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之上，一方小舟隨波而。

薛遠眉目翳地站在船頭，后的大理寺卿之子常玉言正悠然地自斟自酌，瞧著他一副狠戾的模樣，好笑道：“你庶弟得的原來不是疫病？”

薛遠角勾起，溫和地笑了起來，“玉言，你說這什麼事，他耍心機耍到了我娘的上，老子今天回府的時候差點宰了他。”

常玉言哈哈大笑，“還連累你爹被罰俸祿，讓你爹同你在百面前被圣上好好罵了一頓。”

薛遠笑容愈深，“可不是，他回府就和我對練了一頓，還讓我下次找機會和小皇帝認個錯。”

常玉言悶笑。

薛遠這廝長得人模狗樣，脾氣卻比狗還要畜生，臉上掛著再君子的笑，心里想的指不定是什麼狠損德的東西。

這人還膽大包天，沒有規矩和德行，要不是薛將軍看得，薛遠當真能做出把他那庶弟砍了然后扔出去喂狼的事，一點不怕別人的攻訐和道德上的責罵。

一個大將軍之子，結果活了土匪頭子。

常玉言道：“你還是安生些吧，京城里盯準你的人不。”

“老子騎個馬都能被他們說鬧市行兇，”薛遠，“改天我在他們門前堆個京觀①，讓他們知道什麼才做行兇。”

“你想堆也堆不了，這又不是戰場，哪來這麼多頭顱讓你堆高山，”常玉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半躺在木板之上，朗聲念詩道，“荷葉羅一裁，芙蓉向臉兩邊開。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②”

薛遠道：“哪里有荷葉？荷葉也不是這會開。”

常玉言：“雖無荷葉，但我卻看到芙蓉面了。”

他指了一指離船不遠飄著的一方手帕，“若我沒看錯，那手帕上面繡的應當是個仕圖吧。”

薛遠拿起船槳撈起手帕，手帕織，沾水也不粘手，薛遠瞇了瞇眼，看清上面的圖案之后就是意味深長的一笑。

常玉言好奇道：“是不是仕圖？”

“不是，”薛遠笑得滲人，“是龍紋圖。”

正在批閱奏折的顧元白突然覺得背上一寒。

他皺起了眉，邊人及時為他換了手爐又端來了熱茶，將殿的火盆燒得更旺。對子康健的人來說這個溫度已經很是熱了，殿的宮太監頭上都流著薄汗，但顧元白卻覺得這個溫度也只是剛剛好。

他了手中雕刻的手爐，筆一揮，批完最后一個奏折后起，讓人來收拾桌子。

小皇帝弱，長得也像是未及弱冠的模樣，顧元白好幾次都想擼一把解決男人生理需求，但每次一看著那的發稀稀就沒了胃口。

和形狀都好看，干干凈凈，甚至稱得上一句致。可擱在顧元白自己上，這就是明晃晃地打擊他的男自尊。

得一擼就紅，再有覺也得萎。

顧元白站在窗子口，深沉地嘆了一口氣。

田福生被顧元白派出去了，旁邊隨侍的是一個小太監，小太監小心翼翼道：“圣上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顧元白剛要說話，就聽得宮殿外一陣喧嘩，他眉頭一皺，“外頭發生了何事？”

話音剛落，就有人跑進來通報：“圣上，外頭擒住了一個刺客。”

顧元白的臉倏地黑了下去，比他臉更黑的，是守在一旁的侍衛長。

批完奏折之后，天已經暗了下來，刺客一黑，行蹤詭異，若不是廷早已被顧元白清洗了一遍，軍和前侍衛各個勤勤懇懇，怕是還發現不了此人。

顧元白高坐在案牘之后，聲音如裹臘月寒風，“你是何人派來的？”

刺客被得臉在地上，哭天喊地地冤：“誰會派一個采花賊來當刺客？圣上明鑒，小的只是膽包心之下被蒙了心，便大著膽子進宮想來看看。”

顧元白：“采花采到朕的宮中來了？你是看中了朕宮中的哪朵花。”

圣上語氣沉沉，皇宮里哪里有宮妃，稱得上是花的只有大的宮。

刺客力朝著皇上那方向看了一眼，年輕的天子被他氣得紅，耳珠也充了，眼眸含冰帶怒，皆是風景，看得讓人眼花繚，哪一都不舍得錯過。

刺客張大了，震驚地看著圣上，他的臉突然漲得通紅，低下頭后也不回話。

侍衛長猛得上前，狠狠踹了刺客一腳。刺客悶哼一聲，驟然發力掀翻了制他的幾個侍衛，轉瞬之間又被更多的人在了下。

明黃的龍靴在眼前出現，顧元白抬腳勾起刺客的臉，這一張臉上要是沒有鮮，長得倒是風流瀟灑，明眸善目，是一張貴公子的臉。

刺客眨去眼旁鮮，專心致志地仰視著圣上，離得近了，圣上纖細的手腕都納了眼底，他誠心誠意道：“圣上，草民真的只是一時被心遮了眼。”

圣上角輕勾，“你當朕信？”

每一都跟玉一般，比玉還要尊貴，養出來的這一皮，流出的汗怕也是香的。

刺客覺得心尖，覺得抬起他下的龍靴都香得很，辯解道：“小的在宮外瞧見了您一面，沒想到您進了宮，更沒想到您竟是圣上。”

顧元白俯視著他，半晌冷笑一聲，開了口，“把人進大牢，好好審訊一番。”

侍衛將人拉出去，刺客還在笑著，眼睛在殿晃，余卻不離圣上。

顧元白咳了幾聲，冷眼看著他的笑面。

人被拖了下去，侍衛長帶頭跪在了顧元白面前，顧元白瞥了他們一眼，也不讓他們起，過了半晌才沉著怒氣道：“下不為例。”

堂堂大，竟然就讓這麼一個賊子沖到了宣政殿前。

宮的守衛都是廢嗎！

這個刺客滿胡言的辱，顧元白想了許多能是誰派來的人，偏偏腦子又在這時疼了起來。

他著額頭，眉間輕蹙，睜開眼就見侍衛長張緒正在看著他，顧元白皺眉：“怎的？”

侍衛長愧低頭：“圣上，臣不會再讓這樣的事發生了。”

“去查哪出了紕，”顧元白冷聲，“朕倒要看看是誰給他留出的一個狗！”

侍衛長退了下去，田福生端詳圣上面，勸道：“圣上，該用膳了。”

好好勸了一會兒，顧元白才勉強點頭讓他傳上膳食，片刻之后，一桌子山珍海味的佳肴就擺在了顧元白的面前。

但再好吃的東西，吃三年也會膩了。顧元白本來沒什麼胃口，了一筷子之后就不想再，心里不由想到番茄炒蛋、火鍋燒烤、漢堡可樂等一系列的食。

特別是番茄，顧元白以前其實對番茄無，但這幾年下來，他差不多都要對番茄產生執念了。想到酸酸甜甜的口味就發饞，可番茄明代的時候才能傳中國，他現在饞得口水直流也吃不到這個大紅果子。

一想到吃的就停不住，顧元白氣都消了，現在只剩下饞了。大恒朝如今并沒有辣椒，如今菜中的辣味多是用花椒、茱萸、生姜、芥辣、扶留等辛辣調料調拌而，這因為虛弱，不能吃辣，顧元白三年來很很能到辣味。

想了想腦海中的各種吃食，顧元白思索了一會，招來人細細吩咐，讓他按自己說的那樣，去讓膳房做碗炸醬面來。

片刻之后，一碗灑滿醬的面就端在了顧元白的面前，小青蔥點綴其上，香味綿綿悠長，賣相看著著實不錯，顧元白挑起面裹著醬送到了里，香味撲鼻，食跟著被勾了上來。

一碗面顧元白吃得干干凈凈，飯后心滿意足，再一看先前那一桌的山珍海味還未上一下，顧元白手指，懶洋洋地吩咐道：“讓人再做一碗面，同著那道蓮花鴨簽和金肚羹一道賞予薛將軍。”

“是。”

薛將軍親自接過宮中賞賜的吃食，派來送賞菜的太監笑道：“薛將軍簡在帝心，圣上用膳時也記掛著將軍。盒里還有一碗面食，那是圣上今晚讓膳房琢磨出來的新吃食，特意讓小的給將軍送來一碗嘗嘗鮮。”

薛將軍目中，沉聲道：“皇恩浩，臣多謝圣上記掛。”

太監滿意地笑了笑，這才告辭離開。

當晚，薛府。

圣上賞賜的兩份菜肴就被擺在了正中間，那一碗面更是被薛將軍端在了自己面前。薛將軍小心翼翼地將已經糊一團的面拌開，恭恭敬敬地品嘗第一口。

老夫人笑瞇瞇地看著他，“圣上賞賜咱們的，一口也不能浪費，今日兒都不拘謹，林哥兒也可飲些酒水。”

薛二公子諾諾應是，見薛將軍抬筷了，也抬起筷子就往中間的賜菜去，半路被似笑非笑的薛遠一筷子打在了手背上，“我讓你吃了嗎？”

薛二公子手上瞬間腫起了一道紅印，他屈辱地朝著幾位長輩看去，可老夫人和薛將軍都像是沒看到一般，薛二公子只能暗恨地放過了賜菜，轉向了旁邊的一碟青菜。

薛遠換了雙筷子，看著中間的那兩個菜，嘗了一口道：“打一個板子再給一個棗，薛將軍，皇上拿你當狗訓呢。”

“那你就是狗生的兒子。”薛將軍高聲道。

薛遠懶得和他爭論，專逮著宮里的膳吃，吃到一半兒冷不丁開口，“過幾日就是元宵宮宴，到時候我要跟你一同進宮。”

薛將軍狐疑地看了他幾眼，警告道：“你別想做出什麼丟我臉的事。”

薛遠勾起一個文質彬彬的假笑，他把皇帝的那手帕拿出來鞋上的臟灰，再扔在腳底踩碾了幾下，道：“怎麼會。”

那病弱皇帝當著百的面將他罵得那麼狠，他還敢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①京觀，古代為炫耀武功，聚集敵尸，封土而的高冢，就是把敵人的腦袋壘一座山，興趣的可以搜一下。

②王昌齡《采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