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時針撥轉回半個小時之前。

江星科技二十三樓，總裁辦公室。

江星最近和一家做安防產品的公司在推進深度合作。這家公司HAK，在機視覺方面擁有許多重要專利。

HAK是德國本土品牌，今年有打中國地市場的計劃，急需有一定影響力的合作伙伴幫助其站穩腳跟。

所以，當江星朝其拋出橄欖枝的時候，HAK表現得非常熱主。

下月中旬，他們公司即將推出一款全新的超清監控產品，江徹很興趣，索在江星的一樓大廳安裝了這套監控系統。

江星原本就有自己的監控系統，雙系統同時運行，剛好可以用來比較。

辦公室里，江徹只穿一件白襯衫，領口松散開兩粒扣子，袖子往上堆疊，褶皺。

他指間轉著一支簽字筆，看上去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可邊上技人員分析時，他總能準指出問題的關鍵點。

“其實現在HAK的監控終端靈敏度……”

“等等。”在無意瞥見監控畫面中某條眼的藍子時，江徹突然喊停。

技人員以為他又要提些自己答不上來的問題，心里開始打鼓，“江總……有哪里不對嗎？”

江徹目銳利如鷹隼，直勾勾地盯著顯示。

他一改懶散坐姿，站起來，雙手撐在辦公桌邊緣，半瞇起眼，打量屏幕上定格的某張側臉。

放大，放大，放大……

HAK的這款監控產品將超清作為主打賣點，其真實效用倒不辜負它的自信。

放大過后，江徹甚至能清晰看到這人揚起公式化笑容時臉頰上淺淺的梨渦。

室安靜半晌，他忽然拿起手邊線電話，開門見山道：“下午兩點半，公司訪客登記，馬上給我。”

不到兩分鐘，他就收到了嘉柏公關來江星提案的備案資料。

曾佩。

周尤。

Zhou You.

他眸微斂，眼底躍起危險的芒。

“江總，江總？”

江徹恍若未聞，直起子，徑直走進休息室。

什麼況這是……

技人員站在那兒懵了會兒。

江徹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新襯衫，手里還拎著件西裝外套。

他邊往外走邊說：“今天到此為止，下次繼續。”

總裁辦公室外就是總裁助理辦公，見江徹出來，幾個助理都齊唰唰起，“江總！”

“通知品牌部，我要去聽V2的發布會提案。”

“好的，江總，我馬上安排。”

為首的總助Fiona淡定應聲，盡管老板的日程表里，完全沒有去聽發布會的公關提案這種小事。

于是，半個小時后，周尤就看到他，坐在會議室的中心位置。

江星這次的智能手環V2新品發布會對嘉柏來說很重要。

業都知道，江星剛與知名公關公司聿格解除合約，正在新的公關外包。

智能手環雖然不是江星的主力產品，但這一季度不會再有其他新品上市。

如果能拿下這場新品發布會，并將發布會辦得漂漂亮亮，那進而拿下江星的全年整合公關也很有希。

為了爭取江星，這場新品發布會的提案甚至都是曾佩親手刀完的。

曾佩行其實不過短短兩年，學歷不高，進嘉柏這種本土公關公司都只能從實習生做起。

可偏偏就是從實習生開始，然后轉正，助理AE，AE一步步往上爬，兩年時間就爬到了如今的AM位置。

不得不承認，很有公關天分。

“……智能手環面向的消費群以16至25歲的年輕人為主，所以我們想把活地點定在悅匯，悅匯是星城年輕化定位的商場里人流量最大、地理位置最好……”

曾佩說話的時候，周尤不自覺地就分神看了眼江徹。

江徹手里翻著提案資料，閱讀速度很快，也不知道曾佩的講解他有沒有在聽，反正從他進來起，面上就沒出現過特別明顯的緒波。

曾佩還在繼續，“那麼第三個方面……”

“行了。”

江徹忽然出聲打斷。

曾佩的話音戛然而止，在場的人都微微一怔，而后齊唰唰地看向江徹。

這些人里，也包括周尤。

江徹將看完的提案資料扔在桌上，十指握，神淡淡道：“你們嘉柏的提案，沒什麼差錯，但也沒什麼亮點…值得我們花這麼高的預算來做這次活。”

預算的確不低，報價單上甚至有一大筆用來請明星站臺的預估額。

曾佩想說點什麼，“江總……”

江徹瞥了一眼，繼續說：“我要的公關方案不是周全穩妥，而是出彩新穎。不然，我大可以不做這次發布會，就直接讓產品上市，相信…效果也不會有太大差別。

“再說了，你們嘉柏連周全穩妥這一點恐怕都不能讓我放心，如果我沒記錯，馳躍是你們公司的客戶，對吧。”

他的語調沒有太多高低起伏，可周尤從他的聲音里卻聽出了明晃晃的嘲諷。

曾佩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好在帶妝，別人看不出什麼。

負責這次新品發布會的程經理和曾佩相，早先還和曾佩承諾，這次提案就是走個過場，只要穩妥挑不出錯即可。

萬萬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常年神的江總，不打招呼就要來聽提案，聽了還沒一半就直接打斷表示不滿。

程經理腦筋轉得飛快，剛想開口將自己摘出來，江徹的槍口就調轉方向對準了。

“這次V2新品發布會的負責人是你，程經理？”

江徹用的是問句，話語間卻聽不出一詢問的意思。

沒等程經理回答，他就自顧自繼續，“誰讓你直接聯系嘉柏提案的？和聿格合約到期之后再和其他公關公司合作不是應該比稿？還是你覺得區區一個智能手環，不值得這麼大費周章？又或者是你，和嘉柏有什麼特殊關系？”

bsp他的聲音漫不經心，可層層遞進的問責早已讓程經理背上冷汗直流。

忙擺手，“不是的，江總，其實……”

“不用和我解釋，還有半個月V2上市，你來安排提案比稿，兩天后，我不想再聽到任何人用花言巧語來修飾陳詞濫調。”

很顯然，陳詞濫調指的是曾佩那份心準備的提案。花言巧語，則是指舌燦蓮花的演講方式。

他不想再看到曾佩過來提案，也就意味著兩天后的比稿，嘉柏已經被踢出合作對象的選擇范圍。

江徹似乎沒有多余的耐心耗在這種一時興起的小事上面。

說完，他起松了松領帶，長邁開，就徑直往外走。

從始至終，他的眼神都沒在周尤上單獨停留過。

可周尤很確定，他認出自己來了。

而且莫名地，從他對此事毫不留的理態度中，到了一……遷怒的味道。

隨即又趕忙甩開這種離奇的想法。

也太能往自己臉上金了。

從江星出來的一路，曾佩臉上都沒顯什麼，聲音也很平靜。

直到走出江星大門，才長出一口氣，酒紅跳銀亮片的指甲發，從前往后順了遍，仍在極力抑著心底的不爽。

“Zoe，你回公司，我去見個客戶。”

說著，手，攔下一輛出租，徑直上車。

周尤懷里還抱著一摞文件，眼見出租消失在視線范圍，腦子里繃的那弦忽然松了松。

不是不在意工作，可相比今日遇到那個男人給帶來的震撼，其他事實在是很難再吸引的注意。

太荒唐了。

真是太荒唐了。

他竟然……

周尤也忍不住騰出只手，捂了捂額頭。

“周小姐！等等……”

周尤站在路邊扶額的作，從背后看去像是在手攔車，實習生小姑娘也顧不得形象，忙高喊了聲，從旋轉門里快步跑出。

周尤聞聲回頭。

是之前領去會議室的實習生。

跑到周尤面前，實習生小姑娘忍不住單手叉腰，另一手拍著口，邊氣邊說：“周…周小姐……我們江總……江總讓你…把提案送過去。”

周尤腦袋當機一秒，“什麼？”

“我也不清楚，是總助讓我來喊你。好像是…江總想給你們公司……比稿的機會，然后要你過去給他送提案。”

“不是……”周尤下意識拒絕，“我leader已經走了，我…那……那我把提案給你，你幫我轉可以嗎？”

小姑娘想都沒想就擺手，“不行不行，我送過去會被罵死的！”

周尤還想說點什麼，小姑娘不由分說拉起就往回走。

這姑娘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力氣可真不小。

總裁辦在二十三樓。

專用電梯里，小姑娘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四打量，里還碎碎念個不停。

“周小姐，托你的福，我第一次坐二十三樓的直達電梯欸！我來江星都兩個多月了，還沒見過我們江總，江總是不是很帥？公司里的人都說江總特別帥，比我們陳總還帥……”

周尤：“……”

電梯越往上行，周尤心里就越沒底，背上早就沁出一層麻麻的冷汗，時時刻刻都有種想要奪路而逃的沖。

小姑娘把送到總助辦，乖乖巧巧地和總助們套了個近乎，就竄沒了影兒。

Fiona起，禮貌地朝點點頭，手作指引狀，“周小姐你好，請跟我來。”

“你好，我……”

沒等說話，Fiona就叩響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里面傳來低低的一聲，“進來。”

辦公室很大，主調是銀灰白三，給人一種很強烈的高級和科技。

墻邊按高矮順序站了一排機人，看上去不像模型，非常夸張。

周尤站在門口。

后的門已被Fiona心代關，寬闊又安靜的閉空間里，耳邊最為清晰的，是江徹唰唰簽字的聲音。

他沒抬頭，似是當門口的周尤本就不存在。

周尤暗自深呼吸著，強忍鎮定往前走。

走近才發現，他不知道從哪兒弄了副金邊眼鏡戴著，西裝外套早已不見蹤影，襯衫領口散開兩粒扣子，瀏覽文件的時候一目十行，也不知道有沒有認真看。

周尤眉眼低垂，掌心微，A4文件紙張被得發皺，“江總您好，我是嘉柏公關T7組的AE周尤，請多多指教。”

江徹作一頓，慢悠悠地放下鋼筆，又摘下眼鏡，了眉骨。

空氣安靜了很久很久。

“指教？”江徹抬眼，清澈天自百葉窗隙垂落在他上，“一千塊一分鐘，你要指教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