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林常清給他做了削骨，頂替了戰死的太子。

削骨后，他發了一場高燒。

雖昏迷不醒，但神智還在。

幾度徘徊在黑不見底的深淵，也曾極為的煎熬，后來屋里進來了一位姑娘，坐在床邊同他說了很多話。

告訴他，“我阿漓，不是分離的離，是漓江的漓。”

這世上，屬于他的東西不多，在最后他還是他的那段時，遇上的人，那就是他的，誰也奪不走。

周恒躺下，重新握住了姜漓的手，閉上了眼睛。

夜再次沉靜。

待稍間里的燈火燃盡，也迎來了天邊的亮。

姜漓睜眼，線溢眼眶，床前的幕簾已被拉開，床榻一側空空如也。

姜漓猛地坐了起來。

周恒已不在屋里。

姜漓撿了床頭昨夜去的裳，急急地穿上，又蹭了床邊的繡鞋，剛拂開那簾子，外頭何順出個頭來，笑著道，“陛下已經去了正殿，臨走時撂了話，讓姜主子多歇息，不著急。”

姜漓愣了愣。

多半沒料到自己昨夜竟睡的那般沉。

姜漓沒再留，回了長春殿。

昨日姜漓住長春殿后，屋里的丫鬟按照位份配置，跟前伺候的兩個丫鬟是高沾親自挑了過來。

一個喚繡錦，一個喚云霜。

姜漓總共不過才與其說上幾句話，姜漓的話不多，進了長春殿，更是安靜。

今日回去，一進門，卻瞧見了一張悉的面孔。

是碧素。

“主子。”碧素蹲了個禮給。

姜漓驚喜地喚了聲姑姑，“你怎的在這？”碧素被太上皇后罰去冷宮的事，姜漓并不知。

碧素也沒多去解釋，只道，“往后，奴婢就跟著主子了。”

姜漓愣住。

碧素昨日被太上皇后送進冷宮，不過才呆了一夜，今日一早，高總管去冷宮里親自接的人，接出來就送到了長春殿。

這宮里，姜漓最悉的人就是碧素。

高沾也是領了皇上的吩咐。

先前太上皇后將人過去，高沾還了一把汗，沒想，碧素，倒是個值得托付之人。

碧素往日是姜漓的主子，如今調了過來，碧素伺候姜漓。

姜漓一時適應不過來，碧素上前扶住胳膊，將一面往屋里帶，一面說著話，舉止甚是自然得，倒像是又回到了從前。

兩人關起門來敘舊。

從姜漓離開浣局說起，說到姜漓的世，碧素都替把汗，“你這一遭，起起跌跌，換個人怕是心都晃沒了，也就你這子能穩得住，好在如今是得了圣寵，安穩了下來。”

姜漓今日問高沾姜家的況，高沾沒細說。

碧素這回倒全都告訴了，“嫻貴妃發了一通火，邊的宮才傳出來，主子和姜家大姑娘的份，本是嫻貴妃捅出來，結果沒想，皇上一句，務府名冊出了錯，誰還敢追究，姜家毫發無傷，主子又升了位份，可不就氣著了。”

姜漓怔住。

務府名冊出了問題。

這不就是明擺著在護嗎。

碧素看不出來的疑，同點破了道，“陛下心頭是裝下了主子。”

姜漓被碧素那一眼瞧的臉發紅，瞥過眼去。

兩人正聊著，外頭突地一陣靜，丫鬟進來報，說是榮華殿惠主子送了賀禮來。

碧素陪著姜漓出去，見到了榮華殿的丫鬟。

來的人卻是四桃。

姜漓自從見了一回四桃后，便再也沒有見過，倒不知，不過才幾日，怎就去了榮華殿當上差了。

四桃先喚了一聲，“妹妹”，察覺出碧素的臉不對，又才趕改口喚了姜漓一聲，“姜主子。”

喚完四桃就哭起了鼻子，“主子一走，姑姑也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人，新補上來的姑姑容不得人，好在惠主子跟前缺人，這才收容了我。”

四桃哭了一陣分，碧素一聲都沒吭。

等四桃將惠主子的賀禮擱下，出了長春殿，碧素才失地同姜漓說，“以前我道只是懶，心是正的，沒曾想還是看走了眼。”

榮華殿和芳華殿兩個主子的裳，從未出過錯，為何那日就偏生丟了嫻主子的？

姜漓離開浣局后，碧素便查了。

裳是四桃藏了。

就為了投奔惠主子。

如今倒是如愿了。

姜漓沉默了一陣，沒說什，這世上，誰又能伴著誰走到最后。

秦家私藏火|藥被查出后，往日來往的世家，皆是大門閉，沒有一人敢靠近。

都理解。

母親也明白，是以，從未去求過人，那夜娘親將護在后，寧愿讓看著死在面前，也沒去信任任何人，將托付出去。

母親說，“這世上沒人能保護你，阿漓，只能靠你自己了。”

秦家一倒，朝中以秦家支持的太上皇后和二皇子，也到了牽連，太上皇后被太上皇，二皇子被太上皇關進了道觀，一住就是六年。

六年后出來，便跟著太子上了戰場。

誰曾想，也是死了。

連太上皇后和二皇子都保不住的人，誰還敢保。

從秦家的暗道里爬出來后，姜漓從未去尋過誰，從那時起，這世上便只余孤獨一人。

清師傅是找到時，已經了長安城里的一名小乞丐。

“孩子，回家吧。”

清師傅將帶回了家，在那個家呆了六年，最后，家還是沒了。

從不知道自己能在這里呆多久，因從未盼過，誰又能永遠地陪著走到最后。

碧素見臉不好，讓去歇會兒，來收拾一下屋子。

長春殿本是四人住的院子，如今姜漓雖一人獨占，也是只住了自己的那一塊，碧素將院子收拾出來，擺上了花草，屋里的擺設稱不上多繁華，瞧著卻干凈舒心。

午后碧素正在院子里灑水，門前一陣靜，碧素側過頭去。

高沾來了。

高沾手里提了個竹籠，笑容滿面地進來，“喲，姑姑忙著呢。”

碧素擱了瓢葫蘆迎上，瞅了一眼那籠子，一面將高沾往屋里請，一面問，“高總管這手里提的是何？”

那竹籠子被一層布遮住，碧素瞧不見里頭。

高沾沒應，只笑著道，“姜主子出來一趟，陛下吩咐了，讓奴才親手到手里。”

姜漓正在擺弄的香料，外頭的聲音早聽見了。

高沾說完，姜漓已經掀開了簾子，走了出去。

“高總管。”

高沾趕將手里的籠子遞了過去，神神地道，“姜主子猜猜這里頭是什？”

姜漓搖了頭。

高沾將那錦布一揭開，竟是白白胖胖的兩只小兔子。

姜漓怔在那，抬頭疑地看著高沾。

“陛下怕姜主子在屋里悶住，讓奴才給姜主子送過來，讓姜主子好生養著，這兔子是一雙，一公一母，照顧的好了，過不了多久就能下崽了。”

碧素見姜漓瞅著那籠子，愣了神，忙地從高沾手里接過來，謝了恩。

高沾走后，碧素為了難，“奴婢可從未養過這東西。”

姜漓說，“好養。”

久財崖里的那窩兔子，就曾是一手養大。

碧素笑了笑，“難怪皇上給主子送了過來，這是早知道主子會養呢。”

姜漓想，不過就是撞上了。

冷冷清清的長春殿，有了那兩只兔子，倒突地就熱鬧了。

幾個丫鬟當了寶。

太的日頭沒那麼大了，姜漓便問碧素，“這宮里哪里有干草。”

碧素說，“主子想要干草，奴婢讓人去取就是。”

姜漓了一眼天，那天空湛藍湛藍的，云朵兒純如雪，輕如棉絮，跟著風跑了一陣，姜漓便說，“姑姑陪我走一會兒吧。”

碧素難得聽說這話，以往在浣局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主子等會兒，奴婢去拿件斗篷，怕呆會兒風大。”

兩人出了長春殿，碧素說離這不遠，有一片荷花，那邊上定有雜草。

這等日頭，割回來曬上兩日，也就干了。

姜漓跟著碧素順著那宮墻一路往前走，天晴好，日頭照在那甬道的金磚上，白花花的耀人眼，對面道上走來一人，越來越近。

錦白緞子，風流倜儻。

待那人走到跟前，姜漓無意間的一瞟，最初還以為是自己被太照花了眼，認錯了人。

那人卻是停在了跟前，盯著，目比頭頂上的日頭還烈。

姜漓從那抹悉的笑容里，才辨出來。

當真就是他。

久財崖里遇上的唯一一個不是病患的人。

那日，小啞非要拉著，去窺一人，雕花窗戶的油紙被兩人了好幾個，姜漓往里去，旁的小啞，忙地出個手指頭，為指。

看到了那人，輕聲問小啞，“你是不是想說他好看？”

小啞猛地點頭。

姜漓又多看了一眼，是好看。

大抵是來過久財崖的人，沒有一人有他臉上的朝氣和。

姜漓正看的上勁，后小啞沒站穩，兩人往前一撲，整扇窗子被推開，兩人驚慌地穩住腳跟，姜漓抬頭，就看到了那張臉。

就是跟前的這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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