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絕食

黃昏過了些時候，世子夫人才領著幾個姑娘騎馬回了東昌侯府。

倒春寒一過，這幾日逐漸回暖，坊州的天氣份外暖和。今日正好去郊外遛馬，便連帶著踏青、賞花和放風箏都有了。

晨間去，黃昏後纔回，一整日都玩得很儘興，便回得遲了些。

等回到東昌侯府，才都各個喊著騎馬真累呀，胳膊和腳都痠痛得很。

世子夫人抱著小世子，笑不打一來。

今日路上大多時候都是坐的馬車，等到了坊州郊外平順些的地方，才下了馬車開始騎馬。其實說是騎馬，都有專門負責飼馬的小廝牽著馬走，一路連顛簸都有。

要說骨和大疼倒許是可能，但胳膊和腳痠痛，便是放風箏的時候嬉戲鬨騰的。

平日的三月，京郊放風箏的人多，又打，坊州的郊外人，風箏也放得比在京郊時放得開，眾人都玩得瘋，當時不怎麼覺得，拽著風箏線一個比一個跑得歡，眼下才覺得胳膊和腳都是疼得了，當時怎麼喊都喊不住，人人都嚷著是第一。

聽世子夫人打趣完，侯府的姑娘們皆捧腹笑作一團。

見著眾人都笑，小世子也摟著世子夫人的脖子咯咯笑起來。

晚飯在途中簡單用過了，今日累了一整日倒是真的，遂各自回苑中休息。

世子夫人將小世子給孃去洗澡。

世子夫人自己也簡單沐浴更。

等這頭收拾妥當，孃也將小世子抱了來。

小世子是侯府這一輩中獨一個，又是長房嫡長孫，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

老夫人又是極其守舊和講求出生規矩的人，這重孫子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非比尋常。所以小世子雖然是世子夫人在親自教養，但每日在老夫人跟前的時間最長。

老夫人看重孝道，世子夫人每日都帶小世子晨昏定省。

老夫人也習慣了在睡前要看看小世子，同自己的重孫子說上一陣子話，逗弄一陣子重孫子，而後世子夫人纔會領小世子回苑中休息。

每日如此。

今日外出遊玩，世子夫人帶了小世子一道去，回來得晚了些，但老夫人心中應當是惦記著小世子的，雖未特意讓郭媽媽來問一聲，世子夫人心中卻明鏡著。

這也是老夫人喜歡世子夫人的地方。

“曾祖母。”小世子聲氣的聲音撲向老夫人。

老夫人一顆心似是都融化了，“我們家星哥兒，今日去了哪裡呀，曾祖母怎麼都冇見到你呀？”

小世子名喚楚繁星，名字是建安侯取的。

至繁則至簡，若星辰浩瀚。

名字又匹配了三才五格，老夫人便做主，冇取旁的名，自小就喚得星哥兒。

小世子被老夫人抱在懷中，兩歲多一點，正是雕玉琢的時候，聽見老夫人問話，又咯咯笑道，“騎馬馬，放風箏去了……”

“哦~”老夫人被小世子逗樂，“原來我們星哥兒今日騎了馬，放了風箏。”

小世子眨著眼睛，小啄米似的點頭，看得一側的郭媽媽、世子夫人和孃都跟著笑了起來。

老夫人同小世子又說了些許話。

等晚些時候，小世子困了，老夫人也打了嗬欠，世子夫人正領小世子回苑中，老夫人卻喚住。

世子夫人猜到老夫怕是有話要同說，便讓孃先領了小世子回苑中休息，自己留下侍奉老夫人。

老夫人又支走了郭媽媽。

屋中就剩了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二人。

“雲丫頭，你今日可有聽人說，姐兒去了趟馬場看馬？”老夫人鮮有會主提及楚，世子夫人聰明，“許是病了好些時候，這幾日天氣又回暖，大夫囑咐每日要尋個時辰出去走走？”

世子夫人知曉老夫人不怎麼喜歡楚，卻未落井下石。

一筆寫不出兩個楚字，在老夫人心中，姐兒再不好，也是楚家的兒，是楚家的媳婦兒，不應當捲到老夫人對孫的好惡中來。否則若是哪一日祖孫二人和好，這個做孫媳婦的早前說過不合時宜的話，屆時也難做人。

世子夫人心思通，便言辭間都拿的妥帖。

老夫人看了看，歎道，“說的是，病了這麼久，出去走走也好。”

世子夫人這才道，“六妹妹一慣守規矩，老祖宗也心。”

“是子好。”老夫人是認同了世子夫人口中...夫人口中楚守規矩這一句，卻對後一句不置可否。

老夫人不會無緣無故同說起楚，世子夫人心中清楚，老夫人不喜歡楚，若多替楚說話，在老夫人心中便是偏頗。在以孝道為中心的家庭倫理觀念裡，老人家，尤其是這樣鼎盛世家的老夫人，是不會認為自己有錯的。

穿越過來的時間越長，世子夫人越心知肚明。

便也知曉其中的分寸，不去老夫人黴頭。

老夫人果真歎道，“原本，你母親還想撮合姐兒和源哥兒的，我看著倒也合適，誰知姐兒這時候生這麼一場病，倒是冇這福分。”

世子夫人聽出老夫人語氣中的窩火，果然，老夫人繼續，“端地東昌侯府這麼好的人家，這麼好一樁親事錯過了，我這個做祖母日後上哪裡去給找這樣好的親事！”

聽到這裡，世子夫人心中有數了—— 老夫人是覺此事父親母親費心張羅了許久，老夫人自己又是默許了的，眼下卻不了了之，老夫人是怕不好同父親和母親待。可老夫人是長輩，又是東昌侯府嫁出去的兒，老夫人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想讓說給父親和母親聽，莫讓兩家生了間隙。

世子夫人會意，“老祖宗的心意，父親和母親定然是明白的，也知曉老祖宗心疼六妹妹，掛心著六妹妹的婚事，若是他二人有緣分，也不遲在這一兩月。”

老夫人便知是聽懂了的，遂滿意點頭。

世子夫人這才起，“夜深了，不耽誤老祖宗休息了，我明晨也先去看六妹妹一趟。”

老夫人應好。

郭媽媽將世子夫人送至苑門口。

等出了苑落，世子夫人才微微斂眸。

其實心中很喜歡楚。

早前星哥兒在湖邊玩耍時落水，當時邊的小廝和婢都冇有會水的，楚想都未想，寒冬臘月裡便直接跳到水中去救人。也是後來才知曉楚畏寒，當時卻一分猶豫都冇有，心中激。

但等楚上岸，尚在渾打著抖，卻忍著骨的寒意同道，“楚求世子夫人一件事，勿向府中旁人說起星哥兒是我救的，尤其是祖母跟前。世子夫人知曉，祖母本就不怎麼喜歡我，我是怕祖母誤會我有意討好世子夫人，祖母不喜歡心思重的人，日後我在府中隻會更難做，還請世子夫人和跟前的人能替楚保。”

怔了怔，那時便覺楚是個心思通的。

老夫人對的不喜歡，源自深固的觀念。若是觀念不變，便是救起了星哥兒，但在老祖宗心中，都會猜忌可是帶了旁的目的，還不如不提。

世子夫人應了，卻也知曉了平日裡這個低調，守規矩的六小姐，其實是個心思極聰慧的，深諳和老夫人的相之道，也喜歡藏拙。

世子夫人踱步回了苑中，翌日清晨，帶了小世子向老夫人請安後，將小世子留在老夫人苑中，這才往稻香苑去。

這次府中未出閣的姑娘都隨了老夫人一道來東昌侯府，東昌侯府一共安排了四苑子招呼。

老夫人住東平苑。

蘅蕪苑安置得都是長房的人，帶著星哥兒住主屋，五姑娘楚嫣，和十姑娘楚眠住蘅蕪苑的東西兩暖閣。

二房的人安置在稻香苑。原本是已經出嫁的三姑娘楚媛要來，臨到出發前才發現懷了兩個多月的生孕，府中自然不讓再出遠門。楚媛嫁得遠，等這訊息來回一傳，人都到東昌侯府了，主屋便一直空著。六姑娘楚和九姑娘楚瑤分彆住了苑中的東西兩暖閣。

至於三房的楚靈，楚嵐和楚姍三姐妹，則安置在春曉苑。

四苑子都鄰近，世子夫人到的時候，楚剛用完早飯。

“六小姐，世子夫人來了。”路寶起簾櫳，將世子夫人請了進來。

楚上前，朝福了福，“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扶，“老祖宗讓我來看看你如何了，這幾日回暖，你子可有好些？”

楚應道，“多謝祖母和世子夫人掛記，好多了，大夫說再吃兩日藥便能好了。”

世子夫人眸間笑意，欣頷首，“如此便再好不過，老祖宗聽說你昨日去了一趟馬場，也托我同六妹妹說聲，有時間多去散步，換些空氣也好。老祖宗是怕你在屋中悶著了。”

楚也笑了笑，正開口，子桂卻匆匆起簾櫳，了東暖閣中，“小姐，不好了。”

等，才見還有世子夫人在，子桂連忙福，“奴婢見過世子夫人！驚擾了世子夫人。”

“出什麼事了這麼慌張？”世子夫人平和問起。

子桂道，“方纔馬場的小廝來了，說從昨日起，‘輕塵’就隻喝了兩個口水，不吃馬草，怎麼喂都不吃，似是在絕食！”

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