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時間就到了臘月,那些嘰嘰喳喳喚的鳥兒都不見了,外面掛著厚重的冰雪。這世界滿地白雪,銀裝素裹,寧靜清冷。樹木、屋檐、甚至是路邊的石頭都裹著冰,就連未名湖都被凍上了,白茫茫的冰川潔白如玉、晶瑩剔。
除了人要過冬,湖里的野鴨也要過冬。它們在湖邊嘎嘎嘎嘎嚷著,喚著周圍的人群給它們讓路,霸道地撲騰著翅膀在路邊大搖大擺。
萬寶妝遇見了幾次,只能退到一邊給這群綠腦袋的鴨子讓路。
小寶好奇地出去手去一野鴨綠的頭,這群野鴨嘎嘎了幾聲,卻也沒有啄他,反而是撲扇了幾下翅膀讓他。
大丫也蹲下來去看鴨子,笑著這只看看那只。萬寶妝就往旁邊鑿冰撈魚的小孩那里買了一碗小魚,遞給兩個小孩,讓他們用食勾引鴨子玩耍。
大丫便舉起小魚做出要投喂的樣子,那些野鴨像是被投喂慣了的,各個都揚起長長的脖頸張開扁扁的,嗷嗷待哺地看著兩個孩子,逗得兩個孩子樂樂陶陶,一個勁嘻嘻地笑。
吃到了小魚的野鴨把兩個小孩圍了起來,大有不給食不讓走的架勢。有時候萬寶妝也會覺得奇怪,這到底是野鴨還是家鴨?怎麼一點都不怕人。
天氣剛轉涼,快要下雪的時候,萬寶妝還看見湖邊那塊淺岸上有個窩。想來是有人用些樹枝稻草,混在那小叢岸邊的植里,給游的野鴨搭了個小小的窩。
再過了幾天,終于下雪了,看見那些飄揚的雪花,萬寶妝的南方人靈魂都在尖!
開心地看著外面的雪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大的雪花,欣喜地朝外面走去。搖搖晃晃地踩在厚實一點的雪層上,會有咯吱咯吱的聲音,聽來聽去也聽不厭。
從湖那邊走過還能看見有人給野鴨群扎了一個糙的蘆花被,好像是將湖里面秋日里飄下的蘆花收集起來了,倒也有幾分真意思。
再后來,雪看多了,也就看習慣了,那種很新奇的覺也就慢慢消散了。本來就不出門的人,愈發懶怠了。待在房間里烤火盆看著話本消磨時間,也沒再關注湖畔那群過冬的野鴨。
臘八這天,萬寶妝還很驚奇地看著李廚娘教大丫熬粥,是第一次親眼見粥里放雜七雜八各種東西,碗里還要加些“粥果”。
其實萬寶妝以前也是過臘八節的,不過那個時候還小,只顧著吃,從來沒注意里面放了些什麼東西。而且在家中過臘八的時候,是吃甜酒糟的,就在家里和家人吃碗粥,再喝一杯熱乎乎的甜酒糟。
大丫最后嫌問東問西的,直接把趕到外面去和小寶一起擺放祭品。萬寶妝了鼻子,看了眼旁邊的小寶,我現在都淪落到和小弟一個地位了嗎?
聽從大丫的吩咐,往前不久種的果樹枝丫上抹了一點粥。萬寶妝覺得這種行為真的很神奇,像是某一種神的祭祀,一邊抹一邊問小寶:“小弟,你知道為什麼要往樹枝上抹粥嗎?”
小寶正抹著低一些的地方,聞言搖搖頭:“不知道,阿姐,為什麼?”
他以為阿姐要給自己解釋,停下手好奇地看著阿姐。阿姐說和人說話的時候要盡量看著對方,尊重對方。
萬寶妝難得呆滯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哎,要不然我們去問問?”
那邊的大丫剛端著一大盆臘八粥出來,正好聽到這:“這是祈禱來年多開花結果。”
萬寶妝聽見回頭過去,驚訝看著那一大盆,害怕大丫能不能端住,趕過去接著:“為什麼我們要做這麼多粥?”
大丫避開,直接將盆“duang”地一下放桌上:“待會就會有人來送粥了,我們也要送回去,而且做多了才會有剩,過幾天才可以吃剩粥啊。”
萬寶妝更驚訝了:“這粥一送一回,不就沒減嗎?而且為什麼我們要吃剩粥,家里不是有錢嗎?”
大丫疑地看了一眼,阿姐在某些方面好像還缺乏常識的。
說曹曹到,對門的陳阿婆過來送粥了。大丫趕去接過來,和阿婆說了幾句吉祥話,又招呼自家阿姐小弟敬神祭祖,萬寶妝學著大丫的樣子,點了香認認真真地鞠躬敬意。
雖然自己莫名其妙來到了這里,可是這一路也算是幸運的。初來乍到,上便有錢財,遇見的人也大都和善,就連街坊鄰居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人。爸爸媽媽,外公外婆還有爺爺,是你們都在保佑我嗎?
還有啊,如果真的有神仙,請繼續保護我們平安康泰,食無憂吧。
點上香,祈禱過后,萬寶妝規規矩矩地把香上,接著又被大丫使喚去盛粥往左鄰右戶送過去。
雖然家家戶戶都做臘八粥,但是口味和添加的東西還是有細微的差別的,像之前給萬寶妝說換辣椒提味的小娘子,是川蜀那邊過來的。做的臘八粥里加了臘、油、蘿卜等東西,整個粥是咸的,別有一番風味。
對面的阿婆,會把秋天曬干的桂花和百合干當做武加進去,這樣的臘八粥甜中帶花香。
還有會放葡萄干果的風味,也有放新鮮水果的,萬寶妝一度以為是個粥的大雜燴節日。
反正一開始還很有興趣地每樣都嘗一嘗,和兩個小朋友討論哪樣甜哪樣里面有特別的東西,后來實在是吃太多了,誰早中晚頓頓都喝粥吃咸蘿卜啊,吃膩了,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但是大丫窮日子過慣了,還很是聽信這種傳統,吃剩粥是一個好兆頭,取其“年年有余”的意義,認為這都是福氣。
萬寶妝也不好強行倒了,只能勤勤懇懇地喝粥。等到好不容易解決完這些粥,沒多久就要過年了。出于對年關和集會的好奇,萬寶妝就帶著兩個小朋友一起上街去買些過年需要的件。
臨近年關,街上各式各樣的小販愈發的多了,賣窗花、花、對聯、炮仗的一個接著一個,滿街紅彤彤的一片十分喜慶,到都是些置辦年貨的人。孩的嬉笑聲和大人的嚷聲混合在一起,攤販們里的吉祥話說起來都不重復的。
“這是什麼?”萬寶妝好奇地了面前烏漆嘛黑的果子,邦邦的,還帶著寒氣,像是冰塊一樣。
販主是位年輕人,善意地笑著回復:“郎,這是凍梨,您怕不是我們邵燕城本地的吧。”
萬寶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確實沒見過這東西。”
“那您可得好好嘗一嘗我們這兒的特,這冬天啊,就得圍著火爐吃這凍梨凍柿子,吃這東西要有耐心,把這凍梨凍柿子放在水盆里或者火爐邊上緩一緩,要緩就要緩了,才好吃,碎包圍著的冰,凍梨已經了。咬上一口,冰涼清甜的順著口腔流,然后順著第一口的痕跡,吸里面的,每一口都那麼甜,冰冰涼的。”
萬寶妝驚奇地微微瞪大眼睛,想問問邊兩位想不想吃:“妹妹,我們要不要買這個梨子和柿子,還有小弟呢。”
結果回頭一看,小寶正好奇地咬著手指頭,期待地著。
行吧,這已經不用問了,萬寶妝利落地掏錢買了一袋子。
拿到東西以后萬寶妝又把手上的布裹了起來,這邊的冬天,手才出那麼一小會兒,就被風吹得紅彤彤的、僵的,實在是讓人不了。
大丫見狀忙道:“阿姐,我來拿,你拿著小手爐吧。”
萬寶妝搖了搖頭:“就這樣吧,你看看還有什麼要買的嗎?窗花、花、對聯、買些炮仗玩也行啊。”
小孩子還是小孩子,見滿街的小玩意,早就看花了眼,萬寶妝低下頭和他們說:“記得阿姐說的話嗎?所有的東西你們都可以去看,去小心,不小心壞了的東西阿姐會去賠償,但是會扣你的零花錢。如果有看中什麼東西,在你的零花錢范圍,阿姐不會管你;如果超出你的小荷包承范圍,和阿姐商量,我們酌理,可以嗎?”
“嗯嗯。”兩個小孩忙不迭地點頭,目不暇接地看著滿大街的新鮮玩意兒。
另一邊的玄男子,正在教訓自己的弟弟:“戰榮景,不要隨便他人的件,聽清楚了沒?”
戰榮景撇著抬頭了眼冷冰冰的哥哥,有些不耐地應付道:“知道了。”
沒一會兒,萬清泉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面的小推車,萬寶妝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這應該是個無錫大阿福,憨態可掬的大阿福懷抱小貓,活靈活現,十分可。
萬寶妝低頭問問小寶:“小寶,你喜歡嗎?”
“喜歡,阿姐。”小寶仰著頭,亮晶晶的眼神帶著滿眼的孺慕和歡喜。白的灑在街道上,滿街紅彤彤的品反出紅的,紅的過來,照著雪團一樣的孩子,一半紅一半的暖黃,倒是讓萬寶妝有難以描述的。
好久沒看見這樣的眼神了,萬寶妝輕輕地把小寶往前推了推:“喜歡就大膽去問問哦,猶豫就會敗北。”
猶豫就會敗北!
小寶像是被鎮住一樣,在心里默默地給自己打氣,再三復述了幾遍阿姐的箴言,終于鼓起勇氣走到小攤前:“請.......請問這個娃娃怎麼賣?”
“你這個阿福怎麼賣的?”
就在小寶鼓起勇氣發問的時候,旁邊另一個孩的清脆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小販熱地回應兩個同時詢問的小孩:“小公子們,阿福二十五文一個。
兩個人面面相覷,小寶還呆呆地看著對方,不知道該怎麼辦。
對面那位穿著紅錦的男孩率先說話:“是我先問的!”
聽到這話,旁邊穿玄的青年沉聲喊道:“戰榮景!”
戰榮景嚇得一個哆嗦,轉過來一臉闖禍了的表看著自家兄長。完蛋了,沒控制住這仗勢欺人的語氣,兄長最是看不慣自己這樣的爺脾氣。
眼看著旁邊這位相貌出眾的青年馬上就要當街教訓小孩了,萬寶妝一把拉住他:“先等等,小孩子的事,先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戰容肅驚訝地看著拉著自己手臂的郎,隨即停下了腳步輕輕頷首表示同意。
其實在這個時代,雖然出門不用戴簾帽遮住臉,但是當街拉扯男也是十分出格的行為了。
可是萬寶妝不知道啊,從千年后帶來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一些細微的小對而言也是習以為常的,甚至意識不到的。坦然地仰著頭對著這位青年明一笑:“你別急,先看看他們怎麼解決吧。”
戰容肅垂下眼眸,有些避開直視這位郎姣好的面容,輕輕頷首:“嗯。”
小寶看了看自家阿姐,阿姐鼓勵地對著他笑了笑。
呼,別怕,要勇敢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小寶對著那位嗆聲的小公子,鼓著勇氣商量道:“這里有兩個娃娃,我們......一人一個可以嗎?”
“什麼娃娃,那個無錫大阿福。”戰榮景沒忍住想說幾句土包子,轉頭看見兄長警告的眼神。
小寶完全沒覺到對方是在嘲笑自己,認真地道謝:“謝謝你告訴我,我們一個人買一個,這樣兩個人就都能擁有這個大阿福,可以嗎?”
戰榮景沒想到這個說話一頓一頓的土包子居然認真和自己道謝了,他強撐著面子說道:“那這大阿福是一對,我兩個都想要怎麼辦?”
眼看著對面的小孩已經禮貌地給出了解決方案,戰榮景還在得寸進尺,戰容肅眉頭一皺。
這拳頭都握起來了,萬寶妝輕輕拍了拍這位臉不佳的青年,示意其放松:“沒事,你再看看。”
小寶看了眼阿姐,只見阿姐在一旁笑著看向自己,便呼了一口氣,思索了一番:“那我們兩個是同時問價的,有兩個方法。
“一個是按價高者得,你若是出了高價去買,那就歸你了,讓這位攤主多掙錢過個好年。但是這個方法有些欺負我,我才不會服你,第二就是我們比試一番。”
說到這,小寶看了看自己的阿姐,看著阿姐鼓勵地點點頭,小寶繼續說道:“我們可以比一場,若你贏了那我就服你,讓給你;若是我贏了,那我們就一人一個。”
“可!”穿玄的冷俊青年先應聲,“如此也好。”
戰容肅看著旁的郎,目若朗星:“既然是我們家先惹的事,就由郎你們來出題吧。”
萬寶妝走過去了小寶的頭:“理得不錯。”
又轉過去看著對面的小孩:“既然如此,你們也一般大小。小公子想必已經讀過書,上過私塾,不如兩人比試算如何?”
戰榮景驕矜自傲一笑:“哼,當然學過的。”
算?大丫悄悄看了看自家阿姐。
萬寶妝向自家兩個小孩眨眨眼,噓,別暴啦。
“比就比,誰會輸給你。”戰榮景被兄長按著頭答應下來,當然,他也不覺得自己會輸給對面的那個土包子。
“為了公平,我就用現場的東西出題了哦,聽好了‘無錫大阿福二十五文一個,泥車十三文一個,剪紙六文一疊,現有人買了一個阿福,兩個泥車,三疊剪紙,遞給小販一錢銀子,問:小販應該找零多?’”
小寶在一旁把數字一個一個減出來,掰著手指頭慢悠悠地算著:“一個25,一個26還有一個18,一錢銀子100文,阿姐!是31文!要找零31文!”
“小寶真棒!”比小寶算得還快的大丫開心地抱住阿弟。
沒等萬寶妝去夸獎自家小弟,對面的小孩不開心地囂道:“這不公平!我本不知道一錢銀子是多文錢!”
“啊?”沒想到這茬的萬寶妝愣住了,這個孩子連銀錢的換算都不知道。也是,若是平常不曾接過便不知曉,這可難辦了。
青年沒理會戰榮景的嚷,只是意味不明地看著他,眼神中帶著一含蓄的威嚴:“你可能算出買這些東西共花費多文?”
瞧見兄長的神,戰榮景哼哼唧唧地著手指頭沒吱聲了。
“抱歉,舍弟頑劣,讓你們見笑了。”戰容肅歉意地和這位郎說道。
萬寶妝淺淺地笑了笑:“沒關系,小孩子嘛。”
說罷,蹲下來和小寶說了幾句話。
小寶開心地抱著白白胖胖的大阿福,走到戰榮景邊,脆聲地和他道謝:“謝謝你,讓了一個阿福給我。”
戰榮景突然紅了臉,赧道:“這是你自己贏的,不用謝我。”
小寶抿著角開心地笑了,剛剛阿姐告訴自己,對方家世顯赫卻沒有以權勢人,反而同意和自己比試,于他而言也是退了一步。
戰容肅離開前又看了這三人一眼,稚子口齒清晰,膽識過人,有條有理;妹機靈伶俐;長姐秀外慧中,又有七竅玲瓏之心。剛剛們眨眼時候,便是在合計商議以己之長攻他之短吧。
這只是一個小曲,萬寶妝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頂多就是這兩兄弟出眾的相貌給留下了深刻印象。特別是見慣了這里的男一般一米七左右的高,突然出現一個一米八幾的男,還長得劍眉星目如此英俊出眾,難免多看了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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