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排球場場外，侯衛東和小佳終於明正大地站在了一起，小佳三年多的願終於在最後一天實現了。對於大多數學生來說，談只要沒有過激行爲，是不迴避學院教師的，而對於侯衛東爭取黨，追求上進的學生幹部來說，談就是一個大問題，高二屆的學生會主席因爲談，被競爭對手揭發，而痛失進省委組織部的絕佳機會。

侯衛東爲何在黨，進校系學生會，和他的經歷有些關係。

讀高中之時，侯衛東迷上了短跳項目，雖然他高只有一米七五，可是他有著出的發力，韌也極好，一百米的最好績是十一秒三六，刷新了沙州市的中學生記錄，是校田徑隊的尖子，整個高中階段，他沉醉於輝煌的育績，學習績便漸漸下降，他又不願意考育學院，高考之時，錄取線四百八十分，他考了四百七十二分，他放棄了吳海縣公安局招乾的機會，踏了復讀生行列。

第二年高考，績超過了重點線十多分，侯衛東自認爲讀重點大學沒有問題，結果因爲選擇了願意調配，莫名其妙地等來了沙州學院這種一般本科的錄取通知書，這讓他意志消沉了一個假期。

學前，侯衛東調整了心態，提著兩個包就來到了沙州學院，由於侯衛東經過挫折，又長期鍛鍊，相貌和氣質就顯得比一般同學要，校就被年級輔導員看中，被指派爲臨時班幹部，這偶然之舉，卻定格了侯衛東的人生軌跡。

前屆學生會主席的前車之鑑，侯衛東不能不防，他與小佳的向來就是地下活，這讓有些小資調的小佳覺得十分鬱悶。此時，拿到了畢業證，侯衛東終於正大明地和小佳站在了一起。

侯衛東穿了一件洗得乾淨的白T恤衫，腰上繫了一條寬寬的牛皮帶，子是帶著些灰白的牛仔，一米七五的個子，結實勻稱的材，直立的短髮讓國字臉顯得很是神，小佳穿了一條淡紅的長，自豪地牽著侯衛東的手，看著不時從旁走過的生，其中有一些政法系的生，看著侯衛東和小佳牽著手在一起等校車，吃驚得眼睛都要掉了下來。

“哥們，走好”、“常回家看看”、“一路平安”等各式標語掛在了樹上，隨風飄，嘩嘩直響，學院的領導也在路邊等著發車。學院廣播室裡放起了鄭智化的《水手》：“苦吹痛天邊的覺，讓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永遠難忘記，年的我總是一個人在海邊，著腳板卷著腳丫踩在沙灘上，尋尋覓覓尋不到，活著的證據，都市裡的陌油路太，踩不出足跡。”

這悉的歌聲飄在沙州學院的校園裡，畢業以後，神州大地四都是卡拉OK的歌聲，《水手》也就爲侯衛東的保留曲目之一。

當離校的第一輛汽車發，或高或矮、或尖利或低沉的哭聲便從車車外響起，如草叢中的蚱蜢被一雙臭腳突然驚，“撲騰騰”地向著藍天飛了起來。

對於侯衛東來說，離別並不是主要問題，他最擔心的沙州之行，想著這一趟拜見未來岳父母的驚心之旅，他就比一般的同學多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這種不安，又沖淡了離別愁緒。

小佳似乎覺察到了侯衛東的不安，道：“衛東，別擔心，這是水到渠的事。”侯衛東在心頭想了一遍：“人死卵朝天，怕個。”裡道：“我沒有擔心，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大腳婿也要見岳父岳母。”

上了車，坐在寬大的校車中，侯衛東知道離別在即，他站起來，把頭湊在車窗前，尋找了一會相的朋友們，這些平日整天在面前晃的人影，竟然突然間沒有了影子，只見到零零散散的面同學上了標著不同城市名字的大客車。

當前面的大客車發以後，配合著發機沉悶的吼聲，大客車猛地一抖，便緩緩地向前。

當客車出了學院大門，小佳就手挽住了侯衛東的手臂，侯衛東當地下工作者久了，這樣暴在下的親熱，讓他很不習慣，他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很快就回味過來：出了院門，從此就不是沙州學院的學生，再也沒有系主任用恨鐵不鋼的目追隨著雙結對的，而學院退休老院長那一句名言——只許排排走，不準手牽手，更是隨著緩緩移的客車而永遠地留在了沙州學院裡。

他們兩人就大大方方地挽著手坐在了客車之上，小佳還把臉靠在侯衛東肩頭之上。客車之放著箱子等等各式的行李，佔據了許多空間，侯衛東空掃瞄全車，除了兩位面卻不出名字的其他系的同學，居然沒有一位法政系的同學，也沒有小佳的同學。

雖然大家都時常出學院的大門，可是今天氣氛明顯不同，學院醜陋的大門就是一道分界線，出了這道分界線，車上所有人的份就是學生變爲了社會人，男同學就變了男人、同志、師傅或是老闆，同學的份就變了人、同志、小姐或是太太。

對於許多未作好準備的人，必將很快地到現實的衝擊。

益楊縣到沙州市並不太遠，大車也就是三個小時的車程，中間還要經過一個東洪的小鎮，從益楊到東洪是寬闊的一級路，而過了東洪這個有些破爛的場鎮，就是一條彎道多、狹窄且路面況不好的土路。

當車在土路上蹦蹦跳跳的時候，侯衛東就對著靠在肩膀上的小佳道：“沙州是工業強市，又是益楊、吳海、臨江、津四個縣的頂頭上司，經濟這麼發達，爲什麼這條公路爛了這個樣子？”小佳是學生的，對這些事更一知半解，緒不高地道：“東洪是小鎮，修條公路過來沒有多大用。”

“這是沙州人高傲的表現，也是他們的狹隘之。”

沙州市是區域中心城市，面對著拱衛著自己的四個縣，向來抱著俯視的眼，侯衛東在追求小佳之時，最初也遇到了小佳高傲的目，破冰之後，兩人才變得如膝如膠。

侯衛東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這條公路，離開學院之前，學院副院長濟道林曾經召集了校學生會即將畢業的幹部談話，談了一些鼓勵的話，濟道林說道：“沉心做事，不耍小聰明，或許短時間要吃虧，但是厚積薄發，總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發揮意想不到的效果。”

這一段話實在是平常之極，或許濟道林在許多場合都講過這段話，侯衛東了四年大學教育，當了三年的校、系學生會幹部，聽過太多的演講和教導，類似的話也聽了不，可是濟道林講這話之時，侯衛東很奇怪地對這幾句話記得特別清楚，他也不明白這是什麼原因，只是在離校這一段時間裡，時不時回想起濟道林的這兩句話。

坐著大客車離開了學院，侯衛東下意識地思考起平時並不關心的問題，“爲什麼說沙河與東洪的公路這麼破爛？要想富，修公路，難道沙州市當局不知道這個道理。”這個問題盤在頭腦裡，竟然將面見岳父岳母的恐懼了下去。

三個小時以後，當“沙州歡迎您”五個金閃閃的大字出現在了窗外之時，侯衛東心裡涌現出了一陣說不清楚的覺，他在心裡默唸了一遍：“人死卵朝天，怕個。”就跳下了客車，踏下了沙州市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