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我倆真的有孩子了!”
市醫院大樓,陸長征拿著檢查單子一直到走出醫院大門,心都難以平復。
雖然這些天他已經做好了心里建設,可真到檢查出來,那種即將要為人父的激和喜悅,又往上升了一大截。
“行了,你都說幾遍了。”劉云牽著弟弟,徑直往外走,“咱還得去菜站買菜呢,去晚了啥都搶不到。”
“要當媽了,你都不激嗎?”陸長征追上去,覺得他媳婦兒這反應咋這麼淡定呢。
“醫生不都說了這還早,得三個月以后再來做個檢查。”劉云瞥了男人一眼,“再說了,你以為當媽那麼容易啊,十月懷胎不辛苦?”
確定是懷孕,劉云高興是肯定的,可也沒有陸長征這麼不消停的。
而且當媽也不是那麼好當的,生個娃搞不好還去掉半條命,這要是以后再不聽話難管教.....
“懷孕肯定辛苦”陸長征表嚴肅道:“媳婦兒你放心,以后家務事都我干,早飯我給你做好溫在鍋里,晚飯等我回來做,要是回來晚了我提前去食堂給你打回來,孕婦聞多了油煙味肯定對不好,咱就專心養好,啥臟活累活你都留給我干!”
劉云停下腳步,“這可是你說的。”
男人想要表現,劉云怎麼也會給他這個機會,生孩子又不是一個人的事兒。
陸長征能有這個思想覺悟,倒是讓欣,不過能不能真正做到,還有待考察。
“嗯!”陸長征重重點頭,甜的擔子在肩頭,角是收不住的弧度,著小舅子乎乎的臉蛋,他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你們娘倆,還有這個小崽子的!”
“行了,我信你,咱快走吧,去晚了真買不到啥好菜了!” 劉云催促著。
到了市里的菜站,陸長征一看見里邊人山人海,就沒讓劉云往里湊。
“旁邊就是國營飯店,你帶博文上里邊等我吧,這人太多了,把單子給我,我照著買就行。”
“你行不行啊。”劉云有些不大放心。
“這有啥不行的,照著單子買就是了。”陸長征二話不說把劉博文到手里,又走單子,就準備往里邊。
“唉,等會兒”劉云一把拉住他,“要是看到有賣皮蛋的,你就買點兒。”
陸長征一臉不解,早上媳婦兒不還和吳嫂子說整太高調不好麼,這咋突然就變卦了。
“今天這個日子你不想喝個小酒慶祝下?” 劉云笑著道:“涼拌皮蛋我也會做,等回家做給你吃。”
陸長征眼睛一亮,“媳婦兒,你對我真好!”
“咱倆是夫妻,我當然對你好。”劉云嗔了他一眼。
一個涼拌皮蛋就能讓男人這樣,劉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看來以后對男人,還得時不時來點小驚喜關懷一下。
國營飯店。
劉云拉著弟弟進去,發現里邊人還不,烏泱泱的就只剩一兩章空桌子,柜臺后頭的墻上掛了塊小黑板,上面寫著今日供應。
總共也沒幾樣,幾分錢一個的饅頭包子都被賣完了,剩下的都是炒菜要相對貴些,門口來來回回有人張兩眼,就失離開。
“要吃啥趕,再晚啥都沒了!”柜臺后邊的服務員頂著一張不耐煩的臉,在劉云眼跟前敲了兩下桌子催促。
“還有羊湯不?” 看見黑板上有一欄寫著今日特別供應羊湯,估計劉博文和陸長征會喜歡。
“九分錢一碗!外加四兩糧票!”服務員聲音洪亮,眼睛斜斜瞟著劉云上下打量,似乎在猜測舍不舍得掏這個錢。
這一早上了,羊湯沒賣,可問完價掉頭就走的人,也不。
“我要兩碗”劉云掏出錢票,笑眼盈盈的朝服務員道:“那個同志,另一碗能不能晚點端上來,先幫我放鍋里熱著,我丈夫他等會兒才過來,我怕冷了。”
服務員是個看著比劉云大不幾歲的姑娘,短發齊耳,不一直皺著眉頭的話,看起來還有幾分可。
蹙了蹙眉,思考幾秒,然后收了錢點頭:“我去后廚跟師傅說一聲,你們找個位置坐下吧,要不然等會兒空位也沒了。”
“唉,謝謝你同志。”劉云帶著弟弟坐下。
覺得這里國營飯店的服務員態度吧,雖然跟后世私營飯店的沒法比,但至沒給甩臉子,比之前遇到的要好很多。
而且人家說的沒病,再晚幾分鐘,不黑板上的羊湯供應完,就是座位也沒多余的了。
九分錢外加□□票一碗的羊湯,跟后世掌大的小碗不同,服務員端上來的是一大瓷碗,里邊還有好幾塊羊撒著蔥花,冒著清油,味兒要多濃有多濃。
劉云把羊湯分裝兩碗,往小家伙跟前一推,“有點燙,你自己吹吹。”
小家伙咽了咽口水,小手迫不及待抓過勺子,像模像樣學著劉云的那樣吹兩下才朝里送,小臉認真且滿足的模樣,看得劉云這顆老阿姨心,又甜又。
更令人欣的是,小家伙心滿意足喝了口熱湯,把費力從碗里撈上來的第一塊羊習遞到邊,聲氣道:“姐,吃!”
“姐這碗里有呢,這些全是博文的。” 劉云把小胳膊推回去,指了指自己跟前的碗。
劉博文歪著腦袋,盯著桌上的兩個碗,猶豫半天才道:“那碗給姐夫留著,他沒吃。”
“......”
劉云笑容僵在臉上。
合著半天,這孩子居然是擔心陸長征沒吃!
“不給他留,我倆吃!”劉云氣條不順,當著小家伙面,一碗羊湯很快就被吸溜完。
別說,這時候的羊湯,味道真不錯,又鮮又濃。
劉博文眼瞧著桌上就只剩自己這一碗,小臉糾結半天,口水都快流到脖頸子上了,也只是用舌尖一點點的嘗味道,似乎是想堅持等陸長征回來。
劉云既不勸,也懶得多余解釋,反正小家伙固執,等陸長征回來正好看看他這小舅子對他有多大方,往湯里添了不口水,就等著他品嘗呢。
“劉云?”一道干的嗓音,突然從斜對面傳來。
抬頭看去,只見旁邊那桌上坐了三個年輕人,兩男一,的那個男人,一布裳,臉上有幾道結痂的口子,眼窩凹陷,還胡子拉碴的,看起來十分狼狽。
劉云覺著這人眉眼很悉,正在記憶里搜索,就見男人一臉激的走到這桌坐下,把領子往下扯了扯,激道:“妹子,還記得我不?”
“姚大哥?”劉云不聲打量男人,實在是很難想象幾個月前還在滬市搞投機倒把滿臉明的人,這會兒居然是這副狼狽模樣出現在自己跟前,而且沒看錯的話,剛才就那麼兩步的距離,這男人卻是一瘸一拐的。
幾個月功夫,變化這麼大,這得是經歷了啥?
不會投機倒把被抓現行了吧?
劉云心生警惕,面上卻不聲,余朝男人后面掃了一眼,一男一差不多二十出頭的樣子,臉上氣看著都不大好,不過眼神都很清明,只是好奇的看著這邊,沒有要跟過來打招呼的意思。
“對對對!是我!” 見劉云還記得自己,姚順六眉梢一喜。
“姚大哥,你怎麼弄這樣?” 劉云知道姚順六要下鄉,能在這里遇到,那肯定他下鄉的地方就在這附近,這不稀奇,好奇的是男人是怎麼把自己弄這副樣子的。
“一言難盡”姚順六嘆了口氣,語氣頹喪,“遇到點麻煩。”
男人明顯不愿意多說,劉云也不多問,只關切問道:“那姚大哥現在還好嗎?麻煩都解決完了?”
姚順六是個聰明人,聽出劉云話里的試探,很是佩服的機敏和謹慎,自嘲笑了笑,道:“都是些家務事,已經解決完了。吃點虧,長個教訓,就當老天爺給我上了一課。”
聽他這麼說,劉云笑著端起桌上的茶壺,給人倒了杯熱茶,“有句老話不是說吃虧是福嘛,姚大哥別灰心,人生百態,有啥變數都說不準呢。”
姚順六被劉云這老的語氣給逗笑了,一掃剛才的低落緒,他玩笑道:“妹子,要不是我大你兩歲,我覺得都應該管你姐。”
劉云只笑笑不說話。
姚順六也很會察言觀,他知道劉云肯定對自己不放心,很干脆的把自己境況先一說。
“我原來下鄉的地方在滬市附近,后面出了點意外,就被人弄到這地方來了。我現在在小宋村向公社,離這兒不算太遠,那邊兩個是跟我一個知青點的知青,他倆都是京城的,來市里置辦屋資,我來看換藥。”
姚順六很有誠意的說完,就好奇看著拉著瓷碗正舌頭玩的小家伙:“妹子你呢?這孩子是?”
“這我弟”劉云了劉博文的腦袋瓜子,笑著道:“我結婚了,我丈夫在這邊工作,我就帶我弟一起過來了,他這會兒在辦事,我倆在這兒等他。”
“你結婚了?”姚順六下意識問。
“是啊”劉云點頭。
“你別誤會啊,我就是意外,沒想到你這麼早就結婚了。” 姚順六問完才覺得不合適又多余。
“沒事兒”劉云沒放在心上,看了眼他的,真心實意的問:“姚大哥你不嚴重吧?”
“不嚴重”姚順六一臉看得開,“還沒斷,就是以后走路有點兒影響。”
都留下后癥了,看來這是傷得不輕啊。
男人雖然上看得開,但眼睛里藏匿的忍和恨意,還是讓劉云捕捉到了。
劉云覺得吧,姚順六如雖然如今看著落魄,但這人絕對不是那種輕易服輸的,有眼界有膽識,心還堅韌,只要抓住機會,保不齊人將來能混啥樣。
最重要的是,覺得這人品好像還行,眼神清明,不是那種眼珠子渾濁,一會兒一個小心思的人。
“妹子,我們等會就要回村里了,我給你留個地址,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這麼遠遇到個老鄉也是緣分,你要是有需要可以給我寫信,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幫。”
寒暄幾句后,姚順六看到那邊同伴在催促,他也不啰嗦,掏出隨的小本子寫下知青點的地址給劉云。
“姚大哥,那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劉云接過紙條,朝人問道。
“暫時沒有,我都好的。”姚順六搖頭,剛打算走,就聽劉云接著問:“姚大哥,我上次跟你說,讓你下鄉前多備點錢票,你準備了吧?”
姚順六作一僵,臉上面不改:“那當然了。”
“那就好”劉云朝他笑了笑,把剛才男人遞給他那張紙條又突然放回桌上,“姚大哥,地址我記下了,這個你帶回去吧。”
姚順六眼睛一掃,看到被紙條在桌上的一疊錢票,他整個人愣住,難以置信的看向劉云。
“姚大哥,他鄉遇故知也是緣分,你之前幫過我,我記在心里了。人都有困難的時候,我當你是朋友,這點東西你帶回去,是一切的本錢,你把養好,我相信姚大哥這麼聰明的人,以后的日子一定是越來越好的。”
看著劉云眼里對自己的肯定,姚順六只覺后背冒出一陣陣熱汗,二十幾年來從沒有過這種心,不知道怎麼形容,就好像和眼前這個姑娘,是已經來往了幾十年的老朋友一般。
垂下頭看見自己一破布棉襖,手上還起了凍瘡,皮糙開裂,他這副樣子怎麼可能像是不缺錢的,還大言不慚說要幫人家。
“你的心意我領了,但這些我不能要。”姚順六把蓋著紙條的錢票推回去。
雖然他眼下是困難,缺錢缺票,連看病的錢都是找知青點的人借的,可他和劉云并不相,不能平白拿人這麼一大筆錢,那厚厚一疊,說也有五十塊。
而且,劉云這人在他這里就像個謎,來歷背景都不清楚,行為舉止也怪異,買假畫假古董,出手闊綽,手上積攢了一大筆錢票,人還格外謹慎。
他長這麼大,也就遇到劉云這麼一個讓人怎麼都捉不的。
“那你就當我借的,以姚大哥的本事,肯定不會賴賬,說不定將來我還能收一筆利息。”劉云笑著看向男人。
姚順六是個有腦子的聰明人,相信等到將來改革開放,這人混得一定不會太差。
“你真看得起我。”姚順六從沒被人帶過這麼高的帽子,雖然以前在滬市,別人也是一口一個六子哥的著,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就是一個搞投機倒把指不定哪天就得進去的混子,上哪有二兩本事。
把桌上紙條再次推回去,劉云道:“姚大哥你別不自信嘛,我相信自己的眼。”
男人眼皮跳了跳,盯著劉云看了半響,想起這姑娘看假古董的眼,最后鬼使神差一把抓起桌上的紙條塞進口袋,“謝了,以后一定還你,我地址給你了,你能找到我的。”
劉云點頭,目送姚順六和其他兩個知青一起離開國營飯店。
“六子,剛那孩是誰啊?長得漂亮。”大街上,年輕男人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好奇。
“一個老朋友。”姚順六著口袋里熱乎的錢票,覺這些天的郁好像漸漸散開。
“你給人留地址被拒絕了吧!”男人也沒看到紙條下面著錢票,就想當然道:“要我說啊,你也別難過,想開點,咱們現在戶口都轉到農村來了,以后回不回得去還另說,我看那姑娘是個城里人,長得又那麼漂亮,在城里找個工人對象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兒,你也別太傷心了,勉強不來的。”
男人喋喋不休,沒注意到旁邊跟著小姑娘一直抿沒有說話,余瞄了姚順六幾眼,眸黯淡。
姚順六更沒在意,口袋里揣著錢票,他心思又活絡起來。幾個月農村生活,他就一個覺,自己不適合這里。
姚順六走后沒多久,陸長征也回來了。
“買這麼多?”看著男人背簍里滿滿一大筐的菜,都快溢出來了,劉云想上去幫忙。
“你坐著別。”陸長征把背簍放地上,熱得滿頭大汗。
“先喝口水” 劉云給他倒了杯茶水,旁邊劉博文也湊熱鬧,扯了扯陸長征的袖子,指著自己“守護”半天的羊湯,一臉殷勤:“姐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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