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溫度驟降,時嶼辦公室因為莊佳慧這個不速之客陷沉寂。
來找他說合作的事:“我們都知道M·A真正的目的是尋求華東區的合作,而衡豫跟楊氏之所以爭取這個項目實則爭取的是M·A的海外市場。”含笑注視著他,“既然這樣,我們為什麼不選擇合作?”
“你今天是代表楊氏?”時嶼反問。
莊佳慧一愣,避開他突然灼灼的目,低頭笑了笑,“我覺得與其兩敗俱傷,不如互相就。學長,如果你能對我的建議點個頭,我可以去跟楊總談。”
時嶼卻不假思索:“不能。”
他淡淡的一句毫無轉圜的余地。
莊佳慧被噎,愕然,“學長。”抿了抿,重新看向他,“我希你能再考慮一下。”
時嶼對笑,很淡,“不用考慮。”
“為什麼?”
“衡豫能獨立完的項目,為什麼要中途捎帶一個很有可能會從中作梗的伙伴?”
他神漠然,語氣平靜,莊佳慧忽然覺到無邊無際的煩躁,淡定不了啊。
忍了忍:“學長,你跟徐安瀾的關系我們都知道。”
才說了個開頭,時嶼打斷:“這跟徐安瀾無關。”
一口氣又悄無聲息堵在莊佳慧口,起到窗前,從玻璃窗里看著后的時嶼。
他對從來就是這樣,淡淡的,客氣又疏離。
不對,他對每個人都這樣,冷淡得沒有脾氣,除了葉錦,或許,還有徐安瀾。
莊佳慧覺得自己不甘心為時嶼眼里的普通人。
“學長,你別高興的太早,衡豫未必能順利接下這個項目。”轉回去,斂了笑,認認真真著他,“徐安瀾在加州很有名,睚眥必報,對待案子出了名的冷酷無,六親不認。”
晦的暗示有徐安瀾在,衡豫絕無可能順利收購M·A·G酒店。
時嶼往后一靠:“謝謝提醒。”
睚眥必報?冷酷無?他倒是覺得徐安瀾是天真。
莊佳慧:“……”
走到他辦公桌前,雙手撐著桌沿,“你就這麼信任徐安瀾?”
時嶼垂眸,視線里是莊佳慧的手,白凈的手因為用力,手背青筋可見。
他面上無波無瀾,眼里卻浮現一笑,“如果這麼不專業,M·A為什麼花重金特聘為集團的法律顧問?”
連他聲音里都含著些許笑意。
莊佳慧無語。
不是說兩個人鬧得很難看?
可時嶼的打擊還沒完,他一本正經,“M·A傻嗎?”
他這麼嚴肅臉又認真的語氣,莊佳慧覺得自己好像才是那個傻子,徹底沒話說。
談崩。
徐安瀾跟婭從外頭回律所,前臺看到說有訪客。
“你約人了?”婭問。
徐安瀾搖頭:“沒有。”去接待室,“也沒人打我手機。”
拉開門,怔松。
里頭的人聽到聲響猛地起,因為起得急,差點沒站穩。
跟在徐安瀾后的婭翻了個白眼。
陸蓁蓁啊……
“姐。”陸蓁蓁揚起笑,朝徐安瀾飛奔。
徐安瀾卻后退,一下踩到婭。
“輕點。”婭。
徐安瀾只是看著面前的陸蓁蓁,陸蓁蓁的照片其實看到過,很漂亮,也很。們倆是雙胞胎,但長得并不像,比起被帶走的雙胞胎妹妹,長得更像陸珺。
“姐。”陸蓁蓁見狀小心停住,低垂著頭,“姐,我剛回國,我就想見見你。”
聲音很輕,幾分忐忑,幾分無措。
婭又一次翻白眼。
“找我有事?”徐安瀾看著。
陸蓁蓁期待的目:“姐,我知道一家咖啡店味道特別好,我們能坐下來聊嗎?”眨著眼睛,眼中似含淚。
徐安瀾沉默。
自從陸珺帶著陸蓁蓁改嫁新西蘭,的記憶里從沒有母親和妹妹這個說法。大多都是旁人有意無意的在耳邊說,或者真是偶然被他人提及的只言片語。
爺爺說,小的時候陸珺偶爾回國探親來看過幾次,那會兒還小,沒什麼太多印象。后來,沈晞出生,母親這個詞就徹底從的生命里消失。
像是不愿意再跟徐家有任何牽扯,陸珺鮮回國,也從不帶陸蓁蓁來徐家,將這個大兒拋得徹徹底底。
“姐姐,我真的很想見見你,我在這里等了你很久,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走了。”陸蓁蓁真意切的“威脅”。
徐安瀾:“……”
板著臉,沉默許久點點頭,陸蓁蓁開心了。
只有婭,恨不得拉上陸蓁蓁揍一頓。
最后,陸蓁蓁開車,徐安瀾坐副駕駛去號稱很好喝的咖啡館。
【婭:說見就見?】
徐安瀾看手機,婭的消息又進來:多年沒見過面,假的咧!
【婭:你也是,答應個P!】
這是氣急了。
徐安瀾安:去看看說什麼唄。
其實并不想見,但也好奇陸蓁蓁非要約的理由。看陸蓁蓁那架勢也由不得不答應,畢竟是在律所,不想鬧太難看,躲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不如一次解決。
【婭:我就該跟你一塊去。】
【徐安瀾: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車上,陸蓁蓁一直看徐安瀾,幾次試圖搭話,可這姐姐始終低頭玩著手機,一點機會也不給自己。
方向盤,不由踩重了油門。
婭回了個表:還別說,你的專業能力超越你年齡的圓,但你的……嗯,自己會。
【徐安瀾:退下,跪安!】
【婭:喳~】
【婭:隨時聯系,需要我,我隨時到!】
陸蓁蓁選的地方離衡豫大樓很近,跟律所倒是遠的。
“姐,你喝什麼?要不要吃蛋糕?”像是自來,十分熱,“姐,等會兒要不要一塊吃晚飯?”
“檸檬水。”徐安瀾把菜單推回去。
陸蓁蓁笑容一僵:“就檸檬水?不要點別的?”
徐安瀾沖笑笑:“不用,剛見完客戶回來。”
陸蓁蓁不不愿:“好吧。”像是想起什麼,笑重綻,比方才更甜,“姐,我可想你了。”
起,遲疑一瞬,又重新落座,“可是,媽媽……”了耳邊的碎發,小心翼翼覷了徐安瀾一眼,“要不是怕媽媽不開心,我早就想回國來看看你了。”
一直是陸蓁蓁在說,徐安瀾靜靜看著聽著,在眼看過來時,淡淡的“嗯”一句。
冷淡,也疏離。
陸蓁蓁終于察覺到一尷尬:“姐,我是不是很煩呀?”
不好意思的笑笑,靦腆、可。
徐安瀾搖頭:“沒有。”盡量耐著子,“不煩。”
看著面前只比晚幾分鐘出生的妹妹,心里頭其實復雜的,也想不通二十多年素未謀面的人怎麼能這麼……自來。
陸蓁蓁聞言又興沖沖站起來,這回果斷到徐安瀾邊,繼續嘰嘰喳喳,“真的,我小時候知道我有個姐姐,我特別特別想見你,但媽媽不讓我回來,說要照顧小妹妹。”
撅起了:“媽媽最喜歡沈晞,我一提你的名字就板起臉。”
徐安瀾不聲往邊上挪了挪,避開陸蓁蓁的親近。
這樣每句話不離媽媽和沈晞,煩的。
“媽媽說,離開了就跟徐家沒有任何關系。”陸蓁蓁緒低落,眨著漂亮的大眼睛,的眼睛跟徐安瀾最像,都隨了陸珺,“雖然我跟媽媽姓,但是,姐,我跟你一樣,我沒有忘記爺爺和爸爸。”
“我們是親姐妹,姐,你不會不喜歡我吧?”撒。
徐安瀾覺得沒勁:“不會。”
陌生人而已,哪會有那麼多強烈的。
陸蓁蓁大松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姐,你喝茶。”殷勤的把檸檬水推過去,待目落在徐安瀾的手腕,眸微閃。
很漂亮的水波紋手鐲,之前在徐安瀾的社件里見過。徐安瀾在評論里回的朋友們,說是姐姐送給的人禮,全世界只此一條。
陸蓁蓁雙手握擱在自己上,明顯的張又忐忑。
徐安瀾隨了的心思問:“怎麼了?”
陸蓁蓁看著,言又止,“姐,其實我……”
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到正題。
徐安瀾拿出自己最大的耐心:“有話直說吧。”
“那,那我說了?”陸蓁蓁悄悄看,出那雙漉漉的眼睛。
徐安瀾像是看到了過去在時嶼面前的自己。
陸蓁蓁了手:“我想回去看看爺爺,還有爸爸,可以嗎?”
鋪墊了這麼久就為這個?
徐安瀾被失的緒淹沒,來得莫名其妙,沉默一瞬,“好。”喝了口茶,面上仍是溫和的模樣,“我回家問問爺爺和爸爸。”
“謝謝姐姐。”陸蓁蓁拉住的胳膊。
徐安瀾順著看了看,陸蓁蓁立馬松開,“我,我習慣這麼挽著媽媽了。”狀似不好意思,撓了撓額頭,“我跟媽媽逛街吃飯,我都走邊上跟一塊。”
徐安瀾笑笑,沒搭話。
這一場談話陸蓁蓁“口無遮攔”的扎了不知道多次心了,可是,無所謂啊。
“姐,我給你看看我男朋友吧。”陸蓁蓁想一出是一出。
徐安瀾沒興趣,只想快點結束,敷衍道:“好。”
陸蓁蓁便高高興興打開手機,找到相冊里的合照,“姐,你看。”
徐安瀾看著湊到眼前的屏幕,一怔。
像是幾年前的照片,陸蓁蓁穿著長,扎了馬尾。照片里,挽著男人的胳膊,笑璀璨。
徐安瀾又看了一眼,有恍然大悟的緒。
“他何言紳,我們一塊長大的。”陸蓁蓁又過幾張照片,鍥而不舍的給看,“姐,你覺得怎麼樣?他人很好的,媽媽也喜歡他。”
徐安瀾淡淡的“嗯”了一聲。
陸蓁蓁余瞟去,被似笑非笑的目震了一下,“他對我特別好,兩家都默認我們長大是要結婚的。姐,他也在國,改天你要不要見見?你幫我把把關。”
小姑娘一派天真介紹著自己的心上人,徐安瀾想起那天莊佳慧安排的那場戲,幸好,提前終止了何言紳的案子。
否則,真頭大。
一個半小時,陸蓁蓁全程說個不停,好不容易挨到結束,徐安瀾拒絕送自己的提議,背著包漫無目的的走。
【婭:跟妹妹流流得如何?】
婭發來消息問況,能如何?只覺得好笑,們不愧是雙胞胎,都演。
徐安瀾干脆給婭打了個語音電話過去:“二十多年沒點集的人,能有什麼?”
對陸蓁蓁秀的母不耐煩的,見過這個雙胞胎妹妹之后,原先那的期待和好奇也徹底散得一干二凈。
“人啊,總是那麼貪心。”徐安瀾停住,著面前的衡豫大樓。
怎麼走這兒來了?就跟上次一樣,走著走著到時嶼公司樓下,簡直是習慣自然。
裝了大半個月的兔子,真可怕。
婭:“來,給我抱抱。”
“誰要你抱!”
說得輕松,婭卻明白上不說,心里指不定怎麼難著,“晚上一塊吃飯?”
徐安瀾走累了,索坐到大樓前的石凳,“不吃了,晚上說好了回家吃飯。”
靠著椅背舒展自己,因為見陸蓁蓁繃的弦驟然松了,渾都疼。
對著手機說:“明晚約吧。”
“好咧。”
“掛了啊。”
“別。”
婭猶豫許久:“安瀾,不管陸蓁蓁說了什麼,你都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徐安瀾,沒有任何人能替代。”
對陸蓁蓁的德可了解得很,徐安瀾也是,這才是最扎心的。
徐安瀾手擱在眼睛上,擋住了,“瞎煽什麼,掛了掛了。”
“知道了!”
汪助理接到安保的電話后,去敲時嶼的門。門口保安說徐小姐又來了,跟上回一樣坐在大樓門口,并沒有進來。
“進。”
汪助理進去時,時嶼正著眉心。昨晚有個國會議,他們時總大約沒休息好在補眠,被他吵醒了。
他猶豫:“時總。”
時嶼頭疼,凌晨才結束的會議,加上他想親自去云南一趟,又熬夜看了文件,他幾乎一夜沒睡。
這才剛睡了五分鐘,被吵醒。
“時總,徐小姐在樓下。”汪助理不說廢話。
時嶼愣了愣:“在哪兒?”
“大樓前的石凳子,坐了有一會兒了。”汪助理著頭皮問,“要不要我下去接徐小姐上來?”
他想的簡單啊,昨天他們時總都把徐小姐氣走了,那麼生氣呢,結果,今兒又主過來了,怕是來跟時總低頭的。
多好的一個姑娘,時總怎麼就……
他不敢想下去。
時嶼停住作:“不用。”
汪助理看著他:“外面冷的,徐小姐……”
時嶼起,面無表。
汪助理:“……”
眼睜睜看著他們時總往門邊走,他愣了一下,隨即跟上,“時總,您這是……”
“倒杯檸檬茶進來。”時嶼吩咐。
汪助理忙點頭。
原來是親自接去了,誰說他們時總無無義的?
時嶼坐電梯到樓下,保安給他指了指。徐安瀾坐在上回的地方,翹著,姿勢隨意又瀟灑。只有那雙眼睛被手擋著,看不清神。
他快步走近:“曬太?”
平平淡淡、不帶的一句。
徐安瀾一驚,松開手,看清來人,坐正,仰起頭看了眼。
今天天,沒太。
“我坐會兒就走。”徐安瀾被人這麼盯著,渾不自在。
時嶼發現的眼睛是紅的,“心不好?”
徐安瀾冷冰冰:“沒有。”
時嶼勾笑了笑,他擋在跟前。看穿的面后,要比過去好懂得多,這會兒緒低落,大概上回坐這也是。
“要不要上去坐坐?”他問。
徐安瀾避開他:“不用。”
這人怎麼這麼煩呢?
瞪過去:“你擋我空氣了。”
時嶼有些意外:“那不好意思了。”他步子未,破天荒的耐心十足,“不敢上去?”
徐安瀾眼睛里寫滿了不耐,又瞪了一眼,不偏不倚撞上他的目。
過去也不見他這麼磨磨唧唧,不是不得離得遠遠的嗎?
“上去了也不用你手下留。”時嶼又說。
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
徐安瀾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方汲的案子,“行啊。”背上包。
時嶼側讓路,讓先走。
兩人一前一后回到樓上辦公室,茶幾上擺了杯檸檬水,像是早有準備,茶水還是溫的。
徐安瀾理智回籠:“謝謝。”
“方汲那兒的況你還了解什麼?”時嶼問。
徐安瀾歪頭:“你不是站在公司的角度,跟我談不攏嗎?”朝他笑了笑,毫不掩飾的假笑,“要我上來坐坐就是為了說案子?”
時嶼也對笑,切切實實的真笑,“當然不是。”
是的緒太明顯,他意外的看不過眼,于是請上來,可又不知道說什麼。
時嶼從辦公桌拿了疊資料:“方汲的事我了解過,你先看看這些驗收單。”
徐安瀾:“……”
不是說不談案子嗎?
時嶼坐旁邊的單人沙發:“這些是按照合同在階段驗收時所有的資料,包括圖片,數據。我想,你最好看看再來跟我說是不是要對簿公堂。”
這是把徐安瀾的話都堵了。
拿起其中一份,是第一階段的驗收報告,上頭有衡豫食品公司負責人和方汲的簽名。
“你還是堅持?”看了兩頁,問。
時嶼攤手:“沒什麼堅持,站在公司的立場,我維護的是公司的利益。”他頓了頓,“還是那句話,我不是慈善家。”
徐安瀾將手里資料扔茶幾上:“那就趁早摘了公益扶貧的名號。”
“啪”一聲不輕不重,足以證明此刻心有多差。但的眼睛是亮的,不似剛才在樓下來不及收回的黯然神傷。
時嶼把扔在茶幾的資料推回去,黑眸靜靜看著,一點沒生氣,“那你說說你的看法。”
徐安瀾坐過去一些,離他更近了,“你給我看這些驗收資料的目的是什麼?證明你們公司完全盡了應盡的義務?”重新拿起來,翻開指明,“關于第一次階段驗收,方汲對我說的是他已經對此提出了疑義,是你們公司的負責人承諾……”
許久沒有聲音,抬頭一看,頓時氣笑了。
時嶼坐姿仍是端端正正,可他撐著腦袋,呼吸輕緩和。
竟然是睡著了?
徐安瀾無語,好奇瞅了瞅,他是真睡著了。
這都能睡?
收起資料,這是覺得有多無聊,時嶼才能睡著?
果然,狗男人還是那個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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