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會這樣嗎？想收回剛才的話了嗎？”他轉頭看我，又問。眼神里盡是偏執，幾乎有些瘋狂。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好人這個評價如此在意，以至于朝著無辜之人撒氣，也要我收回那句話。

愣愣地小聲回答：“但督主……對我很好。”

“對你很好。”九千歲嘲諷地重復，一只手手慢慢上我的臉，雙眼瞇起，“強迫你，踐踏你，對你好嗎？”

我說不出話來。

他又繼續追問：“順王也是如此待你，才你對他忠心耿耿的嗎？”

“那咱家與順王比起來，誰待你更好？”

被踹倒的那個家丁在不遠發出痛苦的，掙扎著揮四肢想要起，卻再三倒下，最后力氣耗盡，只能在雪里無助地搐。

其他侍從都一不敢地跪在原地，有年紀小的婢哭泣，我聽見了細微的吸氣聲。

九千歲不為所。他鐵了心要聽我的回答，似乎這群人的生死在他眼里毫無價值，連余都不需要給。

再這麼下去，不僅是那家丁，其余人也難逃一劫，不死也要大病一場，我心急如焚，不想這麼害了他們。

九千歲高我很多，我看他要抬頭，恰巧頭頂上掛在枝椏的積雪被剛剛的靜震落，一片雪花搖搖晃晃地飄了下來，掉進我的領中，冰冷，凍得我打了一個哆嗦。

我突然想起除夕那夜。

那夜，九千歲也是這麼高高在上地盯著我，一只腳重重踩在我的脖子上，仿佛踩死我就像踩死一只螞蟻一樣無足輕重。

但后來……

我突然上前一步靠近九千歲，膝蓋著他的足尖跪下，一只手拉住他的袖擺，仰頭，將腹背、膛、脖頸各個命門都暴在他眼下，放語氣：“不管如何，督主對我好，供我吃穿，與我共眠，這些恩我都記在心里，心甘愿為督主盡忠。”

我也分不清自己說的幾分是討好，幾分是真心。

暗衛與死士有某些方面的類似，因為悉主子的行程以及諸多地形信息，若是被擄，也需要立馬吞藥自盡。但我的恩師，一位對我多有偏的俠者，曾在私底下傳授與我許多活命的技巧。

其中一條，便是示弱。

“那些人習慣了爾虞我詐、明槍暗箭，沒人會不喜歡絕對掌控局面的覺，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放下一切地向他示弱表忠，把你的命門全都到他手上，哪怕你已經沒有更多的價值了，他也不一定舍得殺你。”這是恩師的原話。

除夕夜之后，九千歲再也沒有對我起過殺意，我才恍然想起，或許當年恩師說的都是對的。

“我知督主憐景寅凍，所以斗膽懇求督主，憐景寅愧疚難安之心，饒他們一次，可以嗎？”

四周靜悄悄的，他低頭看我，半晌沒有靜。

這一會兒，膝蓋已經冰冷一片，被溫捂化了的雪滲進子里，更是刺骨的寒，我不敢相信幾個侍從跪滿一個早上該如何難熬。

九千歲突然側，揮手甩落我抓著他袖的手。

我心中一涼。

但沒來得及多加思考，因著跪得筆直，只靠一雙膝蓋支撐，這一下被他帶得驟然失去平衡，上半重心朝前傾斜，眼看就要撲倒。

結果卻是摔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你倒是把男寵這個份拿得準。”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九千歲把我整個人端抱起來，大步朝屋里走。

視線穿過他的肩膀往后看，雪地中，一群侍從踉踉蹌蹌地站起，扶著傷的那人靜悄悄地退出院子。

我松了一口氣。

本來寫得太晚，想白天睡醒再更，關了電腦又突然想起大家放假在家可能也睡得很晚呢， 就又爬上來更了。

第8章 他是不是喜歡我？

九千歲說，我院中的一眾侍從在雪地里跪病了大半，這段時間無法繼續伺候我，接著便不由分說地帶人將我一應用都搬到他的寢殿。

他還說，我是府上唯一的男寵，得寵一點也是應該，否則反而會引人生疑。

我沒有任何拒絕的余地，只能戰戰兢兢地在他院中住下，同吃同住、同床共枕。

蒼國的春節向來是從臘月二十八開始休朝，一直到到正月初七，前后共十天整。九千歲除卻大年初一進了趟宮之外，接下來幾天都未踏出府外一步，又兼之沒有客人前來拜訪，便日日與我相對。

我也算終于清楚與他相的模式了——其實更多的是誤打誤撞，我發現自己越是恪守上下級的拘謹，越是容易惹他生氣，偶爾無意的松弛與親近，卻總能換來他祥和的態度。

就像昨日，外頭大雪紛飛，吹得人半步都出不了門，午后，九千歲站到案前提筆練字，見我磨完墨后無事可做，便隨手摘下墻上掛著的一把繡劍要我養。他練字的時候十分專注，書房里異常安靜，只有紙張偶爾翻的聲音，而炭火又燒得太暖，人懶洋洋的提不起勁兒。

我自從垮了之后，便有些嗜睡，原本還強撐著，后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合上了雙眼，在九千歲眼皮底下睡了過去。再醒來之時，他已經練完了字，坐在我邊看書，而我上憑空多了一條毯子，手里還握著到一半的劍。

彼時我還未完全清醒，第一個反應便是自己沒完主子代的任務，還被抓了個正著，下意識地爬起來告罪，結果又是惹火燒，九千歲摔袖離去，再回來時，扔給我十多把一看就知道頗有年頭的繡劍，怪氣地說既然我這麼喜歡劍，那就不完不許睡覺。

那種程度的生銹與磨損，自然不可能是短時間可以完的工程，我做好了幾日不睡的準備，但到了晚上，九千歲睡下去不久，又出來將我提回了床上。

這會兒我已經琢磨出些許意味，抱著半信半疑的試探，干脆扔下繡劍，乖順任他將我塞進被子里，沒有任何推辭或是抗拒，也不再往后著墻壁。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立馬就覺得九千歲周氣場平和不。

第二天醒來，繡劍已經被悉數清走。

其實我一點都不笨。

暗衛不是什麼神的職業，世界上也沒有那麼多全能之人，據職能的不同，暗衛一般分為兩種：武暗衛與行暗衛。

武暗衛訓練的核心是格強壯、武功高強，要求能夠替主子排除患，在主子有危險之時進行保護，而輕功只需要做到可以匿自便足以；行暗衛則更多專注于輕功與探測，每跟著主子到一地方，都要快速分析掌握地形，以便能在危急關頭迅速向外求援或者報信，甚至是直接突破重圍帶主子逃離，而武力值則是足夠應付小打小鬧便可。前者偏向武斗，后者偏向智取，皇宮出來的暗衛編，大多是六人一小隊，其中四名武暗衛，兩名行暗衛。

而我，是一名行暗衛。

我識字，形也不似一般習武之人那麼高大，在一大群暗衛學徒分科之前，恩師斷言我靈活聰慧，必定是個行暗衛的好苗子。

所以我不至于笨到能夠忽視九千歲種種異常行為模式，直到如今還認為他對我是尋常的主仆關系，或是高位者與人質的關系。就算是我上的藥毒對他有用，也絕沒有到需要他親自關心我的程度。

他對我是特殊的，我知道。

但……

我蹲在長廊邊，稍微探到廊下，又抓起了一把雪，拍在雪人腦袋上實，把它補得更加圓潤了些。

這還是我第一次自己手雪人。

小時候訓練嚴苛，想玩沒得玩，長大后又常年在屋頂淋雪，對這樣活提不起任何興趣。剛剛覺得屋里悶了些，到屋外氣，見剛下的雪松潔白，左右無人，鬼使神差地便蹲下了子。

也沒小時候想象的那麼好玩，只覺到了冷，因為是臨時起意，也沒多穿一件，我的兩只手被凍得通紅。

正想著起回屋，后門簾倒是先一步被掀開，九千歲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地板上的雪人，愣了一下，出了似笑非笑的表，道：“這麼大個人了，還玩這個？”

我突然覺出了些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