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空中果然有一道絢麗的彩虹,幾乎占了半邊天。
母服侍顧鸞洗了臉,穿好裳,因為外面地是的,母還給顧鸞換了一雙木屐。
承恩侯府四姑娘穿的木屐,采用楝樹而制,其木質韌耐磨,質地輕便,穿起來并不像普通的木屐那麼沉重。木屐上的繩帶是的綢緞擰的,也不磨腳,漂亮又實用。
母托著木屐,顧鸞把自己的小腳丫套了進去,涼榻有點高,母再把娃娃抱到地上。
重新變小孩子,事無巨細都要旁人照顧,顧鸞覺得怪怪的,不過,當扭頭,發現榻沿比的腦袋還高,顧鸞就將那點別扭拋到了腦后。
“走!”一直在旁邊等著的顧庭,習慣地牽起了妹妹的小手。
兄妹深,龍胎的兄妹更好,顧鸞看著著急往外走的哥哥,雖然哥哥現在才四歲,恐怕連只都打不過,但想到以后哥哥對的百般疼,顧鸞就很安心。的哥哥,會長一個頂天立地的年將軍。
俞氏去忙了,兄妹倆手牽手來到了院子中,容貌酷似的兩個娃娃,一起仰著腦袋眺天邊的彩虹。彩虹新鮮,顧庭只覺得好看又好玩,但對顧鸞來說,看到的是燦爛的夕,看到的是新的一生,就像一棵剛剛鉆出泥土的苗,未來雖然有風雨,卻充滿了希。
閉上眼睛,顧鸞深深地吸了口氣,吸得太用力,小脯都鼓了起來。
“姐姐!”旁邊顧庭突然大。
顧鸞立即睜開眼睛,就見走廊那邊,六歲的姐姐顧領著的大丫鬟青桐過來了,顧脖子上戴著一枚金鑲玉的長命鎖,走路時長命鎖輕輕地搖晃,襯得小姑娘也多了幾分憨。
此此景,顧鸞忍不住想笑。前世因為弱多病,長大后很出門,姐姐卻是經常在貴圈走,艷京城,來侯府向姐姐提親的男家都快將大門口的門檻踩破了,后來,姐姐嫁給了李閣老家的二公子,據母親進宮時對所說,姐姐、姐夫還恩的。
然而將來國天香的大人,現在也只是個六歲罷了。
“姐姐!”顧鸞松開哥哥,開心地朝姐姐跑去,死后重生,再見家人,越發珍惜。
小娃穿著木屐,跑起來啪嗒啪嗒的,母不放心地彎著腰跟在四姑娘后。顧見妹妹這副急著抱的樣子,暗暗奇怪,早上妹妹說喜歡頭上的珠鏈,向討要,沒給,小丫頭就嘟不理了,難道歇了一個晌,妹妹忘了此事?
“慢點跑。”不論如何,顧還是先提醒妹妹。
顧鸞上臺階,跑到姐姐面前,再猛地抱住姐姐。
顧想破腦袋,也猜不到妹妹黏的真相。
“姐姐,妹妹做噩夢了!”顧庭也跑了過來,一臉嚴肅地說,“妹妹害怕,一直哭。”
顧沒做過噩夢,至睡醒后都不記得,低頭看妹妹,見妹妹眼睛還有點腫,想來是很害怕了,顧就心疼的。母親說當姐姐的要照顧弟弟妹妹,顧大多時候會讓著兩個小的,可那串珠鏈是顧的心之,沒舍得給妹妹。
如今為了哄妹妹高興,讓妹妹盡快忘記不好的夢,顧就舍得了,笑著道:“姐姐的珠鏈能辟邪,妹妹戴上就不怕了。”說完,顧丫鬟青桐去的院子拿。
青桐領命走了,顧鸞一臉困,什麼珠鏈?
等青桐取了珠鏈回來,顧鸞也沒有印象,六七歲的事或許記得,四歲的瑣事早都忘干凈了。
可顧鸞看得出來,姐姐很喜歡這條珍珠發鏈,所以說什麼都不肯要。
俞氏回來,看見小姐妹讓來讓去的,欣地笑了,的孩子就是比別家的乖巧。
“好了,該去陪祖母用飯了。”俞氏招呼三個孩子。
顧鸞眼睛一亮,對啊,這個時候,祖母也還在呢!
真好!
雷雨過后,京城又恢復了炎熱,日頭明晃晃的,各府老太太、夫人們都不樂意出門折騰了。
顧鸞也嫌熱怕曬,除了在冀州平叛的父親,親人們都團聚過了,顧鸞就懶懶地待在正院廂房里頭,了丫鬟端來糕點,了就有新鮮的瓜果,傍晚天氣涼快了,顧鸞再跟哥哥去花園里溜達溜達,小日子別提多愜意。
只有嫁過人的姑娘,才能明白出嫁前在娘家住著的逍遙與自在。
這日早飯過后,顧鸞卻被祖母柳氏扣在了榮安堂,笑瞇瞇地說要給一份差事。
顧鸞的祖父老承恩侯早就戰死了,祖母今年剛四十二歲,康健,仍然能看出年輕時的貌。
半個時辰后,顧鸞穿著的襦,乖乖地坐在床上,看祖母朝……抓耳撓腮。
“耳朵是萬,鼻子是條,是筒,阿鸞可都記住了?”比劃了一遍,柳氏期待地問的寶貝孫。最近打牌總是輸,無奈之下,柳氏就想到了這個主意,讓孫坐在對頭旁邊,打手勢提醒對頭要吃的牌。
顧鸞點點腦袋:“記住了!”早記住了,怕祖母起疑才故意裝笨學了這麼久。
柳氏猶不放心,讓孫先比劃一次,省著孫記錯了,一會兒把六萬比劃五筒。
顧鸞好歹活到過十六歲,怎麼可能記牌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遂認認真真地重復了一遍,雕玉琢的娃娃,時而指指鼻子時而下,偏還做出一副只是無意而為的天真樣,別提有多憨可了。
柳氏笑彎了眼睛,摟住小孫使勁兒親了口:“我們阿鸞就是聰明,走,今個兒祖母贏的錢都給阿鸞。”
顧鸞心想,祖母最笨了,每次打牌都是輸,十次才可能上一次好運氣贏點小錢,現在配合祖母,也沒有指祖母贏,只是不想祖母總輸給趙老姨娘,白白慪氣罷了。
柳氏牽著顧鸞去了婆婆蕭老太君的萬春堂。
如今的承恩侯府,四世同堂,而承恩侯府之所以能得到爵位,靠得就是顧鸞的曾祖母蕭老太君。
蕭老太君一共生了一兒一,長嫁給先帝為后,生當今圣上隆慶帝。隆慶帝年喪母,缺乏母的隆慶帝與外祖母蕭老太君極其親厚,十年前,隆慶帝一登基就封外祖母為超一品夫人,封外祖父為承恩侯,爵位世襲罔替,一時間,承恩侯府的隆寵無人能及。
顧鸞的曾祖父、祖父福薄,陸續戰死殺場,留下年邁的蕭老太君以及嫡庶三個兒媳婦。
柳氏是正房,生了顧鸞的父親,也就是現任承恩侯。
趙老姨娘生了侯府二爺。
苗老姨娘生了侯府唯一的姑太太。
當年的孩子們都已經家立業生兒育,蕭老太君把侯府務給孫媳婦俞氏打理,領著三個守寡的兒媳婦打牌消磨時,其中柳氏與趙老姨娘彼此看不順眼,柳氏輸錢給婆婆、給苗老姨娘都不介意,唯獨輸給趙老姨娘,柳氏可以氣得一天一夜不吃飯!
大概生的氣太多了,上輩子柳氏連婆婆都沒熬過去,四個老太太里面,第一個離世。
祖母爭強好勝、氣量狹窄、做事糊涂,還有很多很多缺點,可祖母最疼了,顧鸞重生后的目標之一,就是要盡量地哄祖母高興,讓祖母長命百歲!
思忖間,萬春堂到了。
顧鸞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曾祖母。
蕭老太君今年六十七歲了,老人家會保養,既注意飲食,每日早上還會練兩刻鐘的太極,故而雖然白發蒼蒼,但蕭老太君氣紅潤神矍鑠,典型的鶴發,一看就福氣滿滿。
如果說顧鸞姐妹是京城最尊貴的貴,那蕭老太君就是全天下最尊貴的老太太,隆慶帝極孝順他的外祖母,曾經隆慶帝一意孤行要死一位忠良的兩朝元老,文武大臣求破嚨都沒管用,最后大臣們請了蕭老太君出馬,隆慶帝才饒了那老臣一命,放其回鄉養老了。
“曾祖母!”曾祖母也很疼他們這些曾孫、曾孫的,顧鸞親昵地跑了過去。
蕭老太君笑著抱住趴在上的娃娃,上夸著阿鸞今天真好看,眼睛卻不贊地掃了兒媳婦一眼。老太太們打牌,拉上娃娃做什麼?蕭老太君可不希把曾孫們養小牌迷,十來歲后再學打牌也不遲。
柳氏訕訕,撒謊道:“娘,阿鸞非要黏著我,我沒辦法……”
蕭老太君低頭看曾孫。
顧鸞天真無邪地替祖母圓謊,仿佛很驕傲似的笑:“祖母不帶我來,我就一直哭。”
柳氏沒什麼心眼,只高興小孫機靈替解了圍,一點都沒想到孫為何會這麼。
蕭老太君相信四歲的曾孫不會撒謊,就哄道:“我們打牌,阿鸞還是去找姐姐們玩吧。”
顧鸞搖頭,小胖手抱著蕭老太君:“我就要跟曾祖母在一起。”
娃娃就像一塊兒可的牛皮糖,蕭老太君舍不得強行推開,只好答應了下來。
婆媳四個老太太移步到牌桌旁,蕭老太君坐北,柳氏坐在婆婆上首,同樣生了一位爺的趙老姨娘坐在婆婆下首,最老實安分的苗老姨娘坐婆婆對面。
萬春堂的嬤嬤要把顧鸞的椅子放在蕭老太君與柳氏中間,顧鸞忙跑到蕭老太君與趙老姨娘中間道:“我要坐這兒!我幫曾祖母數錢!”
四個老太太一瞧,可不,蕭老太君裝銀瓜子的碟子就在右手邊擺著呢。
“這個小財迷!”蕭老太君哈哈笑,摟住曾孫親了一口。
顧鸞朝斜對面的祖母遞了一個得意的眼神。
小孫這麼棒,柳氏就跟打了一樣,手,對今天的戰局充滿了信心。
顧鸞的小胳膊肘搭在桌子上,一會兒歪頭瞅蕭老太君的牌,一會兒瞅趙老姨娘的牌,趙老姨娘要什麼或胡什麼,就耳朵或鼻子,用暗號提醒祖母。
如此,趙老姨娘了柳氏這個點炮手,胡牌的機會就大大降低了。
柳氏果然贏了幾把。
打了幾圈,趙老姨娘總覺得不對勁兒,是打牌高手,很會輸。
打牌也講究風水,趙老姨娘斜眼旁邊的小娃,認定是顧鸞坐在這兒壞了的風水。
“阿鸞,你三姐姐養了一只小狗,你要不要去看看?”碼牌的時候,趙老姨娘顧鸞道。
顧鸞一共三個姐姐,大姐姐是顧二爺原配所出的顧蕓,今年七歲,二姐姐便是親姐姐顧,至于三姐姐,則是顧二爺繼室所生的顧蘿,今年五歲。
“不去。”顧鸞想也不想地搖頭,恰好嬤嬤端了一盤荔枝來,顧鸞就認真剝荔枝吃了。
荔枝是金貴,朝廷大老遠地從嶺南運來,宮里留下大部分,其余地賞賜給皇親國戚或重臣,以示帝王的恩寵。承恩侯府里,蕭老太君得到的荔枝最多,其次是柳氏,再次是顧鸞的父親,顧二爺那邊最,今年的份例早就吃了。
現在顧鸞剝的那麼歡,趙老姨娘饞的滿口水。
“曾祖母,我喂你!”顧鸞將剝好的第一個遞給蕭老太君。
蕭老太君笑著接了。
“祖母,你的!”顧鸞再喂柳氏。
柳氏還沒吃到荔枝,心里先甜了。
然后,顧鸞再喂了苗老姨娘一個,顧鸞與苗老姨娘不,但喜歡唯一的姑母。
苗老姨娘先是拒絕,實在推辭不了,才吃了。
趙老姨娘假裝看牌,實則強忍吞咽的沖,等著顧鸞喂。
顧鸞偏就不喂,誰讓趙老姨娘總氣祖母。
柳氏的笑都快憋不住了,蕭老太君自顧自打牌,似乎什麼都沒察覺。
趙老姨娘氣壞了,氣得明明了自胡的牌,結果忘了,居然打了出去!
“胡了!”柳氏大喜著搶走那張牌,笑得臉上褶子都快比婆婆多了。
“等等,我也要這張!”趙老姨娘反應過來,想悔牌。
兩人吵得差點打起來,顧鸞害怕地往蕭老太君那邊靠,蕭老太君瞅瞅膽小的孫,眉頭一皺,冷聲訓斥趙老姨娘:“牌既然出手,便沒有悔牌的道理,一把年紀了,當著孩子的面斤斤計較,何統。”
趙老姨娘恨得啊,狠狠剜了柳氏一眼。
柳氏幸災樂禍地笑。
不過牌局散后,蕭老太君也訓了柳氏一頓,柳氏不許再帶顧鸞來打牌。
顧鸞在旁邊聽著,便知道,與祖母的把戲,本沒逃過曾祖母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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