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管事難堪地點點頭，道：“咱們家老夫人耳聰目明，什麼事能長久地瞞過老人家，勞煩幾位隨老朽去一趟，權當順著老人的心意了。”

晏子欽看了看后的明姝和杜和，反正杜和已經臉發白，連連退后，小聲確認道：“只是過去說說話，不用花很長時間吧？”要讓他今晚繼續住在這個鬼地方，他可以考慮掉頭就跑或是撞墻自盡。

吳管事再三保證，說道：“橫豎去一趟，就算再慢，個把時辰也該回來了。”

饒是如此，杜和還是心有余悸，想起昨天晌午后和晏子欽前去拜會吳家老太爺吳畋，王益只說他的岳母子不好，原來這位岳父子也好不到哪里，面容干瘦，頭發花白，說幾句話就要咳嗽幾聲，似乎把心都要咳出來了。

這樣死氣沉沉的一家人，不鬧鬼才是稀奇事吧！

一行人來到正堂，堂上已經坐滿了人，上首坐的是滿臉病容的老太爺吳畋和吳老夫人，右手邊坐著一個同樣病弱且一臉愁容的年輕子，左手邊是一個瘦小羸弱的男人，看上去有四十，實際上只有三十出頭，佝僂著背，一雙老鼠眼左右轉，這一男一是吳畋的兩個弟、妹，都是庶出，所以年齡相差很大，男的吳放，至于的，不便說未出閣子的姓名，暫且以吳小娘子代稱，用以區別曾易占的亡妻吳大娘子。

晏子欽大概理順了吳家人的排行，老大吳畋，老二曾易占的亡妻吳大娘子，老三吳放，最小的則是尚未婚配的吳小娘子。

這時，曾易占也進門了，因為懷疑，晏子欽和明姝都留意觀察他。卻見他一直低著頭，似乎在回避什麼，這其中的道道兒瞞得過晏子欽，卻瞞不住明姝。

早已發現，從曾易占進門開始，吳小娘子的目就沒從他上移開過，明明是一副久病的臉龐突然煥發出一點容，子也拔了幾分，略帶怯的眼神沖淡了臉上的哀愁。

“看來這位吳小娘子慕著自己的姐夫，可惜對方不僅沒有心思，反而有心回避。可憐可嘆，天下那麼多男兒，怎麼唯獨中意了他。”明姝暗嘆。

眾人聽杜和復述了一遍昨晚的經過，都沉默不語，吳老夫人邀請晏子欽一行留下來吃頓便飯，他們雖有心離開，又不好當面拒絕老人家，所以又留了一頓飯的時間。

餐桌上水陸畢陳，讓跟著婆婆吃了很久齋菜的明姝食指大，剛想筷，卻聽桌子對面一聲痛——吳老太爺癱倒在椅上！

只見他著腹部，面目糾結，似乎正忍著天大的痛苦，一旁的下人迅速扶起主人，輕車路地把他扶走了，可見這樣的突發況已經不是發生過一次兩次。

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還要遭這樣的痛苦，在場眾人都無心用飯，明姝曾學過毒理、病理，覺著吳老太爺的癥狀很奇怪，不像是一般的突發疾病，因而問道：“老夫人，吳老太爺經常腹痛嗎？”

吳老夫人握著龍頭拐，嘆氣道：“何止是腹痛，這病發作起來，從頭到腳無一舒坦的地方，便是肝腸都好像著起火一般，痛如刀絞，有時還會渾搐、口吐白沫，一年多了，我們家幾個人都有這頑疾，三弟推薦來好多名醫都束手無策，只有三弟還未染病，也許是天可憐見，知道他底子不好，不忍再折騰他了。”

明姝心下一寒，急忙走到吳老夫人邊，請求看看的指甲和牙齒，不出所料，兩都有眼可見的發黑跡象，這明顯是因鉛質沉著導致的！結合之前腹痛、搐、嘔吐等癥狀，吳家幾個主人很可能都是慢鉛中毒的害者！

在現代，鉛中毒并不常見，因為科學的發展以及冶煉技的提升，鉛制品已經遠離人類的日常生活，可在古羅馬時代，“機智”的羅馬人居然用鉛做水管，上層貴族尤其喜歡各種鉛制的酒杯，后果不用說，大家一起中毒中到上天堂。

可是在古代中國，歸功于先進的陶瓷技，鉛制品一直不是主流，吳家人怎麼會長時間接鉛以至于慢鉛中毒呢？

忽然想起吳老夫人話里的玄機——“我們家幾個人都有這病……只有三弟還未染病。”

吳家三爺，吳放！

明姝腦中靈閃過，用余打量了吳放一眼，見他正關切地著大嫂，眼中含著一汪淚水，似乎是因家人的病痛而傷心，可看他的面以及指甲，竟是一點中毒癥狀都沒有，雖然比常人瘦小許多，卻是眼下吳家最健康的人了。

察覺到明姝異樣的眼神，吳放扭頭看向，臉上的表很復雜，警告，揣，狠辣，無論怎麼看都絕非善類，不得不聯想到他就是下毒的元兇。

明姝趕平復心，放緩了語氣盡力不出破綻，借口要去更，離開飯桌前借著背向眾人的機會給晏子欽使了個眼，讓他盡快跟出來，不要停留。

出了正堂卻又不敢回房，怕獨時中了兇手的圈套，只能在附近打轉，忽然聽到小孩子的嬉笑聲，原來是那天遇到的阿瓊拉著一臉不愿的王安石跑跳著過來了。明姝趕拉住兩個孩子，用自己的小荷包逗他倆玩，實則是想借他們言無忌的天探聽一下吳家的。

“師娘這兒有一個荷包，里面全都是好吃的糖，師娘問你們幾個問題，答得好就有糖吃。”其實，這些糖原本都是給晏子欽準備的。

阿瓊年紀小，拍手求明姝快問，保證都知道。

“阿瓊家里是誰管賬目？誰最有錢？”一般來說，家族的謀殺都和財產爭奪有關。

阿瓊把短短的小胖手指擱在下上，想了想，道：“最有錢，爺爺要錢都要求呢！”他的爺爺就是吳家的老太爺、老夫人。

明姝點了點頭，拿給一顆糖，又問：“那阿瓊的三爺爺有沒有錢啊？”

阿瓊道：“三爺爺不好，他的錢都用來吃藥了，還買來好多古古怪怪的蛇啊、蜈蚣啊用來補，每年給歲錢就屬三爺爺給的最，還沒有四姑姑、二姑姑給的多，所以三爺爺應該沒什麼錢吧。”又拿到一顆糖，真開心！

明姝覺自己問到了關鍵，“二姑姑、四姑姑很有錢嗎？”

阿瓊轉了轉眼珠，道：“這件事爹娘不讓我對外人說，不過他們經常去洪都做生意，不在家，三哥哥是我未來的夫君，姨姨又是三哥哥的師娘，都不算外人的，阿瓊就告訴你們啦！”

王安石臉漲得通紅，甩開阿瓊的手，一字一頓道：“誰……誰是你未來的夫君了！”

阿瓊不理他，繼續道：“二姑姑、四姑姑沒有錢，有錢的是們的娘親，那位姨娘嫁給太爺爺的時候，上帶了好多錢，聽說好像是什麼南唐的花魁行首……”

王安石趕捂住了阿瓊的，小孩還不懂什麼是花魁行首，可王安石已經聽說過了，就是歡場里陪酒買笑的子，而且是其中最出名的那個，雖說納風塵子為妾不算什麼天大的丑聞，可是長輩的風流舊事被晚輩叨登出來，終究有礙觀瞻。

明姝點點頭，把手里的所有糖送給兩個孩子，一回頭，正看到晏子欽出來，卻只有他一個人。

“杜和和春岫呢？”明姝焦急地問道。

晏子欽道：“杜和說這里的飯菜很好，正在胡吃海塞呢，春岫在里面等著咱們。”

明姝跳腳道：“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吃？這里的食可能被下了鉛毒啊！”

在晏子欽震驚的注視下，明姝把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老三吳放生來多病，從公中撥給他的銀兩大多都花在治病上，看著大哥一家掌握家中大權也就罷了，兩個姐妹因為有親娘的己，生活上竟都比自己闊綽，只有自己像個可憐蟲，久而久之，漸生怨恨，除掉幾個手足不僅可以發泄恨意，還能順理章地侵吞更多家產，一箭雙雕。

于是，久病醫的吳放想出了利用鉛混日常飲食的手法，讓家人慢慢中毒，再買通大夫，阻撓醫治，以此達到殺人于無形的目的。

晏子欽道：“這加起來該是多條人命！荼毒至親，好歹毒的心腸，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能想著遠離是非了，應該留下來把罪魁禍首指證出來。”

明姝道：“現在的證據還太，小秋的死也是一疑點，曾易占那邊可能還有，你先去杜和他們過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晏子欽走后，明姝立在原地等待，忽然有個面冰冷的丫鬟和側而過，眨眼功夫，一枚紙團塞進了明姝手里，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兩行字：“知小秋死因，隨我來。”

明姝咬著牙回頭看向已經杳無蹤影的晏子欽，再看看漸行漸遠的丫鬟就要消失在花園門口的月門中，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不虎，焉得虎子，一狠心，決定先跟去看看，把自己的荷包掛在月門邊的一棵落英繽紛的桃樹上，作為留給晏子欽的標記，提著擺追隨丫鬟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已替換~~~

下一章是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