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暖都差點沒有聽清。

他似乎怕歲歲聽見。

不過歲歲，也許這輩子也聽不見。

周暖在辦公室托腮，右手兩指轉著筆，發愣中，對面的王莉見周暖一直這個狀態，終于出聲打斷，「周老師。」

周暖依舊那副呆愣樣。

「周暖老師呀~~~」王莉將語調拖長。

「啊？」周暖手中筆飛出，「啪嗒」掉在了地上。

王莉一張寫滿八卦的臉，問周暖：「周老師，在想什麼？」

周暖尷尬一笑，「莉莉，沒什麼，沒什麼。」

「真的？」王莉不信的語氣。

周暖從位上站起，去撿左前方的筆，將筆撿起，發現筆尖已經斷了。

微嘆一口氣。

周暖心中默念：平心靜氣啊周暖。

剛才滿腦子都是周亦陌自責的樣子。

王莉拉著周暖坐到邊，又了沒人的辦公室，問：「周老師，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表。」

「嗯？什麼表？」周暖也有些好奇。

「為所困啊。」王莉以場高手的語氣給周暖做出評判。

周暖立即拚命搖手，說：「王老師，你別瞎說，沒有的事。」

王莉拿起周暖手上的筆，「你看看，這就是證據，我們一向工作認真的周暖老師，居然還會開小差哦~。」王莉將尾音拖長。

「王老師，你真的誤會了。」周暖哭笑不得。

「誤會什麼了？」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張詢從外進來，和善問。

周暖從王莉手中搶回筆，坐回自己辦公位置上。

王莉笑回：「沒什麼，跟周老師開玩笑呢。」

「啊，對了，還有啊，周老師想謝謝你昨天幫看著的班。」王莉補充道，又小眼神使向周暖。

周暖微瞪一眼。

王莉對吐了吐舌頭。

估計全兒園都知道張詢喜歡周暖。

☆、三面之緣

張詢，年齡不詳，家庭不詳，經歷不詳。值頗高，格的話……眾人兼說，最溫和不過。

但是周暖，卻總是對他有些敬畏之心。

周暖抬頭，看向張詢，禮貌地說：「張老師，謝謝你。」

張詢爽朗：「小事小事。」

張詢有些躊躇，半晌過后，他提起勇氣問周暖：「周老師。」

「嗯？」周暖抬頭。

「今晚有空嗎？」

周暖看向王莉，王莉又向使了個眼神。

「今天我不太舒服……」周暖變相拒絕。

「嗯……」張詢有些失落，而后又重新燃起信心問：「那改天能請你吃飯嗎？」

周暖沉默。

上次，張詢問，說家里有事。

上上次，說要去參加別人婚禮。

幾乎能用的借口都用了。

覺得不能這樣拖下去，淡淡道：「張老師，要不……還是今晚吧，行嗎？」

張詢展開笑，「好啊。」

周亦陌將歲歲送去兒園后，依舊回到醫院。

走廊里，護士長見到他，忙問：「周醫師，你今天不是調休嗎？」

「嗯，還是想來醫院看一下。」周亦陌云淡風輕。

護士長低頭，周亦陌右子膝前那兒臟的不行，神有些猶疑，問：「周老師……你的子……」

周亦陌看了一眼，清泠的說：「不小心弄臟了，休息室有備用的，我去換。」

「哦哦。」護士長點頭。

進了休息室，周亦陌看向自己膝上那塊臟的地方，心中卻放心不下周暖，貧有些嚴重，最好還是要做個檢查。

周亦陌換好子，穿上白大褂，開始查房。

路過一病房，病房里，一小男孩吵鬧著不打針、不掛水。

護士拿他沒辦法，周亦陌走了進來，病房里的小朋友們都安靜下來。

他對著護士說：「我來吧。」

護士有些害點頭。

他骨節分明的手接過消毒海綿，又拿起針，小男孩撅，忍著眼淚。

周亦陌耐心說：「不痛。」

小男孩淚珠在眼打轉，「周叔叔，你騙人。」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周亦陌挑眉，手上的針筒停下。

小男孩思考片刻，哽咽：「你昨天說今天不打針的。」

周亦陌瞥了眼護士，說：「昨天護士姐姐看見你吃糖了，可是你前天答應了叔叔，不吃糖的。」

小朋友被抓住了把柄，忍者眼淚，翻了個，將屁對著周亦陌，語氣充滿不愿意：「周叔叔那你快打吧。」

在旁的護士看見如此場景，掩笑了。

昨日與同事說起這小男孩吃，沒想到被周醫師無意聽見了。

周亦陌輕笑，舉起針，「好了，打針了。」片刻，突然想起周暖說的話。

他笑，又補充一句：「祖國的花朵。」

「什麼花朵啊？」小男孩疑問。

周亦陌趁機推進針筒，快速解決。

「痛……」小男孩將頭埋進被子，沒哭。

周亦陌拔出針頭，回答他說：「你就是祖國的花朵。」

待周亦陌離開，護士問病房里的孩子們：「小朋友，你們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害怕周醫師呀？」

剛才周亦陌一進來，小孩子們都安靜的盯著他。

一小孩真的聲音響起：「我們不怕周叔叔呀。」

「周叔叔人可好了。」另一個小朋友接著說。

「我們想他多留會兒，所以乖乖地。」剛才打針的小男孩轉過臉說。

護士倒是沒料到，周亦陌在孩子間人氣那麼高。

下午就這麼過去，周亦陌抬起右手瞧了眼時間，該去接歲歲了……

他下白大褂，換上自己的服。

周暖見時間飛逝，心中躊躇不安。

下班后，要單獨與張詢吃飯，該以怎樣的方式婉拒他呢？

他是木頭嗎？

明明已經變著法子告訴他自己對他沒覺。

「誒……」周暖沒忍住嘆氣。

王莉打量了下四周，遮小聲對周暖說：「暖暖，你可要速戰速決啊，要不然，你和張老師以后一起工作起來也尷尬。」

周暖凝眉點頭，是啊……

周亦陌開車來到聾啞兒園，在門口等著歲歲。

下午過后，雨漸停。

現在除了些枝椏殘葉還滴水之外，雨早已消失。

秋風吹來，卷起涼意。

門口的家長陸續多起了，周亦陌向園去，歲歲牽著伙伴的手，走在中間，老師在前方。

歲歲見他在，立刻沖了過來。

老師對他點頭示意，周亦陌頷首。

周亦陌半蹲下，歲歲打著手語：爸爸，我還以為你不來接我了。

周亦陌：怎麼會？

歲歲：因為每次都是李來接我。

周亦陌：李不好嗎？

歲歲：好呀，但是我也想爸爸來接我。

周亦陌抱起，帶著歉意，親親紅撲撲的臉蛋。

下班時間到了，張詢等著周暖收完東西。

兩人一并走出辦公室，周暖回頭看了眼王莉，王莉雙手握拳，做了個「fighting」的手勢。

「周老師，你吃什麼？」坐進車子，張詢小心翼翼地征求周暖的意見。

「都行。」

張詢繼續：「我知道有家新開的餐廳不錯，我們去那兒吧。」

「好。」周暖機械地回答。

來到餐廳，張詢紳士的為周暖開門，坐下前還未挪座位。

讓不好意的。

服務員拿來菜單，周暖掃著菜，張詢說：「周老師，吃什麼就點。」

「唔……好……」周暖應著。

興致乏乏，點了個意面，和一個濃湯。

張詢要了與同樣的，又加了瓶紅酒。

周暖微蹙眉。

「張老師。」周暖冷靜開口。

張詢和善笑：「我張詢就行。」

「好吧，張詢，我……」

周暖目無意掃向門口，那里多了個影，高，驚艷。

那人視線在店掃了一圈，最終選了個靠窗的位置。

周暖心想，是周醫生和歲歲。好巧。

周暖不知他剛才是否有看見。

張詢見周暖話說一半，怔愣在那里，輕聲換：「周暖，周暖？」

周暖收回的目，清了清嗓子，嚴肅認真說：「張老師，我覺得我們不合適，所以，你還是不要在我上浪費時間了。」

張詢微驚，但又迅速平靜下來，說：「我知道，你一直拒絕我，但是，我不想放棄，周暖。」

周暖對上他深地眸，果斷道：「張老師，你何必在我上浪費時間呢。」

張詢嗤笑一聲：「我沒覺得我在浪費時間。」

「我……」

服務員上菜打斷了周暖的話語。

張詢關心的對周暖說：「周老師，先吃吧，吃完再說。」

「張老師……」

「吃吧。」張詢依舊堅持。

周暖無可奈何，拿起叉子，卷起意面，食之無味。

的目有意無意投向窗邊那一大一小。

周亦陌淺笑，給歲歲夾著披薩。

驟然間，他頭微側，向周暖所在的方向看來。

周暖旋即心虛的收起視線，低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啃著面。

剛才周醫師應該沒看到吧……

周暖心想。

可是為什麼要心虛？？？

周暖意思的吃了些，放下餐，用平穩的聲調對張詢說：「張老師，很抱歉，我想我該說的都說完了，飯我們也吃了，我還是……」

張詢也放下餐，他十指叉，雙肘撐在桌上，饒有意味的打量著周暖，道：「周老師，你這樣只會更加引起我對你的興趣。」

周暖聽完臉不佳，有種被人調戲的覺。

「張老師。」沉聲他一聲。

「行了，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了，你不喜歡我，我不勉強；但是我喜歡你，也不會變。」張詢堅定的說。

周暖隨口編了句：「我有未婚夫了。」

「什麼！你有未婚夫了？」張詢聲音有些大，引來了店許其他顧客的視線。

周暖：勢所，撒謊撒大發了，周醫師沒聽見吧。可不是扯謊啊。

周暖瞄向周亦陌，他低頭慢條斯理的吃著東西，側面廓和，似帶三分笑意。

「嗯，我有未婚夫了。所以，張老師，我們不可能。」周暖淡定說完，喚來服務員，結了賬，平穩的踩著高跟鞋離開。

沒人知道，其實走的每一步都迷迷糊糊地。

徒留張詢一人在原地瞠目結舌，平日里不近男的周暖，是因為有未婚夫？

周暖出了餐廳，用手了前，心臟都快跳出來。

周亦陌清冷的目也留在窗外，歲歲撅著小，指著窗外的周暖。

歲歲：爸爸，周暖阿姨。

周亦陌笑點頭。

周暖沒有著急離開，回過臉，過玻璃，著他們父。

歲歲與揮手。

周暖也出手，笑的向揮手作回應。

的目向右挪，落在了周亦陌臉上，他正看著。

果然，他是一早就認出了嗎？

歲歲對著周暖比劃了幾下。

周暖不懂，周亦陌卻懂。

周亦陌讀著歲歲的手語，白皙的手指本在桌面上有規律的敲打，卻漸漸慢下了作，直至靜止。

他琥珀的眸再度向周暖，長久的凝視。

兩人隔著玻璃，秋風將周暖烏黑潤的頭發吹的飛舞。

周暖緩緩低下頭，走向附近的公車站。

他們有三面之緣了。

☆、四見（1）

周暖坐在公車站的等候區，時不時的扭頭看公車還有多久才能進站。

手上手機震，查看，是在孤兒院的姐姐劉珊。

劉珊：暖暖，姐姐今天來看看你，給你做了些飯菜放在桌上，還沒回家？

周暖笑回：快回家了，別擔心。

劉珊：那姐姐先回家了。

周暖：好，注意安全。

劉珊與周暖一同在孤兒院長大，只不過現在已為人妻、人母，不與同住。卻時刻惦記著，是否吃飽，穿暖。

這應該是周暖在親人離世之后，再次到的家人的溫暖。

「嘟嘟嘟。」有車在周暖前按了三下喇叭。

周暖詫異抬頭，車窗打開，又是周亦陌。

「周老師，上車，我送你回家。」

周暖站起，擺手說：「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家。」

周亦陌則從后視鏡中看了下后方，公車要站了，「周老師，這里不能停車。」

周暖躊躇，眼見公車要駛進，咬了咬牙，打開周亦陌的車門，坐了進去。

周暖坐進車后，說：「周醫師，又麻煩你了。」

「不麻煩。」周亦陌不以為意。

周暖回頭，歲歲正高興地著，突然想起來剛才歲歲打的手語，問周亦陌：「剛才歲歲在餐廳說了什麼？」

周亦陌倒是沉聲半晌，淡淡說，「歲歲說很喜歡你。」

「是嗎？」周暖開心地笑了。

「我也很喜歡歲歲。」不管歲歲懂不懂，扭過頭對著歲歲說。

而歲歲回應的是甜可的一笑。

周亦陌眼角余落在周暖上，他回憶歲歲在餐廳隔著玻璃打手語問周暖的問題。

暖暖阿姨，你能當我媽媽嗎？

周亦陌將周暖送到家樓下，便帶著歲歲離開了。

周暖用微波爐熱了熱劉珊為做的飯菜，此刻正坐在餐桌上一個人細嚼慢咽。

桌上的手機震，周暖瞧了一眼，是劉珊。

「喂？姐。」

劉珊關心問：「暖暖，回家了嗎？」

「嗯，到家了，正在吃你做的飯。」

「有沒有熱一下？」劉珊問。

「熱了~」周暖笑著答。

劉珊：「那就好。」

劉珊在電話那頭似乎還有話說，但一直支支吾吾。

周暖主問：「姐，還有什麼事？」

劉珊語氣飄忽：「就是我托你姐夫，幫你對象的事。」

周暖扶額，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

上回工作恰好有些繁忙，劉珊湊巧給打電話，說要幫對象，征詢的意見，那時匆忙，就隨口應下了。

果然，一失足千古恨。

「嗯，姐~我能不能……」周暖心中打著小算盤，想要推辭掉。

「不能！」劉珊說。

周暖垂頭嘆氣：「好吧好吧，那如果我不喜歡，那就不嘍~」

劉珊無可奈何：「嗯，只要你不喜歡，姐也不會同意的，但是啊，你可不能帶著本來就不想的目的去相親啊。」

周暖點頭，這還是懂的。

事在人為，不乃天定。

第二天，周暖去兒園上班。

剛進辦公室，王莉就拉著到角落。

「怎麼啦？」周暖見辦公室的氣氛不對，怎麼大家都瞥著。

王莉小聲說：「大家都知道你有未婚夫啦！」

周暖心虛，這種謊話隨口敷衍說的，主要是為了讓張詢打退堂鼓，結果弄得滿院皆知。

人言可畏啊。

周暖清清嗓子，拍拍王莉的手：「好啦好啦，大家都知道不就行了。」

「不是啊~」王莉又扯回周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