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泄完一通，顧止恢復平靜，吃完藥躺到酒店床上，正打算睡覺，放在一旁的手機震了。

他看了眼備注，打起神接通，“周姐，這大半夜的怎麼有功夫——”

“得得得！”周小小止住顧止的虛假奉承，“兔崽子，你又拿我當擋箭牌，你說說這都第幾次了。”

顧止心虛笑道，“第…五六七八次吧。”

周小小罵，“我風評被害就是你們兩個狗男人的鍋。”

顧止忙不迭保證，“絕無下例！”

周小小在那頭冷哼了一聲，“那群記者也是夠蠢的，這都能被你給忽悠過去？”

“可能是覺得我人帥不會說假話。”

周小小翻了個白眼，“小孩，你這不要臉的勁，到底跟誰學的？商亦紂那狗東西不管管你。”

顧止笑出聲，“實話實說，怎麼能不要臉。”

周小小跟著笑了，而后咳了兩聲，倏而嚴肅起來，“行了，跟你說正事。”

顧止也跟著一道坐直了，“您說。”

“你跟狗東西的合同，還有一年吧？”

顧止掰著指頭算了下，“準確來說，376天。”

周小小嗯了聲，“上次跟你說的事，你考慮清楚沒？”

顧止面一僵，復爾笑嘻嘻問道，“啊…什麼事？我這腦子最近不太好使。”

周小小沉默了。

半晌，輕嘆了一口氣，“…顧止，沒必要。”

顧止靠在墻壁上，認真回道，“姐，我是真忘了，要不你再說一次？”

“你就裝，到時候別來我懷里哭。”

“那能啊，我鐵漢。”

周小小乏了，“算了，你那天回心轉意了，隨時來找我。”

“我流浪街頭了，一定去姐家蹭吃蹭喝。”

“可滾蛋，我這不收無用人士。”

顧止跟著周小小聊了半天，最后周小小被另一道清冷聲喊走了。

顧止進演藝圈，算場意外，天賦不足，但好在肯用心琢磨，有一好皮囊，加上脾氣溫和，待人事有一套，無論在那個劇組都吃得開。

在【江山雪】這個劇組也一樣，上至導演，下至場工，每一個提到顧止，都會不約而同地給一句夸贊。

當然，除了一個人，唐霜生。

唐霜生自第一天進組，便格外瞧不上顧止，對著顧止不是橫眉冷眼就是頤指氣使，態度囂張跋扈。

但劇組沒一人敢站出來開口。

【江山雪】原定的男一本是年前大紅的選秀節目出來的小偶像，什麼都準備好了，只差合約一簽，卻被唐霜生半路截和。

劇組人人在傳，唐霜生背后有個大金主，連導演也不敢開罪他。

所以，顧止氣了，大家也只能等著唐霜生走了，再來安他。

顧止倒沒什麼反應，還反過來幫唐霜生說好話。

“小孩子嘛，脾氣大點，正常，我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

這一番話下來，可謂高下立判。

“顧哥，”顧止的助理徐妻捧著劇本小跑過來，“等會那場戲，要不找替吧？”

顧止正在補妝，雙眼闔閉，細長的睫垂落在眼斂，化妝師見過的俊男不再數，可顧止在見過的里面，算頂尖的，作不由地輕上加輕，生怕驚了眼前景。

“先停一下吧。”顧止聞聲，溫和開口，止住化妝師的手，朝著笑道，“可以耽誤你一會嗎？最多五分鐘。”

“可…可以！”化妝師被勾得心神漾，也明白顧止是要單獨和他助理說話，不帶耽擱地放下手中的化妝刷，暈乎乎地走出化妝間。

隨著化妝師的影消失，顧止的笑容淡了點，“不用，到時候讓琛哥拍清楚點就行。”

琛哥，劇組的場工。

徐妻擔憂，“可…我看那唐霜生手勁大得很，上次一掌把他的小助理臉都腫了。”

顧止微微蹙眉，那一掌他也有印象，足足一個禮拜，他才看到那個小助理的臉消了痕跡。

他馬上要拍的一場戲，是男二沈穆背叛了師門，被罰于祠堂，男主宋觀把沈穆當親弟弟，卻慘遭背叛，一氣之下給了沈穆一掌。

一般來說，有扇掌的戲，對戲雙方心中有數，下手都會留幾分余地，也可以找替，或者借位。

畢竟不是電影，不會一幀一畫，放大細節展現在觀眾面前，自然有巧可鉆。

但以唐霜生的子，很難不會以公報私下狠手。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顧止吁了口氣，勸徐妻，“總不可能毀容，大不了到時候，我請幾天假。”

徐妻還是不放心，“那這萬一孩子也沒了，狼也沒套著呢。”

顧止無所謂地笑笑，“那就算我倒霉。”

徐妻知道自己勸不顧止了，懨懨地跑出來找化妝師。

出了化妝間，唐霜生還沒化好妝，導演組已經就位了，導演秦尉遠遠看到顧止，便招呼他過來。

顧止：“秦老師。”

秦尉在圈子里不出名，但對演戲有自己的一套見解，對現在流量當前的世道，嗤之以鼻。

秦尉常言，演技才是立之本，皮囊名氣皆為虛妄。

顧止合他眼緣，平日里頗為照拂他，經常給顧止開小灶，教他怎麼提升演技。

所以顧止尊稱秦尉一句老師。

“不找替？”秦尉問。

顧止：“戲是自己的。”

秦尉眼贊賞，而后惋惜道，“你生不逢時，不然早該火了。”

顧止進演藝圈時，正是強者如云，神仙打架的時候，新舊四大影帝齊坐鎮，實力派數不勝數，如今三大流量之一的何慕，在當初連進來的資本都沒有，更何況是演技平平無奇地顧止。

顧止倒不憾，“不火也好，了許多麻煩事。”

秦尉笑，“也虧得你想得開。”

顧止佯裝無奈，“想不開也沒轍了，國民男二深人心，現在遞給我的劇本，除了男二，就是男二，我演不了男一，憑這張貌如花的臉，我反串演個主也行啊。”

秦尉大笑。

唐霜生出來時，一眼看到顧止同導演笑在一塊，氣氛好不融洽。

他眼神暗了暗，走了兩步，從商亦紂別墅出來的得意，加上今天要拍的這場戲，心又好上了幾分。

他嘲諷地向顧止，真是不擇食，連秦尉都勾搭。

主角到齊了，其他人也紛紛就位。

雪頂，凌山觀。

宋觀問，“沈穆，你可知錯？”

沈穆直腰板，一言不發。

宋觀一手帶大的師弟，卻離經叛道，投邪道殘害忠良，宋觀既難又憤怒，“你可知錯！”

沈穆垂了垂眼，雙膝在祠堂中，跪了一夜，早已發麻，“我沒錯。”他不想再跪，跌跌撞撞地起，同宋觀對視，“我沒錯，錯的是這世道，錯的是你們！一群老不死的，天天滿仁義道德，其實呢？沒一個好——”

“啪——”宋觀氣極，難以遏制地甩了沈穆一掌，力道之大，沈穆被扇得頭偏，角鮮直流。

“卡——”

聲未落，徐妻抱著冰袋沖了上去。

顧止的左臉被扇地高高腫起，五個指印浮現，徐妻看著都痛，“顧哥…”

顧止耳窩嗡嗡作響，他掉咬著口腔，流出來的，眼神掃到外圈，與一人對視。

他看到那人在前比了個OK的手勢，才收回目，接過冰袋，往臉上敷。

唐霜生好整以暇地邁過來，“不好意思啊，我戲了，沒控制好力道，顧哥不介意吧？”

徐妻氣得牙，顧止拉住他，卻道，“沒事。”

唐霜生聳聳肩，云淡風輕地向秦尉，“導演，我覺得我剛剛演的不在狀態，再來一次吧？”

秦尉臉黑得堪比鍋底。

要不是投資方欽定這個人，秦尉恨不能馬上換了他。

而唐霜生確實演得不在狀態，除了那一掌格外戲，別的簡直是一塌糊涂。

秦尉向來對戲苛刻，但現在卻松不下這個口。

“不用了，我覺得可以。”

“行吧。”唐霜生過了手癮，他回向顧止，笑瞇瞇地指了指顧止的右臉，“就一邊，怪不對稱的。”

顧止這次沒再理他，越過他，徑直走出去。

接下來沒顧止的戲份了，他這臉也沒法往下拍了。

秦尉無力嘆息，大手一揮，放了顧止四天假，讓他好好回去養臉。

剛出片場，“顧止。”唐霜生喊住他。

拍戲取的實景，周圍沒什麼人，徐妻生怕唐霜生再犯渾，擋在顧止前。

唐霜生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別跟條狗一樣，纏著商亦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