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以安從來沒想過再見到褚穆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他就這麽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麵前，被摘下來的那副手套上還帶著他的餘溫，手指到手背上的一瞬間，舒以安險些落下淚來。

穿著紅的襯得雪白，厚厚的羊靴套在腳上顯得整個人圓滾滾的。褚穆的目始終落在隆起的肚皮上，不肯有一秒鍾的轉移，生怕自己再抬眼時這一切都不見了。沒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跳究竟有多快，也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強迫自己製住那種好似能布滿全每一寸的愉悅來穩住自己。

褚穆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過抱在懷裏，怒意滿滿。

“舒以安，我怎麽以前沒發現你本事這麽大。”

耳邊是自己在夢中哭著醒來思念到不行的聲音，鼻間是曾經縈繞在的世界裏久久不散的氣息。舒以安是真的懵了，畢竟在孩子這件事上是心虛的，如今被他這麽明正大的抓了現行倒是顯得自己十分沒理。被他抱著也沒有任何的回應作，隻傻傻地站了半天來緩解突然見到他的心。

以為他已經找到了更好的人去生活，以為自己在褚穆的人生裏所有的痕跡都在慢慢淡去，以為那一個電話算是自己對他最後的告別和弱，從來沒想到那一通電話竟然能把遠在千裏之外的人使之站在自己的麵前，他一的風塵眉間倦怠，卻還是難掩那種焦急的緒，可是他偏偏又這樣做了。

臨街狹小的巷子，家家喜氣迎門，空氣中夾雜著這裏冬天特有的味道，讓人很容易放鬆心，懷中的人的分明是那麽真實，褚穆幾乎一眼就能看穿舒以安正在想什麽，哪怕在沉默著。他微微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有點怕覺得不舒服。

他顧不上回答的問題，開口就說：“不是你以為的那樣，那天和紀珩東他們剛好在外麵，很多人都在。”

“從你走的那天開始，我一直在找你。接到你的電話我就去了蘇州，可是趕到的時候才從你房東那裏得知你回了這裏。”

彼此已經吃夠了這樣的虧，褚穆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樣對所有的妄自菲薄都置之不理。

骨節分明的手指十分小心地了的肚子上，他斂起神：“以安，跟我回家。”

舒以安頓了頓，轉拿著燈籠往回走：“我家就在這裏。”

褚穆急了，快走幾步一把抓住的胳膊，想了想又怕疼，略微鬆了鬆手。

舒以安看著麵前這個久而未見的人忽然彎著眼睛笑了，慢慢出自己的手一字一句：“褚穆，我們離婚了。我也從來沒想過有再和你回去的那一天。”

看著那個背影依然很纖弱的人褚穆有些挫敗地想，帶著老婆和孩子回家似乎是一件很漫長的事。也好像已經不再是那個當初被自己在上隨便威脅兩句就什麽都傻乎乎答應的人了。

這是褚穆第二次來揚州的老宅子，上一次來還是舒以安爸爸媽媽五周年忌日的時候陪一起掃墓。

“不讓你去拿怎麽就走的這麽急，回頭出了什麽事兒可怎麽代。……這是，姑爺？”青山遠遠地看著舒以安提著燈籠回來正迎了出去，看到背後的人裏的話又生生的停住了。

褚穆向這個服侍了舒老爺子多年的管家微微鞠躬：“您好。”

“哎！您客氣了，客氣了。”青山忙應下來，和眾人不知所措的互相看著，不知道此時此刻究竟是個什麽況。

舒以安回頭看著自己後已然進了院子裏的人，皺眉：“你幹嘛？”

褚穆挑眉十分無奈的攤了攤手，“你不肯跟我回去，我就跟你回來。”

舒以安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褚穆，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舒雪鴻拄著拐杖站在庭院下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忽然重重地哼了一聲。原本對峙著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都往廊下看去。

老人雙手疊在拐杖把手上，中氣十足，怒氣也十足：“願意進來就進來，院子裏有的是容人的地方。以安，進屋！”舒雪鴻雖說沒給吃閉門羹，也是當著眾多人的麵兒給了褚穆一個威懾，簡單的一句話就表明了態度，可以來，來了就外頭站著。

話一出，院子裏都靜悄悄的。原本因為歡迎春節的熱鬧也被舒雪鴻這態度一下子變得謹慎起來。舒以安回頭看了褚穆一眼，默默地低著頭跟著祖父進了屋子。留下褚穆一個人無奈地笑笑，在院子裏罰站。

其實哪裏是罰站呢，分明是老人氣不過給自己的一個警示罷了。褚穆垂下眼沉默的想，幸好，幸好自己還沒落得被趕出去的下場，還沒有心狠到口口聲聲說讓他滾的地步，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來挽回了。其實來的這一路上，他就已經為自己即將到來的漫漫長路做好了一切準備。哪怕很慘烈。

漫天雪白中，他就那麽拔修長的立在院中姿態不卑不，甚至臉上沒有一窘迫和尷尬。發上，大上都是簌簌落下的雪花凝結細小的水珠，整整六個小時，他始終保持那一種姿勢沒有變過。

天氣不算很冷，但是細細的雨夾雪打下來還是能讓人覺到一種濃濃的寒意。屋子裏的火爐燒的正旺，舒以安站在房間裏過窗簾中一道小小的隙往外看，捂著慢慢的哭了出來。都說孕婦的緒十分不穩定，可這個時候的舒以安，所有的緒與懷孕無關。那些被自己狠狠藏起來的在這個無人見到的時刻都爭先跑出來，大抵上每一個孩子都期待在自己最落魄最期待的時候能夠有一個人忽然出現在的旁，毫無預兆卻也是足夠傾其心意。褚穆的到來，尤如此。

舒雪鴻過書房也能看到褚穆站在院中的景象，青山在一旁給老人磨好了墨忍不住多了一句：“姑爺站了有三個時辰了，咱們這邊不像北方，別染了氣得風寒才好。”

舒雪鴻氣鼓鼓地敲了敲地，大為不滿：“得風寒？我孫遭了那麽大的罪他得風寒有什麽要？這是他該著的。”

沒人比青山更了解老人，把軒輊鋪好了鎮紙住。才請了舒雪鴻過來，看老人提筆寫下第一個字就明了了幾分：“隻怕，您也是不舍得這個孫婿吧。”

要不然，依照舒雪鴻的脾氣怎麽可能還會讓人進來，早就一拐杖攆出去了。

舒雪鴻略微沉了一會兒又了窗外才鬆了神帶些笑意。

“倒是個好樣兒的，這麽長時間沒有一點兒不耐煩，能看出來還是上心的。”

像褚穆這樣的背景和份地位，無論是心理還是立場都大可不必理會一個老朽這樣的懲罰，單從臉麵上來說就掛不住。可是他竟然就這麽在大年三十站在院子裏從白天到遲暮。

“青山吶，你是真當我老眼昏花了？年輕人最忌諱焦躁輕浮，他能為了以安那丫頭堅持這麽久已然是不簡單了，何況以安對這小子又何嚐不是還有的，不然，又怎麽會一個人帶著孩子回家。我就是想試試兩個人到底有多大的坎兒，老啦，能為這個孫做的事兒是越來越嘍。”

看了一眼桌上放著的懷表，舒雪鴻朝外頭擺了擺手：“去吧，把他進來。另外讓廚房多添一副碗筷。”

站了六個小時，褚穆勉強活著僵的脖子和發麻的手腳，才信步往書房裏走去。

相比罰站，舒雪鴻這一遭才是最頭疼的。

上臺階的時候褚穆不經意的往左手邊的廂房裏瞥了一眼，間的笑意略微深了些。

他輕輕掩上書房的門，朝著書桌後的老人欠。

“祖父。”

“老朽可承不了，也不知道你這一聲祖父我現在還能不能擔當得起。”舒雪鴻擱下筆，從書案前翻出一張紙，“你可記得你和以安結婚的時候對我承諾過什麽？我又對你說過什麽？”

褚穆眸了，清楚地回憶起婚禮那天自己從舒雪鴻手裏接過舒以安時說的承諾。

“那你看看現在把我的孫弄了什麽樣子！”舒雪鴻震怒，一把把桌上的端硯拂到了地上，發出極為沉悶的響聲。緩步走到褚穆的麵前，老人抬起手裏用了十幾年的拐杖，“你們褚家行事待人倒還真是讓老朽我長了見識！”

楠木拐杖力道十足的打在褚穆的背上，他卻隻是皺了眉眼，裏始終沒發出一聲痛哼亦沒有半分激怒。

舒以安在隔壁的廂房裏聽著接連的幾聲響心都要揪起來了。就連懷中的小東西都像是發出不滿似的在腹中開始劇烈的胎。出食指點了點皮球一樣的肚子，十分不高興。

“你幹嘛？是在鳴不平嗎？”

靜坐了不到一分鍾，終是忍不住的開門往書房門口走去。

罵過了打過了老人的氣也消了了一大半，看著褚穆額頭上滲出的冷汗舒雪鴻拿過桌上一塊帕子遞給他：“小子，記住了，今天這是你應得的。至於今後以安和孩子能不能跟你走，全在你自己。”

外麵的風雪停了，舒雪鴻拉開門剛好看到笨重躲閃不及的舒以安，神一愣，隨即背對著褚穆低聲吩咐了一句，“年夜飯準備好了，過來吃飯吧。”

六點的年夜飯是舒雪鴻一直定下的規矩，既然放下了就表示他答應褚穆在院子裏過這個年了。

舒以安站在書房門口被發現了正著，褚穆忍著疼眼中帶笑的朝走過來，那一拐杖打的連轉的作都有點僵，背上的發麻。

“擔心我？”

舒以安不自在的低頭往正堂走，腳步匆匆：“誰擔心你，那麽大聲音我是怕祖父有什麽事。”

褚穆快走幾步一把拉住腳步一旋把人抵在牆上，目的盯著一雙通紅的眼睛，一隻手還牢牢的墊在舒以安的腦後。

“那你哭什麽？”

“誰哭了！”舒以安反應劇烈的猛地手推了他一把，兩人之間一下子隔開了些距離，“你別自以為是行嗎！”

舒以安雖然懷著孕但除了肚子大，剩下孕婦該有的特質是一點都沒在上現出來，纖細的四肢掌大的臉，讓在夜風中格外脆弱。褚穆現在是一句話都不敢跟著頂，看著又一次把自己扔下的影，窩火的了鼻子。

正逢青山帶人端著菜從長廊穿過，見到兩個人忙低下頭匆匆穿過，生怕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

好歹舒家也算是江南比較有風範的大家門戶，而且今年不同於往常，因為舒以安還懷著孕需要更上心的照顧，菜自然是一點都不敢馬虎的。整整十八道帶有濃鬱地方特的菜肴，按照涼熱葷素十分有講究的圍了桌上兩圈。舒雪鴻見著一前一後的兩人，指了指自己對麵的兩個位置。

“坐吧。”

碗筷是上好的骨瓷，舒雪鴻瞇著眼看了褚穆一眼，轉頭對著青山吩咐：“去把我擱在窖裏的酒拿出來。”

“這酒有些年頭了，還是我去山西參加學會議那年人家給帶的，回來一直用桃花存在窖裏，平常就我一個人，也沒那些興致，今天你們一家來陪我我高興，怎麽樣，跟我老人家喝一點兒？”

“好。”

這時候別說喝酒了，喝啥褚穆都樂意啊！何況老頭兒特意用了你們一家這樣明確表明自己態度的字眼，褚穆當下就挽起襯衫的袖口給老爺子斟酒表示奉陪。

桌上很多東西都是舒以安小時候就吃的，一鍋熬了些時辰的湯特地用酒火煨著，砂鍋上的蓋子被蒸汽頂的隻輕聲響著。過年的時候吃飯從來就不用人伺候，一切自己手足食。舒以安雖然心裏有點鬱悶，但是看到滿桌子吃的頓時晴朗了很多。

終究是生活在一起兩年，褚穆對於舒以安某些時候的一個眼神一個表就能清晰的明了的意圖。他攔住向湯鍋的手，他淡淡的接過拿著的碗勺：“我來。”

“你來這邊家裏知道？”舒雪鴻問褚穆，“年關正是忙的時候，你工作能放下？”

褚穆點點頭，往舒以安那裏掃了一眼神自然：“來的很急，部裏初三有外事活，就要回去了。”其言之意就是他隻有三天時間能把媳婦哄回去。

舒雪鴻沉了一會兒：“隻怕你這也是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吧。”

褚穆剛要回答，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舒以安皺眉捂著十分難的嘔了一聲。拿著勺子喝湯的手一頓，隨即胃裏一陣翻天覆地的惡心就湧了上來。

看著往外跑的作，兩個人皆是一凜。舒雪鴻一愣：“都這個時候了，怎麽還這麽大反應。”

褚穆張神不減，擱下杯子就跟了出去：“我去看看。”

因為還什麽都沒吃，就連湯也隻是喝了幾口，胃裏空空。舒以安伏在水池旁幹嘔了好一陣，卻什麽都沒吐出來，褚穆站在後單手把護在懷裏

“很難？”

舒以安用水衝了衝臉十分虛弱，覺手腳都沒了力氣，一時也不想在和他糾纏個沒完。隻蒼白著麵搖了搖頭。

“我陪你去醫院。”褚穆見不說話更著急，拖過就往外走。

“不用了。”舒以安下意識地反握住褚穆的手指，做了一個深呼吸，“可能是一天沒吃東西，晚上喝的太急有點不適應。之前也這樣的，我都習慣了。”

褚穆皺眉：“你之前一直吐的這麽厲害？”他無法想像之前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居住環境裏懷著孩子的景，洗手間不算大的空間兩人之間近的要命，他高高的站在麵前認真嚴肅的神讓舒以安表一滯，迅速地鬆開了他的手偏過頭去。

“妊娠反應，沒什麽大不了的。”

一時間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氣氛安靜異常。洗過臉之後睫上還掛著很細小的水珠，隨著垂下的眼瞼一一，紅的下他微微低頭就能清晰的看到白皙的頸子和鎖骨。

褚穆沉默著慢慢平複自己的呼吸，腦中一秒鍾運算幾百次來克製自己的想法，眸中的卻越來越深沉。大概是覺得太不自在了，因為是被他圈在水池旁邊，舒以安小心的往外了：“我要出去了。”

見褚穆一不，手了他的手臂：“喂！唔……”

褚穆扯過來不及思考直接把人在牆上急急地吻了下去。怕掙紮，他一隻手抓著舒以安兩隻手腕高高地舉起，另一隻手按在的肩膀上不讓有毫離開的可能。

齒相接的那一瞬間，舒以安被迫微微仰起頭覺自己已經無法呼吸，腦中轟的一聲。隻覺一直在堅守建立的那道堅不可摧的城牆瞬間坍塌為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