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臨近午時，兩輛牛車停在了陳家塢堡大門前，下來兩個婢，很絡地與塢堡外的陳氏佃戶打招呼，進門便朝西樓走去。

來福一見，喜道：「小嬋、青枝，你們來了，快去見主母吧，都盼著你們呢。」便讓曾玉環帶小嬋和青枝上樓。

小嬋、青枝便是丁微的兩個侍婢，以前隨丁微嫁到陳家塢，在這裏住了六年，對這裏的一切都悉得很，陳母李氏為人又善良慈和，所以小嬋、青枝對西樓陳氏很是依，對宗之和潤兒更是憐惜。

見到陳母李氏，兩個侍婢一起拜倒在地，向主母問安。

陳母李氏吩咐英姑去喚之他們來，一面詢問微近況。

陳之帶著宗之和潤兒進來了，潤兒甜，立即道：「你是小嬋姐姐，你是青枝姐姐，潤兒沒有認錯吧？」

小嬋和青枝滿臉笑意，曲蹲拉著潤兒和宗之的手，上上下下的看，喜之發自肺腑。

陳母李氏知道們不能耽擱，回程還有將近四十里路呢，當即吩咐曾玉環準備午餐，款待駕車的兩個丁府佃客和小嬋、青枝，吃飽后即起程。

小嬋初到陳家塢才十二歲，那時陳之六歲，經常帶著陳之玩耍，很喜歡這個俊秀兒，現在陳之一年一個樣，越長大越俊，去年來時陳之還沒有個子高，現在一看，比高一截了。

小嬋得知這次陳之也要跟去，很是歡喜，對陳之道：「之小郎君，這樣才對嘛，我家娘子常念著你呢，去年你沒跟去，我家娘子心裏就很不好，還掉眼淚了。」

魏晉時婢僕稱呼主家的兒要麼是娘子、小娘子，要麼就是郎，那時沒有小姐這個稱呼。

午時三刻，三輛牛車離開了陳家塢向北駛去，其中一輛是來福駕馭的，陳母李氏命來福也去一趟縣上，西樓陳氏田地多，佃戶不夠，來福這次去就是要再雇傭兩戶佃客。

同時跟去的還有來德，來德不習慣乘車，跟在牛車邊步行。

丁府的兩個佃客雖然長途趕牛車辛苦，但心不錯，陳母李氏一向不會吝嗇，這回又各賞他們兩個一人一匹帛，值得五銖錢五百文。

陳之起先也是步行，一邊走一邊頻頻回首，白髮蒼蒼的母親倚門而，一定要不見牛車才作罷。

青枝帶著宗之、小嬋帶著潤兒各乘一輛牛車，車轆轆，小路彎彎，漸漸的離陳家塢遠了，離九曜山遠了。

牛車的車廂兩側無窗，上面是細竹編織的席篷，漆上桐油，不會雨，車廂前邊有掩、後邊有稍，掩和稍都是類似車門一樣的隔板，還遮有布簾，小嬋就一直著車后的布簾笑看著步行的陳之，對邊的潤兒道：「看你丑叔什麼時候喊累？應該很快就要喊了，你丑叔子虛弱得很。」

潤兒道：「丑叔現在可厲害了，每日爬九曜山呢，還有，每餐要吃三大碗麥飯。」

「哦！」午後微斜的耀眼，小嬋瞇起眼睛盯著頭戴細紗小冠、穿葛布大袖衫的陳之，陳之步態從容，毫無氣的樣子，臉不再象以前那樣白里著青，而是淡淡的紅，形秀拔，氣質溫雅，眼神變化尤其大，難以形容，總之很迷人。

「之小郎君，來，到車裏來，和我們一起乘車。」小嬋喚道。

陳之道：「坐得下嗎，小嬋姐姐？我走累了就坐來福的車。」

潤兒「格格」直笑：「丑叔也小嬋姐姐，真好玩！」

小嬋皺了皺鼻子道：「你丑叔象你這麼大就是我帶著他玩的，怎麼不我姐姐？——快上來，坐得下的，潤兒多小的一個人。」一面命佃客停車。

陳之便上車挨著小嬋坐下，小嬋抱著潤兒，盈盈的眸子一瞬不瞬盯著陳之，不言亦不，過了一會忽然大笑起來，指著陳之道：「哈哈哈，小郎君臉紅了，之小郎君竟然知道臉紅了，哈哈哈。」笑著笑著，還手過來擰陳之的臉頰，這是以前習慣的作，小時候的陳之的，最擰陳之的小臉，雖被丁微責怪也屢教不改。

車廂里狹窄，陳之沒躲開，就被擰了，好生慚愧，又覺得很親切，嫂子丁微的四個侍婢當中，小嬋姐姐對他最好，不過按他前世的年齡，他是二十七歲，二十一歲的小嬋只是個小妹妹啊，被擰臉調戲，實在可笑。

潤兒這小機靈起鬨道：「丑叔也常扭潤兒臉，小嬋姐姐幫潤兒擰回來。」

小嬋只擰了一下就沒再擰，因為陳之那幽邃的眼神讓覺得眼前這個年不再是小孩子了，已經有年男子的韻味，的言行得注意點。

小嬋子小，圓圓的臉蛋，眼睛很靈活，雖然不再擰陳之臉頰，眼睛卻不放過陳之，得很近地上下打量，點頭道：「之小郎君真的長大了好多，等下我家娘子看到一定很驚奇，已經兩年沒見了。」

陳之便問：「小嬋姐姐，嫂子還好嗎？」

小嬋臉上的笑意迅即退去，看了潤兒一眼，搖頭道：「不算太好，娘子非常思念宗之和潤兒，清晨醒來，枕巾都是一大塊，做夢都在流眼淚。」

這一句話就把潤兒惹哭了，小眼淚「吧嗒吧嗒」流下來，口裏著：「娘親——」

小嬋趕抱著哄：「潤兒別哭，娘子若是知道小嬋把潤兒惹哭了，會責罰小嬋的，潤兒不想小嬋姐姐責罰，對吧？別哭了。」

潤兒努力止住哭聲，小淚珠卻止不住，那噎噎的樣子鐵石心腸的人看了都要心酸。

陳之拉著潤兒的小手道：「潤兒，娘親可不喜歡潤兒哭哭啼啼哦，娘親喜歡乖乖的潤兒，會背誦《論語》的潤兒，會寫《宣示表》的潤兒——對了，去年潤兒去見娘親，會不會背誦《論語》？」

潤兒被轉移了注意力，終於止住了悲聲，說道：「去年潤兒才五歲啊，一句《論語》都不會背——」

陳之道：「那等下潤兒見到娘親，背誦《論語》給娘親聽，娘親會不會非常驚奇，非常快活？」

潤兒眼睛笑瞇起來，脆聲道：「一定會！」

陳之和潤兒說話時，小嬋背靠車壁靜靜地看著陳之，覺得這年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樣，以前有點討人喜歡的獃氣，現在呢，依然討人喜歡，可是獃氣沒有了，有一種小嬋說不上來的俊秀飄逸之氣。

小嬋不想：「單論言表風度，當年他兄長陳慶之也似乎不如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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