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青綠的雙瞳在跳的燭火下看起來清而妖異，豎立的瞳孔微微，像是在醞釀著躲避什麼，但燕鳶沒給他機會。

“你知道我會擔心的，讓我看看。”

那日燕鳶拿了龍鱗便走了，還不知道他傷得怎麼樣，不過想來也好不到哪里去。

兩人無聲地僵持了一會兒，玄龍低頭解開上的腰帶，出傷的。他著時看著拔，實際上服下的不算強壯，只纖薄地覆蓋著一層漂亮的，前裹著一層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麻黑布，看不見真實傷況。

“我來吧。”燕鳶朝他坐得近了些，為了解那個潦草的結扣費了不時間，麻黑布被一層一層取下來，取到最后一層的時候，玄龍的突然了一下，低低哼了一聲。

原來是裹傷的布與傷口長到了一起。

燕鳶抬眸看了眼男人蒼白的臉，間發干：“你忍著些。”

若是不及時取下來，日后會更加難以理。

玄龍應了一聲，子隨著他的作抖得厲害，呼吸越來越重，冷汗從額角過棱角分明的下顎線，滴在燕鳶手背上。

“你騙我，你說不疼的。”燕鳶控訴道。

玄龍膛艱難地起伏，低沉的嗓音略有些啞：“……只一點點罷了。”

與傷口黏連在一起的黑麻布終于被取下來，拔過鱗本就不平整的傷口此刻看來更是坑坑洼洼，原先的了深紅。

而那塊傷口也從之前年男子拳頭大小，擴大到雙倍。

燕鳶默不作聲地給玄龍上了藥，然后用上好的白綢將傷口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仿佛這樣他欠對方的就能扯平了。

玄龍見他不說話，以為他生氣了，有些無措且笨拙地喚他：“阿鳶。”

從前娘親生氣時也是這般模樣，自顧自做自己的事，就是不理他，將他當作空氣一般。那種覺比上的傷痛還要難千萬倍。

若他纏著娘親不放，換來的極可能是一頓淋淋的鞭打，久而久之他便不會做那總讓自己傷的事了，也養了這般枯燥寡言的子，不習慣對外表達自己的緒。

因為沒有人在意，沒有人會因為他疼就對他有一分心。

燕鳶是那個會對他心的人。

就在玄龍躊躇著不知該說什麼的時候，燕鳶忽然抬起頭，傾擁住了他，啞道。“阿泊，對不起……我也不想的。”

“我不想這樣的。”

玄龍愣住了，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抬手覆上燕鳶寬厚的背脊，低聲道：“莫要難過。”

“我無事的。”

“我知道，只要我歡喜，你便歡喜了，是不是？”燕鳶下抵在他肩頭，眼眶熱得厲害。

“可我還是很難過，不知為何，從見你的那日起，我心便好像有種莫名的悲慟，好像前世便與你相識似的……”

“許是天造地設。”

玄龍用這樣一本正經的語氣說這樣的話，燕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忍俊不道：“你怎麼也學會說話了？”

“……”玄龍不語。不用看也知道這龍耳朵肯定紅了。

燕鳶心頭被別的事所纏繞，沒心思再逗弄他，將玄龍放開，著他英武不凡的面容：“阿泊，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能原諒我嗎？”

“何為對不起我的事。”玄龍與他對視著。

“我是說如果，萬一。”燕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些什麼，但他就是想得到對方的保證。“如果有那一天，你能原諒我嗎？”

玄龍沉默了很久，方才垂眸：“我只知你是天下對我最好的人。”

第十三章 人妖殊途

“那你保證，不管今后我犯了多大的錯事，對你有多不好，你都要原諒我一回。”燕鳶握住玄龍垂在錦被上的手，像小孩子跟大人撒似的說。

他的眼里含著玄龍看不明白的緒，像是悲傷，又像掙扎，看不明白玄龍也不問，只是回：“嗯，我保證。”

他不舍得燕鳶有半分難過。

而這個世上待他最好的人，就算壞起來，再壞又能壞到哪里去呢。

原諒他又有何妨。

燕鳶的心算是落了地，他知道玄龍一向說話算話，答應自己的事從未有食言的，他既說會原諒，那便是會原諒，至于自己所做的事到底有多過分，就自忽略不計了。

這心一好，胃口便跟著好了，在鸞殿守著寧枝玉待了一整天，天氣悶熱，白天沒怎麼進食，這會兒燕鳶到胃中空得厲害，命人傳了膳進來，拉著已經換上干凈的玄龍坐到桌邊。

桌子是圓形的紫檀雕紋木桌，一人一龍挨著坐下，桌上擺了十菜一湯，裝在玉碟和琳瑯碗里，致且香味俱全。

燕鳶夾了道開胃冷盤放到玄龍碗里：“這是宮中廚用祖傳方鹵的牛，坊間吃不到的，比魚蝦好吃多了，你嘗嘗。”

“幾日不見，我看你都瘦了。”

“可是宮里的吃食不習慣？”

玄龍搖頭，沉默地拿起桌上筷子，他還是不太會用，兩筷子拿得別扭，好半天才將碗里那片切得薄薄的牛夾起來，在眼前停了一秒，試探著送進里。

他至今不習慣人族這種加了調味料的食，對于他來說，天然的未經理的食才是最鮮可口的，但燕鳶說過，在他們人族，只有畜牲才食用淋淋的生。

好在他的食淡薄，對食方面沒有過高的追求，能填飽肚子就可以。

那片牛吃起來也沒想象中那麼差，咸味中帶著一點點甜，玄龍嚼了幾下便要下咽，就在這時，胃里突然沖上一悉的翻騰，令他形頓住。

燕鳶疑地看向突然僵住的男人：“怎麼了？不好吃嗎？”

玄龍搖頭，等那陣反胃過去，面不改地咽下口中食：“甚好。”

燕鳶夾給他的食，自然是好吃的。

“那你多吃些，我聽陳巖說你近日胃口不好。這魚蝦是我特意吩咐膳房做的，今日換了不同的做法。”

天氣熱，胃口就不好，沒什麼稀奇的，燕鳶自己也這樣，就沒當回事兒，只一個勁地給玄龍夾菜，他心里想著要補償他，實際上他能做到的補償也僅限于此了。

“嗯。”玄龍淡淡應下，對著面前堆了小半碗的味佳肴犯了難，最近這段時日他總是無故惡心反胃，聞到人族做菜必放的油腥便越發變本加厲，于是吃食從一日三頓減到了一日一頓。

他為妖，喜食葷類，如今能口的卻只有從前一貫不沾的清淡素菜和白米。

“阿泊，你發什麼呆呢，快吃啊。”燕鳶放下筷子，手將玄龍垂在前的長發攏到耳后，出帶著暗金面的英俊側臉。

這龍實在拙得可以，連自己的發都不知道束，終日垂著，但不可否認的是，還好看的。

玄龍回神，慢吞吞地將碗里的菜吃了，胃里的翻涌盡數被他了下去。

除燕鳶之外，再沒有人會這樣給他夾菜，問他不，所以燕鳶的好意，他不舍得拒絕半分。

如若失去了，便沒有人會對他好了。

“你子了傷，用了膳便早些休息吧。”燕鳶拿過玄龍已經吃空的碗，盛了勺濃郁的湯給他，口中道。“今夜我陪你，就不走了。”

玄龍自然是高興的，但他高興也不表現出來，不是刻意藏著掖著，而是不會表現。

夜里洗漱過后，燕鳶讓玄龍躺進新換的干凈被褥中，自己則躺在外側，靠在床頭，著一冊隨便從藏書閣找來的話本說給他聽。

說得是一蛇妖和富家公子的故事。

蛇妖為修道行，在人間大開殺界，挖人心、吸氣，后來遇上一心第良善的富家公子，那富家公子不但生得風度翩翩，更不似別的凡夫俗子那般貪圖蛇妖，勾得蛇妖紅鸞星，芳心暗許。

為了富家公子，蛇妖決定舍惡行，修善道，此后像凡人那般活著，不再想著修煉仙，一心只想與富家公子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