聽趙有財說，自己姥爺藏寶那片山場經歷過採伐，趙軍卻神不變地問了趙有財一句，道：“爸，那邊兒是擇伐吧？”

“呀！”趙有財被趙軍問得一怔，有些驚訝地看著趙軍，道：“你小子對山場啊。”

不趙軍總說，趙有財也常說，打圍得知野習、山形地勢。

野習，需要有個好師父來教。可山形地勢，就需要親走過才能記住。

趙有財不知道趙軍從哪裡學了一本事，但他相信趙軍對永安林區的瞭解應該不及自己。

趙軍與趙有財相視一笑，在對永安林區山形地勢的悉程度上，他不如趙有財，他也佩服趙有財的。

就說王寡婦門框所在的那片山場，南北主崗趙軍有印象，但偏岔子那邊，趙軍就沒有記憶了。

但趙軍始終堅信，上輩子老龐家弄走了自家的財寶。

既然老龐家能把財寶找出來，那自己也能。

“爸，等咱回去的，咱上那邊兒瞅瞅。”趙軍如此說，趙有財沒說什麼，只點了點頭。

“爸。”趙軍忽然話鋒一轉，問趙有財道：“你還沒說你咋來的呢。”

“艸！”趙有財瞪了趙軍一眼，罵罵咧咧地道：“老子用你管！”

“好像誰樂意管你似的。”趙軍沒好氣地道：“你跟人家撒謊，哪天整穿幫了，不得讓人家笑話死啊。”

“上哪兒穿幫去……”趙有財話沒說完，就聽趙軍道：“那老宋家跟我黃老哥、黃老嫂是實在親戚，哪天到一塊堆兒，一說話不就了嗎？”

聽趙軍這麼說，趙有財咔吧、咔吧小眼睛不吭聲了。趙軍說的沒錯，哪天宋家人跟黃貴面，一提起打虎的事，再將趙二咚的容貌描述一番，立馬就得餡。

見趙有財不說話，趙軍追問道：“爸，我就整不明白了，你跟人家撒謊圖一啥呀？”

“你昨天沒聽著嗎？”趙有財剛反問一句，接著便說：“啊，對，昨天那前兒你騎托走了，你沒聽著。”

“聽著啥呀，爸？”趙軍問，趙有財道：“那爺倆不聽誰說的，知道趙有財，還知道屯子人給起那外號。”

趙有財越說，聲音越小。

“噗……嗯！”趙軍差點樂出聲來，好在他及時憋了回去。

“我尋思我磕個虎，嶺上、嶺下的一傳開，我這名聲不就回來了嘛。”這次趙有財沒瞞趙軍，而是道出心中想法，說：“到時候我那外號不就改了麼，……”

話說到這裡，趙有財纔想起李大勇還沒給他想出新外號呢，於是一咬牙道：“屠虎炮啥的也行啊。”

趙軍強忍著不樂，對趙有財說：“爸，那你更不能撒謊了。”

“咋地呢？”趙有財看向趙軍，就聽趙軍道：“現在人家都以爲你趙二咚，就算你給那虎磕下來了，人家說不也得說是趙二咚打的虎嗎？”

趙有財聞言一愣，不由得皺起眉頭。

接著，就聽趙軍說又道：“那時候屠虎炮也是趙二咚啊，你不還是屠牛……”

趙軍話沒說完，就被趙有財凌厲的眼神嚇沒聲了。

趙有財狠狠吸了口煙，然後將菸頭丟在腳下。趙軍見狀，湊到趙有財旁，道：“爸，我這都爲你好。要不這麼地吧，我買點兒東西，上那老宋家去一趟，把這事兒跟他們說清楚了，行不行？”

“行個屁！”趙有財白了趙軍一眼，道：“現在跟他們說，不如我磕下個大爪子再告訴他們。”

“爸呀！”趙軍無奈地嘆口氣，道：“還能等到那時候嗎？”

“那有啥不能的？”趙有財有竹地說：“我今天過去看看山場，今天不磕，明天我也給它磕下來了。”

聽趙有財這麼說，趙軍撇了下，然後對趙有財說：“爸，我去那家男的是大隊書記。人家說了，一會兒吃完飯八點左右鍾，就召集這堡子民兵開大會。

到時候咱倆也得過去，到那塊兒統一研究還是咋整？這你去了，人家不得讓你報個號嘛？那你還能說自己趙二咚麼？”

“還有這事兒？”趙有財神略顯慌，似乎此刻在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我能騙你嗎？”趙軍道：“你是我爸，你丟人，那我不也跟著丟人嗎？”

“誰丟人了？”趙有財一橫眼睛，道：“我丟什麼人？”

趙軍角一扯，又聽趙有財繼續說：“行啦，你回去吧，我這邊兒不用你管。”

“你總說不用我管。”趙軍白了趙有財一眼，沒好氣地埋怨道：“你幹啥也不給個知會，我要知道你來了，我都不帶來的。”

說著，趙軍攤手道：“這老韓家、老宋家他們本就有隔閡，完了咱爺倆，你幫那家、我幫這家，除非咱倆都打著虎了，要不肯定得罪一家。”

“嘖！”聽趙軍的話，趙有財砸吧下，道：“我也沒尋思你能來呀！”

說完這句，趙有財看向趙軍，道：“要不我還說我趙二咚吧，完了從這兒走的時候，去看看黃老尿子，跟他代一聲。”

趙軍聞言撇了撇，道：“爸，那不有我黃老哥呢，那範志生不也是認識人嗎？那……”

“我……”趙有財剛要說話，就聽那邊有人喊道：“趙小啊，你跟誰說話呢？”

趙軍回頭一看，就見韓仁快步向這邊走來。

“韓爺。”趙軍忙迎了過去，他想的是儘量不讓韓仁看見趙有財。

畢竟是否坦白份的事，爺倆到現在也沒有個最終決定。

可讓趙軍沒想到的是，被他半路攔下的韓仁，擡手一指趙有財，道：“你不是老宋家找來那個……趙二咚嗎？”

趙軍無奈地回頭看了趙有財一眼，他都不知道他爹咋認識這些人的。

“韓爺。”趙軍沒辦法，只能打岔問韓仁：“你出來找我來啦？”

“啊！”韓仁道：“飯都好了，乾等你也不回來，那啥……”

韓仁說著一指趙有財，問道：“你們是一屯子的哈？”

“啊，韓爺。”趙軍連忙打岔，道：“飯好啦？”

“好啦，就等你了。”韓仁說話時，不想起了趙有財打麻雀的場景，於是便邀請趙有財說：“走啊，一塊兒上家吃飯去唄。”

“那個……我不去了，大叔。”趙有財拒絕，韓仁卻上前要拉趙有財。

趙軍連向趙有財使眼，意思是趕拿個主意，是否跟人家實話實說。

可事到如今，趙有財能有什麼主意？

他只能推辭，道：“不行啊，大叔。我宋叔那邊兒也準備飯了，我這就回去了。”

“啊。”聽趙有財提起老宋家，韓仁道：“那行吧，那趙小，咱回你去吃飯。”

趙軍見趙有財是要一條道走到黑，他忙對趙有財說：“爸，要不你也上我韓爺家吃一口唄？”

趙軍此話一出，毫無準備的趙有財呆在當場，韓仁也是懵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看趙軍，又看了看趙有財。

細看的話，這爺倆兒鼻子、都像的，但趙軍的濃眉大眼和趙有財的細眉小眼反差太強，鼻子、什麼的反倒不被人注意。

“這是你爸？”韓仁再次向趙軍確認，趙軍笑著一點頭，道：“嗯呢，韓爺，我是範場長讓來的。

我爸呢，是那個……他一個老哥們兒，就前些日子在你這兒打虎傷那個黃貴，是他託我爸來的。”

“不對呀。”韓仁皺眉道：“老宋頭子說他擱山裡認識的趙二咚嘛！”

“是，他們是在山裡認識的。”趙軍撒謊也是沒辦法了，要不然實在沒法替趙有財往回圓。

“但我爸一開始沒尋思來，要不也不能昨天才來。”趙軍道：“主要是前兩天，他過嶺看他那老哥們兒去，那黃貴說讓他幫著報仇，這他纔來的。”

昨天趙軍去黃貴家的時候，黃貴聽說趙軍要到韓宋堡子打虎，還真說讓趙軍幫他報仇的事了。

眼下趙軍是沒辦法了，這才編了這麼段謊話。雖有些牽強，但總歸能給出這麼個說法。

“啊……”韓仁還真信了，他道：“我說你們爺倆兒咋分開來了呢。”

趙軍呵呵一笑，道：“韓爺，我們爺倆不管因爲啥來的呢，咱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爲了解決這幾個大爪子，好讓咱堡子人能安居樂業。”

“啊，是，是。”聽趙軍這麼說，韓仁連連點頭，道：“我和我兒子也都是這想法，我們不像老宋頭子那小心眼兒，又大隊書記又啥的。”

“呵呵……”趙軍呵呵一笑，他要的就是韓仁承認自己剛纔的話。

韓宋堡子鬧虎是小，韓宋兩家爭競是大。

這就是趟渾水，這也是趙軍爲什麼不願意過來的原因。

趙有財的到來，弄的事更復雜了，爺倆各助一方，就像趙軍之前說的，除非雙方都打著虎了，否則勢必要得罪一方。

趙軍還有句話沒說，就是如果都打著虎了，可能得罪兩邊。

所以趙軍想的是，韓宋堡子的人不要也罷，自己各取所需。自己得範志生的人，趙有財得名。

“韓爺外頭冷，你先回去吧。”趙軍對韓仁說：“我們爺倆再說兩句話。”

“那你爺倆都上我家吃唄。”韓仁道：“家飯都做好了，進屋就吃飯了。”

“改天的吧，大叔。”趙有財出言婉拒，韓仁也沒強求，說了句客套話就走了。

看韓仁走遠，趙有財手背在趙軍胳膊上，道：“誰讓你說的！”

“爸，那不說咋整啊？”趙軍一把抓住趙有財再次打來的手，道：“現在不說，哪天再了呢？這堡子離咱家也不遠，哪天誰上咱家那邊，給你整了呢？

到時候人家該說了，咱爺倆跑外頭撒謊聊屁，他兒子管他爸二叔，那咱家人還活不活啦？”

被趙軍一頓數落，趙有財語氣弱了許多：“那我咋跟老宋家說呀？”

“那你就想辦法圓唄。”趙軍瞥了趙有財一眼，道：“你咋撒的謊，你就咋圓唄。”

“我特麼……”趙有財惱怒又要手，卻被趙軍攔住，道：“爸，你就說你是爲我黃老哥來的。完了，你領民兵奔那虎媽子、虎崽子去。我呢，我就磕那黑老虎。”

“憑啥你……”趙有財也想打黑老虎，但他瞬間明白了趙軍的意思，雖有些不太願，卻仍道：“那行吧。”

“爸，你一定注意哈。”趙軍囑咐趙有財，說：“那塊兒地形啥的複雜……”

“我知道！”趙有財打斷趙軍，道：“宋長青都跟我說了。”

“那你一定加小心。”趙軍再次叮囑，卻見趙有財一揮手，道：“行啦，別磨嘰了。”

趙軍使眼皮夾了趙有財一下，轉回了老韓家。

他進韓家門的時候，韓家父子正坐在炕上嘀嘀咕咕呢。想來之前發生的小曲，韓仁肯定是跟韓國正說了。

但看趙軍進屋，爺倆都非常熱地招呼趙軍上炕吃飯。

老韓家的條件很不錯，一早晨就給趙軍烙餅、打湯。

趙軍坐下以後，沒直接開，而是對韓仁、韓國正道：“韓爺、韓叔，我剛纔跟我爸商量了，你倆看我們這麼研究行不行？

咱堡子不還有十來個配槍的民兵嗎？那咱呢，就兵分兩路。我爸要給他那老哥們兒報仇，他那夥兒就往東去，奔那個帶崽子的虎媽子。我呢，我就跟你們民兵在咱跟前兒，那個黑老虎的蹤兒。”

聽趙軍如此說，韓家父子對視一眼，韓仁對趙軍說：“趙小，就是……咱要想抓那黑老虎的話，得用多人？”

“啊？”趙軍一愣，韓國正在一旁笑道：“像我們這邊兒五道，年年都過老虎。我們從小也聽老人說黑老虎啥的，但誰也沒見著過。

那天呢，兩邊幫子都有老虎，我們民兵過去，影影綽綽看著有那麼個黑老虎。但誰也沒看真亮，我就尋思，咱要能給它抓住就最好了。”

“嗯吶。”韓仁接茬，道：“抓住了，咱給它往園一送，讓大夥都能看著，這多好啊。”

之前韓家託範志生請趙軍，得到的消息卻是趙軍前些日子抓住了個東北虎，正在接電視臺採訪。

再加上去年趙軍擒虎上了報紙，韓家人就有了讓趙軍抓虎，然後大肆宣傳的想法。

“韓爺、韓叔。”趙軍笑道：“這個吧，我得到地方看看況。要抓的話的呢，得看附近山場的雪什麼樣兒。雪要好使，咱才能抓。

雪要不好使呢，咱就看看能不能打。要能打咱就打，要打不了呢，咱想法給它攆走，不讓它在堡子鬧騰不也行嗎？”

“那倒是……”韓國正聞言微微點頭，然後拿起筷子招呼趙軍吃飯。

而與趙軍不同的是，趙有財回到宋家以後什麼都沒說，人家招呼他吃飯，他上炕就開吃。

吃飽喝足，趙有財把一抹，問宋長青道：“長青，你那仨兄弟呢？”

昨天陪趙有財喝酒的，不是宋祥臣、宋長青，還有宋長青的三個叔伯兄弟。

那人分別宋長江、宋長山和宋長安，據宋祥臣說，這仨人是他給趙有財找的打虎幫手。

趙有財不知道這哥仨打獵的手把如何，但這仨人都能喝，喝完了話還都多。

他們昨天約定的是，今天一早便奔虎牤，然後從西一路平推過去，先滅黑老虎，再滅那娘倆。

聽趙有財問起那仨人，宋長青衝外屋地喊道：“大丫頭，去給你長江叔他們招喚過來。”

宋長青的大閨也聽使喚，撂下筷子就出去了，過了七八分鐘，宋長江、宋長山、宋長安聯袂而來。

“三叔。”宋長江一進來，就對宋祥臣說：“韓老小子說一會兒開會，你知道嗎？”

“開啥會呀？”宋祥臣問，宋長江道：“說是研究打虎。”

說著，宋長青手往窗外一指，道：“說是老韓家請來實人了。”

“哎，趙哥？”這時，宋長安問趙有財道：“老韓家那實人，就是你那侄兒吧？”

“啊……樂誰誰吧。”趙有財含糊地應了一聲，這老小子真能拉，到現在還不坦白呢。

但接著，趙有財問宋祥臣說：“宋叔，咱跟他們摻和嗎？”

“艸！”宋祥臣往窗外瞟了一眼，道：“我搭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