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真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病床邊一個人都沒有，空落落的單人間里，只有床邊的一盞臺燈亮著昏黃的。下意識地去下腹，手指忽然僵了僵。

起就拔了手上的輸管，去了衛生間之后看到自己底上的生理期專用之后，就像是有一把利劍一樣一下子就碎了的一些幻想。哦，原來是一場誤會，本沒有小孩子。

只不過給了一個話，也是，那天晚上，沈溥喝得醉醺醺，了幾下就潦草結束，連一眼都沒有看，又是安全期，哪能那麼巧就懷孕？

上天再跟開了一次又一次的玩笑之后，終于將矛頭指向最后的一丁點希，生活狠狠地打了一掌，有些人本不值得期待，有些事本不會發生。

孟遠進來的時候，宋天真還待在衛生間里，細細的流水聲從里面傳出來，孟遠腦子里忽然一閃而現的是由沈家家庭醫師送過來的病例，心里一慌，連忙沖到門口，狠狠拍著門：“天真！天真！你在里面麼？！”

沒有回應，不知哪里來的野風一下子從窗口灌進來，一寒氣從腳底往上冒，孟遠立馬加重了力道，幾乎要撞開門：“宋天真！你快開門！”

只那麼點床頭燈的，孟遠開始害怕，急急忙忙跑到床邊去按鈴，只不過還沒按下去，就聽到背后宋天真的聲音：“什麼事？”

語氣平常地如同剛剛吃過飯問你味道怎麼樣。孟遠立刻轉過了頭，看到了一臉無所謂就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宋天真。

“什麼事？你問我什麼事？”孟遠終于生氣：“天真，你知道你在干什麼？”

“哦，”宋天真扯了扯角，笑得真是一臉天真：“你該不會以為我想不開在里面自殺吧？”立刻擄起了袖子，證明道：“你看，沒有一傷口哦。”

孟遠忽然覺得似乎從來沒有好好認識過宋天真，們即便曾經分過年時代的，為互相長中不可缺的一部分，但是宋天真在高中的時候就已經離開布桑，遠赴國求學，一直到兩年前回來與沈溥結婚，那麼這之間，是否發生過一些事，宋天真也不再是宋天真？

孟遠不由得又要想起那份病歷，想起醫生冷冰冰到幾乎可怕的話。不渾一凜。

“天真，你。”孟遠言又止，終于不忍心繼續看著這樣一臉笑著的宋天真：“我看到了你以前的病歷。你，你之前好像有藥戒斷史。”

宋天真愣了愣，終于不笑了。低了低頭，又是那番稀松平常的語氣：“嗯，我有抑郁病史，”頓了頓似乎是怕嚇到孟遠，換了個十分緩和的詞：“并且曾經服藥過度。”

年時代，看國的青春片，放點的小孩時常拿父母屜里的抗抑郁藥，嗑藥磕得醉生夢死，甚至有些人在嘗試之后，會去弄到更高端一些的藥，而國人常常稱之為：毒/品。

孟遠幾乎不能把眼前的宋天真與那些小孩放在一起比較，那是宋天真啊，永遠笑得眼睛都能瞇起來的宋天真啊。

醫生在看到病例之后，只簡單地說：“病人比較敏，力太大，分泌失調，沒什麼大問題，本來就有抑郁癥，你們做家屬的難道不知道麼？”

那一刻，孟遠下意識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沈溥，不敢置信，沈溥卻在最初的驚訝之后很快就了然道：“孟遠，宋天真裝得那麼好，怎麼不知道把自己病例也修改修改，在國的生活很彩啊，呵呵。”

宋天真轉了轉，打開了病房里的日燈，“啪”一下，幾乎亮如白晝。可是宋天真的臉卻像是在一片影里，只聽得說：“我要靜一靜，你走吧。”

孟遠沒有，宋天真也沒有心思去再跟說話，了鞋上床，立刻就閉上了眼。只是，手腕靜脈因為拔針太狠，發著烏青，顯得有些可憐。

為什麼這麼平靜？這一刻，孟遠終于知道，宋天真本不是那一個一直笑得無憂無慮的像個小孩一樣的人。

在天真爛漫的面之下，到底是怎樣的一顆心，這個世界上有人知道麼？閨孟遠不知道，丈夫沈溥更不知道，更不必提將兒用作籌碼的父母。

天大地大，宋天真白白長到28歲，平生接過無數人，肩而過數以萬計的人，但是沒人知道宋天真到底是什麼樣的。

過了很久，孟遠只是搬了一張凳子坐在了床邊，心里開始發疼，看著病床上的宋天真一言不發。

時鐘盡責地在一分一秒地走，“磕嗒磕嗒”在寂靜的病房里發出唯一的聲響。

“哎。”不知過了多久，宋天真終于嘆了一口氣，慢慢從被子里坐起來，正對著孟遠的雙眼。

“遠遠，我知道你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宋天真笑了笑：“你說過，如果可以，還是不要太一個人。”

孟遠想起宋天真說過一句話：我沈溥，就像你蔣勘正一樣。

“沈溥他……”

“他是什麼樣的為人我清楚。”宋天真垂垂頭，出了一截蓮藕般雪白的后頸：“病歷他也看到了吧？”

孟遠實在不忍心提沈溥的反應，索不說話。

宋天真在短暫的沉默之后，又開口：“你不說我也知道。”剛結婚的時候，曾經抱著一種式的可恥的想法，希沈溥關心自己，在偶然間看見自己的病歷，然后問：噯，宋天真你以前怎麼了。

后來，親經歷教會，沈溥永遠不是這樣子的人。宋天真于是不再玩這個可笑的游戲，反正他不會去看也不會去問，就那樣放著吧。沒想到，一點點過去會在今天這樣一個形下揭開，可是沈溥的反應也明白，怎麼可能會是自己想象的那樣？

宋天真終于不再笑了，對著孟遠說道：“以沈溥的想象力，他一定說我以前肯定私生活混，嗑藥來，在國是常事。”

“天真……”

“沈溥喜歡個高大屁翹的生，品味真是像一個暴發戶。而我呢，高撐死160,34B，屁也不翹，五百多度的近視眼，臉上唯一好看一點的大眼睛又常常掩蓋在一副黑框眼鏡后。難怪他不喜歡我。”

孟遠看著宋天真，如瓷，五致，可是這些都不在沈溥的審觀里面。

宋天真頓了頓，自嘲地笑笑：“可是沈溥看見霍明朗之后，什麼理想型通通都是瞎話。這兩年，他找了多個模樣像朗朗姐的人我也知道。真是可笑啊。”

孟遠看著這樣子的宋天真，覺得十分心酸。明明很好很好的人，卻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喜歡。還記得在國外的時候，宋天真帶著自己做的便當盒來看。真正的千金小姐，居然也人間煙火，下廚做飯的水平也不必任何一個人差。

沈溥看不到的好。孟遠不由得開口：“天真，我一直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喜歡沈溥？”

為什麼呢？這樣子的人，聰明、漂亮、熱、心善，為什麼要喜歡沈溥這樣一個花花大？一個似乎沒有心的男人？

這個問題好像一下子難倒了宋天真，向后仰了仰，頭靠在雪白的枕頭之中，烏黑的頭發撲散開來，烏發掩映下，的臉幾乎白得驚心。一下子好像進回憶之中，難以自拔。

宋天真從談話開始一直平淡的臉終于裂開來，就像是春日的湖水被投了一顆石子，也像是冬日的冰層被敲了一。一點一點從一變化，直到最后，分崩離析，全然不同。

的臉上神是忍著的難與悲切，幾乎要哭，又死死要住自己的拳頭，只嗚咽了幾聲。

孟遠幾乎有沖制止再往下說下去。

可是下一秒，宋天真緩了一口氣，的聲音嗡嗡的，說：“我十八歲的時候，母親自殺亡。兩個月后，父親領回現在的袁阿姨和宋如我，他告訴這才是他的真，還生了小孩，比我大。”

年歲太久，這段往事幾乎已經埋葬在記憶的最深一層，宋天真從來不去一下，只覺得太疼了。

“后來我得抑郁癥，父親將我送出國，沒人管我，藥越吃越多，直到最后得了戒斷綜合征。我也嘗試過大麻，很多時候，晚上記得是在公寓里睡著的，早上一起來卻發現自己在大街上。”

孟遠捂住了，不敢想象，宋天真，是宋天真麼？還有這樣的日子。

心理醫生曾經說過，其實說出來，自挖傷口有時候會愈合地更快。時至今日，宋天真再回憶起來，只覺得恍如隔世，就好像這不是自己。可是事實卻是事實，病歷上的白紙黑字提醒，宋天真就是那樣子，曾經墮黑暗深淵，獨自掙扎，幾乎為魔鬼。

夜越來越深，燈卻仿佛越來越亮。宋天真緩了一會兒，終于又說道：“那時候，沈溥曾經救我一命，所以我決定等他一次。”

無數無數難以熬過的夜晚，對著空氣慢慢說道：親的沈溥，我已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