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衛延的裳取來之后, 江知宜把他的腰牌取下，塞到自己上。

不知是不是做賊心虛，腰牌到手又有些不放心, 悄悄躲于客棧一角, 將腰牌上的束繩用力扯斷, 再系回束帶上，做出腰牌不經意間被扯斷而掉落的樣子。

如此一來，就算衛延發現腰牌丟失, 也不會懷疑是自己與他同在一時, 就敢趁他不備，如此大膽的盜走他的腰牌。

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江知宜也不再猶豫, 著采黛將他的服烤干之后，立即送還回去。

從故意留下衛延, 到完腰牌，是江知宜在路上早已計劃好的, 一切基本都按的計劃發生，除了那壺倒在他上的水, 還有他突然提起自己。

饒是如此順利，的心中也是難免的驚慌失措，暗暗勸說了自己許久，才敢再次毫無波的面對衛延。

再送他出門的時候, 外頭的霧愈發濃重, 悄無聲息的遮掩住眼前萬，似進云霄之中，須得仔細辨別，才不至于迷了雙眼。

“今日又是勞煩公子, 又是弄了公子裳，實在是心中難平，再次向公子道歉。”江知宜頗為鄭重的行了大禮，既是致歉、也是謝。

眼看著腰牌已經到手，明日就可以出城，心中平平生出幾分歡快來，連素日里聽來虛弱的聲音此時都多了些生機。

衛延跟著的腳步出門，拱手只道：“不過舉手之勞，江姑娘實在無須如此客氣。”

“好，那夜間霧大，公子路上小心……”江知宜邁過門檻，抬頭著門外的白霧茫茫，突然頓住了，腳上作霎時慌，雙腳一錯，險些要栽到地上去。

“江姑娘小心。”衛延此時已顧不得男之防，忙手抓住的手臂，拉了一把。再次接近，他覺到的呼吸好像都緩了，纖細的手臂隔著厚仍覺出冰涼。

他不知看到了什麼才致如此驚慌，立即順著的目去，就瞧見繚繞濃霧之后，正佇立著一人。

那人長玉立，如山間高松，上的大氅被寒風微揚，灌進滿懷的冷意，頸間那圈裘兒，牢牢的偎在他瘦削的下頜，使他生出幾分清傲來，面上并無太多神，眉間泛著疏離之，深眸似是無意，但卻凝然不的盯著江知宜。

衛延還以為霧大晃了眼，又睜目仔細瞧了瞧，發現眼前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此刻本該呆在皇宮里的皇帝，而那人后跟著的侍從，更是他所認識的，他錯愕萬分，忙松開江知宜，彎腰叩拜道了一聲“臣問皇上安”。

聞瞻的眼神在他上只留下一瞬，并未應他的話，眼底劃過的驚訝頓時被憤怒所代替，面上端的是似笑非笑的表，目在兩人剛剛相的手上不斷流轉。

須臾之后，他再次看向江知宜，銳利的目如同在窺伺獵一樣盯著，帶著勢在必得的自信，而后緩緩沖出自己的手，聲音冷冽，只道：“過來。”

江知宜立在那兒未，隔著漫天的濃霧、遮面的帷帽，依舊能到他眸中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子愈發僵起來，連抖都忘了，仿佛失去魂魄一般。

兩人之間的氣氛過于詭異，一個在無聲抗拒，另一個在步步近，你來我往之間，好像自有一力量，將旁人皆排除在外。

在場眾人紛紛噤聲不敢言語，霧迷蒙之中，靜的可怕。

衛延還不清楚其中的暗涌，他的眼神不停在兩人之間轉，后知后覺的明白，城門前守衛要找的姑娘或許就是江卿，一時之間，無數個疑問涌向他腦海。

他知道，皇上向來不近，僅有的兩個妃嬪都從未寵幸過，瞧著眼前姑娘的份非同一般，但他卻未曾在宮中見過，更未聽別人提起過，也不知究竟有何重要，能讓皇上從宮中追到此。

但他記得，江卿曾同他說，自己出京是為探城外親戚，如今看來，這皆是謊言。

“朕說了，過來。”聞瞻再次開口，雖然放緩了語調，但眉目之間的不耐卻愈發明顯，再經后的迷霧裝點，讓人不而生畏。

江知宜雙如灌了鉛般沉重，芊芊素手死死地扣住門框，方能支撐住脆弱的軀，不至于在他面前弱小得不堪一擊。

“小姐……”采黛心有余悸，死死地拉住的袖，仿佛只要們不走過去，這場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就不會發生。

良久，江知宜仍未，聞瞻也未放下手，兩人之間的對峙愈發猛烈，李施在后頭看的心驚跳，連連沖著江知宜使眼，希趕過來，好解決這場熬人的波折。

但他不知等了多久，并未等到江知宜過來，反見不斷后退，仰頭著聲音重復：“我不過去，我不過去……”

“那你可以試試。”聞瞻收回自己的手，開始不停的撥弄手上的扳指，一下接著一下，好像在試圖抑自己不知如何發泄的怒火。

眼看著這場疾風勁雨就要來臨，李施忙上前打著圓場，有意好聲相勸請江知宜過來，但依舊想要躲避，帷帽下的聲音已然帶了些難掩的慌。

衛延偏頭看著，不知因為什麼，突然生出一種覺來，面前的姑娘如同一縷隨時可散去的輕煙，若今日真的過去，那今日就是這縷輕煙散去的時候。

他心生不忍，上前一步擋在面前，將整個人都攏在后，對著聞瞻拱手行禮，有意平息這場怒火，說道：“皇上，江姑娘子好像不太好，……”

衛延話還沒說完，便被聞瞻打斷，他眉心低垂，側目相對，不冷不淡的開口：“衛將軍，你逾越了。”

“臣不敢。”衛延立即低頭，滿腔的話皆被哽在中。

說實話，他也知道按照皇上的子，他就算開口，或許也是做無用功，但他又覺得若他今日不開口，江姑娘就是真的孤立無援了。

他雖不知道江卿的份究竟如何，也沒有什麼憐香惜玉之心，但他倒有幾分可憐弱者之意，況且他今日親眼看著想要逃離這里，若不是過得不稱意，又如何要逃？

衛延還想要再說什麼，聞瞻卻早沒了丁點兒等下去的耐心，他連看都不曾看衛延一眼，緩步上前走到江知宜旁，將攬在大氅之中，是完全保護的姿態，又抬手親昵的替整了整帷帽，似是憐，又似是威脅。

“你該知道的，朕一向賞罰分明的很，從來不會徇私，不過你在朕這里，和旁人不太一樣，你若是偶爾犯些錯，也沒有什麼要，至于旁人……”

他略頓了頓，話中另有深意，“旁人犯了錯，朕一般不會心慈手，甚至可能會因此痛下殺手，你可要斟酌仔細了。”

只這一句，江知宜便徹底敗下陣來，在他的桎梏之中再不敢掙扎，他的狠絕鷙，的確清楚的很，所以才不敢賭。

當著衛延和無數侍從的面兒，江知宜不知自己怎麼上得馬車，只記得衛延好像著看了許久，眼神中既有可憐、又有無奈。

馬車進了皇城之后直奔長定宮，這個與聞瞻初次相見的宮殿，讓無比抗拒，又萬分厭惡。

聞瞻卻毫不客氣，進殿之后，直接拉住的腕子，一把將扯至榻上，跌坐在錦被上，迅速蜷起子，躲于床榻一角。

“江知宜，朕沒放你，你居然敢逃？”他傲然睥睨著，滿目皆是翩飛的冷意，帶著些不可置信。

江知宜將后背的著墻壁，瑟著他，不發一言。今夜之景，不是沒想過，而正是因為想過，知道會發生什麼，所以才會更加恐懼。

見不應，他冷哼一聲，攀上床榻，接著問道：“你以為衛延可以幫你嗎？以為他可以保護你嗎？還是心里想著你父親那些荒唐的話，真覺得嫁給衛延，就可以保住你的命？”

“不，不是我以為，是他本來就可以幫我，可以保護我。”江知宜仰頭與他對視，眼中毫不怯。

他話中的每一個細節，無論是父親，還是的婚事，這樁樁件件皆能刺痛的心。

若不是他，現在就是另一番景，或許會如母親所說，沾沾上將軍的氣兒，病癥漸漸好起來，同上將軍過上和和的日子，雖無所謂是否真的慕，但那是他們二人共同的福氣。

聞瞻嗤笑著，抓住的玉足，將他拉至自己旁，順勢欺而上，不屑道：“若他真能保護你，今日你就不會被朕如此輕易的帶走，你當他是什麼？你的救命稻草嗎？可惜他不是，他不過是臣服于朕的權勢之下，不敢反抗的臣子，就算他心有不滿又如何？還不是只能親眼看著你被朕擁懷中。”

說著，他附上的臉，著臉上剛經過嚴寒的微涼，面帶玩味，“你們府中的和尚不是說，你只要沾一沾殺氣重、氣足之人的氣兒，便可保住命嗎？試問這天下，還有比朕殺氣重、氣足的人？”

江知宜偏頭躲開他的靠近，幾乎是從后槽牙出三個字來，直著脖子哽聲道：“你不配。”

“我不配？”聞瞻從袖中扯出那塊要掉出來的腰牌，將的臉擺正，迫看向自己，低吼著問：“衛延就配嗎？他配嗎？朕今日未在他面前穿你的份，是給你留著臉面，怎麼？你想讓他知道，你就是他將要娶進門的夫人？”

他早就瞧見袖間的這塊腰牌，知道若不是今日找到，或許明日就會拿著別人的腰牌，明正大的走出京城，從他的手中逃。

“他比你配，只要是人，就比你配。”江知宜抓住他的襟，同樣以嘶吼回應著他，的言下之意，是他不配為人。

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讓生出如此徹骨的恨意，也再沒有一個人，會讓寧愿死，也不想與他糾纏。

“好啊，可惜就算我再不配，你不還是落在了我手上，除了我，別人都休想再覬覦你半分。只有等到哪一日我厭惡了，準備放過你了，旁人才有沾染你的機會。”

話落，他不給回應的機會，用手束住的腕子，將的手臂舉過頭頂，制在墻壁上，低頭便吻了上去。

江知宜只覺惡心無比，拼命反抗著，手腕不停的掙扎，將他手上傷口剛包好的細紗撕扯開來，鮮再次流出，沾到的手上，兩人的手糾纏在一起，難舍難分，因為的作，他手上的鮮愈發多的往外涌，順著的手腕下去。

聞瞻毫不在意，依舊放肆的在面上落下一個又一個吻，江知宜用腳踢他、用牙咬他，他皆無反應，只是將手掌下，為抹去白皙腕上的鮮，又不忘在耳邊威脅。

“你知不知道，朕瞧著你給他行禮道謝，他又握住你的腕子時，朕真是恨不得……恨不得掐死你。”

襯著燭，層層簾帳上落下兩人的影子，糾纏的、掙扎的、制的、反抗的，一一悅然于上。

待到齒相之時，兩人都能到濃重的腥味，摻著他手上流的，彌漫在整個簾帳之中，是再名貴的熏香也遮不住的氣味兒。

他嗓音低沉，混著說還休的糾葛，一遍遍的問：“你恨我是不是？你恨我是不是？”問完便是更加熾熱如烈火的吻，過上的每一寸皮。

的鬢發微低、珠釵散落，床前的正照在帳，出一張芙蓉面，以及周的凝脂來，襯著柳腰花態的姿，如蒙了白雪的起伏山川。

他有意輕惜輕憐，但鴛鴦頸之時，卻是難以抑的春思漸濃，等到香汗沾·下襦和錦被，的子止不住輕時。

他又囫圇不清的開口：“你憑什麼恨我？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后面的話于芙蓉帳暖之中，與破碎的·息和輕泣混雜在一起，再也聽不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方是虹銷雨霽，他似乎十分暢意，已經忘了兩人適才的一番爭論，用薄紗遮住江知宜，將人抱進浴殿之中。

偎在他上，仿佛失了筋骨般蔫蔫兒的，一也不肯，他將放置水池旁的人榻上，先舀水洗掉滿手的鮮，才將放在池中，一手攜住，另一手往上澆著溫水，極盡耐心和意。

江知宜對這短暫的溫毫無，只是開口冷漠的要求：“我要給我父親傳封信。”

聞瞻手上作沒停，長眉微微斂起，卻是難得的好脾，“想傳什麼？朕可以命人去寫。”

江知宜明白他問這個是心有疑慮，怕傳出去之事，但此事是早就打算好的，也并無什麼可瞞的，于是直接宣之于口：“想告知我父親，將我與衛將軍的婚事作罷。”

“為何？”聞瞻微微一滯，對的決定略有不解，明明適才還在說衛延是能護住的人，怎麼轉頭的功夫，又變了主意。

“因為什麼皇上不清楚嗎？何必在此惺惺作態。”江知宜面帶譏諷的笑笑，瞇眸不再看他。

這樁婚事本來就不合適，此時又落于皇上手中，再無清白之，自知離開皇宮的機會渺茫，何必再去拉扯著人家。況且今日見過衛將軍，又過他兩次三番的幫助，知他為曠達隨意之人，更是不忍欺瞞。

的話說得并不客氣，甚至可以說是難聽，但聞瞻倒并未生氣，皺著的眉頭甚至稍稍舒展開來，手上的作也更緩了一些。

江知宜見他許久不曾應聲，以為他不肯同意，連眼睛都不曾睜開，只道：“如果不行，那就算了。”

聞瞻依舊緘默著，過了許久方道：“不必傳信了，朕可以允你回家一趟，親自同你父親說過便是。”

“什麼？”江知宜猛地睜眼看他，對他的決定頗為驚詫，忍不住再次詢問：“你說允我回家？”

“你父親前兩日請旨，說你生辰即近，你母親想見你想得，求朕讓你回家過生辰。”聞瞻打量著的臉，輕嘆一口氣，似是惋惜：“若不是你逃跑，本來朕是打算從宗廟之祭回來后，便要告知你，但你偏偏鬧出這樣的事兒來。”

江知宜用手攀住池沿，心中五味雜陳，被聞瞻抓到逃跑的時候沒哭，被他在床榻上折騰的時候也沒哭，但這會兒聽見父親和母親在為的生辰忙碌，雙眸微微一閉，便涌出無聲的眼淚來，淚珠頓時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從眼角至下頜，而后盡數砸到池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