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津南的話張就來,半點都不考慮唐晚是否能承。
那句話驚了唐晚好幾秒。蠕著,唐晚半開玩笑回:“你要是現在過來,我就去接你。”
那端滯了滯,出兩聲輕笑,“那你等著,我這就過來。”
好沒道理的回復。
轟的一下,唐晚腦袋跟炸了花似的,丁點思考能力都沒了。
唐晚手腳無力地靠在出租車,晃了晃腦袋,小聲嘀咕:“你別開玩笑了,我要當真的。”
“妹妹,前頭就到了。車費五十六塊,你是現金付還是微信?”前排司機突然出聲打破窘迫的狀況。
唐晚放下手機,從兜里手忙腳翻出一張人民幣遞給司機,又打開車門去取行李箱。
等司機找完零錢,車開走了。唐晚才重新掏出手機給江然打電話。
才發現,跟傅津南的通話還未結束。
唐晚愣了愣神,重新將手機在耳邊:“你怎麼沒掛呀?”
“這不是得等您批準了才掛?”電話里傅津南依舊沒個正行。什麼話到他邊一溜就了不清不楚的調侃。
唐晚說不過他。
下了車冷得直哆嗦。江然兩分鐘前給發消息讓再等等。
唐晚一人一行李箱站在紅綠燈路口正對著對面那塊標志建筑——人/民解/放碑。
解放碑周邊商圈任何一棟樓都比它高,可它依舊是地標,以它為中心發展。
就好像跟傅津南,無論在哪兒,都是被傅津南牽著走的。且自愿以他為半徑,在他看得見的范圍活。
想了想,唐晚低頭盯了盯自己的腳尖,沒頭沒尾說:“這兩年重慶其實發展得好。我外婆希我留在重慶的。”
“老人都這麼想。”傅津南聲音淡如一汪靜水,水面沒有半分起伏。
唐晚突然忘了要說什麼,張了張,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反倒是傅津南問:“你呢?”
“我?我……也不大清楚。可能待在北京吧。我還要讀研呀,還有好多年呢。那你覺得,我是回重慶發展好,還是在北京工作好?”
唐晚最后一句話問得很沒底,以至于問整個人一直繃著,手心全是汗。
答案唐晚沒忍心聽。沒等傅津南回,唐晚趁著江然打電話過來,急忙找借口摁了掛斷。
到底還是個膽小鬼,不敢聽惹不開心的話。
—
江然趕過來已經是十分鐘后了。唐晚一回頭就看到了人。
個子不高,穿了件黃短款羽絨服,一蹦一跳過來,跟個小孩似的,沒長大。
兩人見面,江然一溜煙地跑過來抱住唐晚不放。這姑娘沒個輕重,手臂橫在唐晚脖子上,勒得唐晚差點沒過氣。
等人放開,唐晚弓著腰咳嗽了好幾聲。江然聽了,沒心沒肺問一句:“你冒了?”
唐晚咳到一半,抬頭瞄了眼大大咧咧的姑娘,忍不住扶額吐槽:“也就高旭得了你。”
江然跟唐晚一個初中,又一塊兒上一個高中。格活潑,話又多,經常拉著唐晚說話。一來二去就了朋友。
高中畢業,唐晚選擇去北京,這姑娘不愿離家太遠留在重慶學醫。當初報志愿,唐晚一直以為這姑娘走新聞,沒曾想學醫去了。
唐晚納悶,問為什麼想學醫,這姑娘的回答至今難忘——
【想做一個有良心、有溫度、有責任的醫生,盡可能幫那些治不起病的人。】
嗯,理想遠大,值得表揚。
大一開學,倆各奔前程。這姑娘在重慶北站抱著哭得稀里嘩啦。
非說以后見不著面了,還囑咐唐晚有了新朋友也不能負了,惹得圍觀群眾紛紛側目。那眼神快把唐晚當“負心漢”看了。
還好當時高旭在旁邊拉著才沒讓繼續哭下來。高旭是江然男朋友,兩人高一就對象了。
江然倒追。高旭比倆高一年級,是學校培養的清北苗子。江然天天堵人門口表白。很多人不看好,沒想到堅持一年把人追到手了。
在教導主任、班主任三番兩次的□□短炮下,他倆在早堆里了唯一一對堅持下來的。
到現在倆談了快八年。唐晚最大的愿就是希他倆能走完長征,拿到結婚證。
提到高旭,江然臉上多了抹,連聲音都了下來:“哎呀,你突然提他干嘛啊。他知道你來,現在在家里準備菜呢,晚上咱們吃火鍋。”
“你倆同居了?”唐晚有些詫異。
江然擺了擺手,從唐晚手里接過行李箱,一邊挽著唐晚的手臂一邊解釋:“他不是實習嗎,就在外面租了房子。我也跟著住了進去。反正離我學校也不算遠,方便。”
“同居就是好。我現在連子都不用自己洗,全是高旭洗。家里都是他做飯,我就洗個碗,偶爾拖個地啥的。”
唐晚歪頭打量了幾眼滿臉掛著甜的江然,慢悠悠開口:“嗯,確實好。臉都圓好幾圈了。”
江然苦大仇深地捂住臉,“不可能!我沒胖!”
唐晚掐了江然嬰兒的臉頰,笑瞇瞇問:“高旭給給你喂什麼了,怎麼養得白白胖胖的。過年是不是不用買,吃你就可以了?”
“晚晚,你再說下去就沒朋友做了啊。”江然拽著唐晚胳膊故意往下扯了扯,仰著頭人畜無害地放狠話。
唐晚聳了聳肩,一臉無辜:“我說錯了嗎”
江然抓住唐晚的腰使勁撓,撓到唐晚哭笑不得地求饒了才放手。
時間過得很快,聊著聊著就到了他倆租的小區樓下。
小區比較舊,晚上昏黃的路燈照著巷子有點窄。他倆租的五樓,沒電梯,全靠人力提行李。
樓道到著廣告,墻面灰撲撲的,一手上去全是灰。地上還有人扔的紙團、香蕉皮,散發的味道有點難聞。
提著箱子不能并排走,江然在前面帶路,唐晚跟在后面。
“這房子誰租的?”走到四樓轉角,唐晚了口氣,盯著江然的背影問。
江然提著箱子,頭也不回說:“我!”
“怎麼選這兒,環境好像……”
“他剛實習嘛,工資也沒有多。而且他為了我放棄留在上海回重慶已經犧牲了很多了呀。他又不肯讓我出錢,我就只能替他省省了。我們之前找了不房子,我就覺得這套合適點。反正……以后有機會就換好一點的,我們還年輕呀,不急。”
江然停下腳步,轉頭笑嘻嘻地打斷唐晚沒說完的話。
唐晚對上江然彎月牙的眼睛,默默將邊的話換了祝福:“會的。”
—
一推開門就聞到了一濃郁的火鍋味,從廚房飄過來的。
“晚晚,穿這雙,我特意給你買的新拖鞋。”唐晚打量房間的間隙,江然彎下腰從鞋柜上取了雙藕棉拖放在了唐晚腳邊。
暖流涌上心頭,唐晚笑著點頭。
剛換好鞋就見高旭就從廚房里走了出來。戴著系圍,上穿著灰衛,袖口挽到手肘,一派“良家婦男”形象。
見到門口的唐晚,高旭朝靦腆笑了笑,跟打招呼:“好久不見。”
唐晚笑著點頭。
高旭跟話不多,打了招呼就鉆進廚房給倆切了盤水果,水果盤上還地放著幾牙簽。
江然一回來就了外套,拉著唐晚癱在沙發上一邊吃水果一邊追劇。
唐晚剛開始還不太適應,“讓高旭一個人準備不太好吧?”
江然拿著牙簽了塊哈瓜塞進里,邊嚼邊搖頭:“他做飯不讓我進廚房。我偶爾洗碗都是他不在家的時候。”
“嗯?”唐晚一時沒反應過來。
江然盤坐在沙發,斜了眼廚房,解釋:“我上次炒飯把鍋燒壞了。”
“……”
“晚晚。”
“嗯?”
“你談個就知道男朋友為什麼不讓朋友進廚房了。”
一盆冷水澆得唐晚心涼,唐晚咬了咬牙,問:“你以為誰都像你們家高旭那樣?”
江然不可置否地點頭,“也是。我們家高旭最好了。”
“不過我剛剛的話你也可以考慮考慮,都快大學畢業也該談了。要不我給你介紹兩個?”
“不要。”唐晚一口拒絕。
“難不你談了??”江然跟發現新大陸似的,揪著唐晚瞅好半天。
唐晚想起了傅津南,想起了那個不明不白的吻。
好像還沒有個名頭。
—
“然然,進來拿筷子。”高旭在廚房喊。
江然立馬穿了拖鞋往廚房走,走到一半,江然退回來,在唐晚耳邊說:“我覺得你不對勁,晚上我倆一起睡,我好好審問你。”
唐晚拍了拍江然的腦袋,轉移話題:“拿筷子去。”
高旭很,準備的鴛鴦鍋,葷素菜都齊全。還提前買了跟江然喜歡喝的飲料,喝橙,江然喝可樂。
桌上,三人吃得開懷。
唐晚燙了一片牛片,蘸了油碟,夾起筷子吃起來。
高旭時不時給江然夾菜、遞紙巾,作做得自然,仿佛已經了習慣。
唐晚見了,角彎了彎,笑著打趣:“還有人在呢,就不能想想我這個電燈泡的嗎?”
高旭不好意思笑了下,握著筷子跟唐晚搭話:“馬馬虎虎的,服弄臟了又哭。沒辦法。”
“是沒辦法還是慣著?”唐晚好笑。
“都有。”高旭說這話時正在替江然挽袖口。
唐晚嘆息:“你倆太過分了。”
江然努了努,替唐晚夾了兩片、幾片土豆,邊夾邊說:“你吃啊。”
沒一會兒江然放下筷子,端起可樂往空中舉杯:“快半年沒見了。來,干杯慶祝一下!”
唐晚同高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寵溺,配合著江然杯。
為,為友,為重逢。
這頓飯吃了足足兩小時,唐晚吃得肚子撐得圓滾滾的,江然也躺在沙發上尸。
實在太飽,江然拉著唐晚下樓溜達散步,高旭在家里收拾爛攤子。
下了樓,江然帶著唐晚往江邊走。
路燈一排排照下來,地上的樹影與暈黃的線形了鮮明的對比。
江然半天沒出聲。
唐晚勾手搭在江然肩膀,問:“怎麼不說話?”
江然仰頭嘆了口氣,臉上罕見多了抹猶豫。
“晚晚……高旭是為了我才放棄留在上海回重慶的。”
“嗯,怎麼啦?”
“他這邊人生地不,也沒什麼人脈。我怕他會后悔。”一直沒心沒肺的姑娘也有煩心事了。
唐晚了江然的腦袋,問:“那高旭回來你開不開心?”
“那肯定啊。我倆異地了四年,好不容易在一起我當然開心。我就是怕他……”
“然然,高旭比你理智。他認定的事不會后悔的。”
江然像是吃了顆定心丸,沒再糾結這事,轉而問起了唐晚:“你是不是談了?”
唐晚復雜地看向江面,五六的線倒映在上面,襯得波粼粼,跟畫兒似的。
踢了踢地上的小石頭,唐晚神淡淡開口:“沒有。”
“會遇到的!”江然腦袋靠在唐晚肩膀鄭重說。
“然然。”
“怎麼啦?”
“如果……你上的是一個壞人呢?你還會嗎?”唐晚斟酌了幾秒,問江然。
“啊。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只要了就躲不掉啊。不過我們家高旭才不是壞人。”江然幾乎沒有考慮地回答了唐晚。
唐晚不住搖頭,怎麼會問這姑娘。早栽進了,哪兒能看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不過,有一句話說得對,高旭不是壞人。
傅津南才是——
徹頭徹尾的壞人。
—
“三哥,你今晚不對勁啊。打牌打得沒意思還是怎麼回事?”丁嘉遇坐在傅津南對面,瞅了老半天,問。
傅津南掀眼睨了睨嬉皮笑臉的丁嘉遇,沒搭他。
倒是一旁的祝政撿起桌上的煙盒,往里塞了煙。掃了眼邊上坐著玩手機的關潔,祝政撈起打火機慢慢點煙。
“柯珍什麼時候回京的?”了一口,祝政垮下臉,啪的一下將打火機扔在桌上,詢問眾人。
這是要發火的征兆。
丁嘉遇最先有反應,“哥,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不清楚?”祝政掃向丁嘉遇,涼嗖嗖問一句。
“一周前,你去了哈爾濱。珍珍回來給媽上墳,在機場給我打電話,我當天親自接去的。這事跟嘉遇沒關系。老祝,您要怪就怪我。”費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不卑不回。
祝政冷呵一聲,隨手揚了牌桌。麻將到飛,有兩塊砸到關潔手機上,關潔手機屏幕當場碎了。
關潔皺了皺眉,轉頭看向祝政。見他正在氣頭上,關潔自認倒霉,挪了挪凳子,離他遠點。
“老費,您跟什麼時候這麼親近了?還替打起掩護了。敢我不問,您就不張了?我們這些年的還趕不上一個電話?算個什麼東西,得著你替幫忙?”
祝政的話又狠又,幾乎不給人說話的機會。費哲幾度想要解釋都被祝政的眼神給制止了。
這屋里就剩傅津南一人沒出聲,跟個局外人似的,手臂搭在扶手、腦袋靠在座椅里,翹著二郎看戲。
“什麼算個什麼東西?哥,我喊你一聲哥是尊重你。可你也好歹里留點口德。再怎麼樣也是你妹,跟你你有一半的緣關系。你不樂意回祝家也沒回,人如今回來上個墳你都不樂意,有你這樣的嗎?”
丁嘉遇聽得刺耳,跟著掀翻眼前麻將,推開椅子站起來跟祝政面對面地杠。
祝政見狀,火更大了。上前一把揪住丁嘉遇的領口罵:“丁嘉遇,你到底他媽哪兒邊的?”
“我他媽哪邊兒都不是。我就是看不慣你他媽一大老爺們欺負一姑娘。”
丁嘉遇吼完,包間突然陷沉默。
半分鐘后,祝政氣笑,指著丁嘉遇的腦門罵:“我欺負?也不看看跟媽做那些不要臉的事,還我欺負。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了讓你死心塌地替說好話?學媽那套勾/引人呢?”
傅津南擰了擰眉,出聲打斷:“祝政,話說到這份就沒意思了。”
祝政一愣,松了丁嘉遇的領口。紅著眼掃了一圈桌上的人,罵:“得,都他媽我的錯。是的有理。”
罵完,祝政氣急敗壞踢開椅子離開包間。
關潔瞧了,有眼力見地撿起祝政的外套跟著走出去。
費哲也沒臉留下來,找了個借口離開現場。
包間里,只剩下傅津南兩人。丁嘉遇滿臉頹廢地坐在椅子上,被祝政揪過的領口立得老高,他也沒管。
傅津南瞇了瞇眼,不慌不忙問:“你跟珍珍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丁嘉遇喪著臉問。
“沒怎麼回事,跟祝政鬧這麼大。”
丁嘉遇揚起頭,憤憤不平說:“三哥,你這話可得講點良心。明明是祝哥不把人當回事,回來上個墳還罵這樣。誰聽了心里好。我就是……”
“丁叔不會讓你娶珍珍。你要有心思,早點斷了。別害。”
傅津南的話宛如一把利刃噗呲一下刺進丁嘉遇的心臟,將他攪得不得安生。
緩了緩神,丁嘉遇條件反反駁:“三哥,你誤會了,我對沒那心思。”
傅津南起,繞過麻將桌走到丁嘉遇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要真沒意思,就把你心思都收住,別讓人看見。”
“你護不住,就別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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