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走到大學食堂。

　大學食堂一直有補, 韓學禮每學期上學來背著一百斤米，這些背到食堂里可以換飯票，他節省一點一學期也就過去了, 其他的時間咸菜青菜雜糧湊合。

　這些他是不會給妻說的。

　韓學禮拿出來幾張塑料票據, 黃的是飯票，上面寫著壹兩，貳兩。

　菜票是按照金額來的，五分錢一張的是紅, 一錢一張的是綠, 學校食堂這會兒有財政撥款，比外頭要便宜多了, 五分錢能打兩個素菜, 一錢能打一個葷菜或者兩個半葷，韓學禮掏出來三張二兩, 三張一。

　這種票據在所有的學校里都差不多, 唐小麗手從他手里拿過來一張飯票, 反復的看著，仿佛能回憶起幾年前, 那是沒下鄉之前在學校里的那段歲月。

　韓學禮突然手，在手心里撓了一下：“給你拿著吧。”

　唐小麗的臉紅了紅，又給他塞了回去。

　晚飯給萌萌打了個蛋，韓學禮額外點了一葷一素。

　萌萌在家很能吃到蒸蛋, 還喜歡吃的, 把蒸蛋一勺一勺舀到碗里，拌勻了一勺勺往里送, 這幾個月的變化很大, 勺子已經能用的很好了, 小孩兒吃飯不用心，唐小麗又從自己碗里拉過來一塊到萌萌碗里，看來羊城的水土養孩子，在老家沒吃過這麼多。

　韓學禮見唐小麗碗里的飯撥走了小半，又把自己的飯菜撥拉過去一點給妻子。

　大學食堂的飯菜比外面要好，這會兒能進這種好單位的大師傅手藝都不錯，辣椒炒里面雖然不多，但是炒出來，里面的辣椒也不太辣，拌飯味道很好。

　唐小麗已經很多年沒吃過這麼有滋味的飯菜里，先把湯舀進來，也學著萌萌拌飯吃：“真好吃。”

　韓學禮笑著看：“喜歡以后就都在食堂吃，飯票菜票沒有了還可以買。”

　唐小麗：“你是拿家里背過來的米換的飯票？”

　韓學禮：“糧食可以直接換糧票，學校也愿意收糧食，一百斤大米可以換兩百斤飯票，我吃一學期就夠了。”

　這會兒學校去買糧食也要找糧站，學生有糧食直接背過來換票是最好的。

　唐小麗福至心靈：“那紅薯能換飯票嗎？”

　紅薯也是細糧。

　韓學禮想了想：“我明天去后勤找人問問。”

　后勤換飯票的態度很好，畢竟糧食在這會兒屬于通貨。

　唐小麗不高興了：“早知道不要讓大姐背走了。”

　韓學禮笑：“摳門，大姐拿走了就拿走了，不就是點番薯。”

　五斤番薯一斤，唐小麗可舍不得。

　“我大姐是工人，男人還是干部，不用我這個沒公糧吃的補吧，等我以后有錢了再補唄。”

　兩人吃完飯就往外頭居民區走。

　這一路最高興的就是萌萌，路上到都是稀罕東西，看見什麼都好奇，唐小麗有時候帶不住，萌萌上說著自己是全世界最懂事的寶寶，但一跑起來就管不住自己的，唐小麗帶著也費勁的。

　韓學禮覺得也確實需要給找個兒園待著了。

　所以找房子一定要找兒園附近的房，急不得，萬一離的遠了，接送孩子也不方便，好在他現在讀大學，時間上也靈活的。

　這會兒出租房子的小廣告在路邊上，唐小麗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找找路邊小廣告，想要盡快找到房子，倒是韓學禮不急，還跟說：“租房的事可以慢慢來，不能找條件太差的，我先打聽好萌萌讀書的事兒，再找房子，反正現在有招待所住著，也不著急。”

　唐小麗有些沮喪，看來看去覺得租房都難的。

　韓學禮看出來了，回去的路上安說：“我手里有錢。”

　唐小麗看著他那服，怎麼都不信：“那你還穿著破短袖，以后我也不跟你去食堂吃飯了，你自己肯定吃些咸菜青菜糊弄糊弄，我們過去了才吃好的。”

　韓學禮不得不解釋：“我只是沒時間買新服。”

　唐小麗：“其實我有錢，我來之前做了點小生意，以后我靠我自己就行了，你不用總想著賺錢，你好好讀書吧學禮。”

　在書里面，韓學禮得被耽誤好幾年，錯過了保研了機會，這是他到的最糟糕的事。

　韓學禮就不說話了，回去的路上路過商店，買了點蔥油餅干，幾瓶東寶，又買了一瓶雪花膏，這個是買給唐小麗的。

　唐小麗不敢跟他逛下去了，覺得這樣遲早要把他存的那點微薄的獎金跟存款都花掉。

　“回去吧學禮。”唐小麗拉了拉韓學禮的手臂。

　兩人胳膊一，頓時覺到他手臂上邦邦的，唐小麗快速的把手了回來。

　臉上上有些發燙 。

　“可是是你剛才說多看看的。”韓學禮渾然不覺，指著租房小廣告，說：“這個好像不錯。”

　唐小麗看著小廣告上面的價格，乖乖哎十塊錢，這會兒租房子哪有這麼貴的啊，韓學禮可真是不會過日子，拉著韓學禮的手逃也似的從這條街上走開。

　“這房子多貴啊，韓學禮你以后出門肯定會被人騙。”

　“嗯？”

　“總之你買東西要事先問我意見。”

　不知道怎麼回事，韓學禮的角卻微微勾了起來：“好。”

　晚上唐小麗總算是洗到了舒服的淋浴，招待所集中供應的熱水，一按上面跟下雨一樣嘩啦啦掉熱水，唐小麗把萌萌了淋香皂。

　萌萌從小沒洗過這種淋浴，剛開始還有些怕，鬧著要爸爸洗，唐小麗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跟解釋，孩子洗澡不能去男浴室，萌萌嚶嚶嚶在哭，哭著要去找爸爸，勸了很久直到適應了又要玩水，鬧得唐小麗一臉黑線。

　總算是搞定了萌萌，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過這麼舒服的熱水澡，唐小麗猛的給自己了個干凈。

　萌萌剛開始還有點怕，等適應了又舍不得走，唐小麗給完澡又洗了個頭，小獅子一樣的頭發洗了都一大把，出門的時候唐小麗用巾給包住頭。

　沒有頭發遮掩，萌萌那張大臉盤子看著賊圓。

　“媽媽，爸爸呢？”

　“爸爸洗完了吧。”

　男的洗澡都快。

　唐小麗看著的小模樣，瞧著可有趣。

　等洗干凈回到房間的時候，韓學禮已經洗完，正坐在椅子上寫著什麼。

　屋昏暗的燈打在他瘦削的背影上。

　他坐得筆，哪怕在沒人的地方，姿態都無可挑剔。

　聽見靜，韓學禮才把手里頭的紙筆放下，一把接住撲過來的小萌萌，一手在萌萌那一頭漂亮的小卷上，萌萌可的像個洋娃娃，他拿著干巾給兒拭的噠噠的腦袋，眼睛卻看著的是妻子。

　唐小麗穿著的是一白過膝長，白皙臉蛋被蒸汽蒸的紅撲撲的，屋子里醞釀起來茉莉花的香氣。

　韓學禮嚨有些發，手上的力氣用的大了點，扯到了兒的小卷。

　萌萌撅著小抗議：“爸爸，痛哦。”

　韓學禮有些難堪，低下頭認真幫兒頭，聽見兒撒告狀：“媽媽使勁給我，上的皮都爛了，爸爸你看，我下次不要媽媽洗澡了，我要跟爸爸洗。”

　最后一句話明顯是故意說給唐小麗聽的，因為一邊說一邊還瞄著唐小麗的臉。

　把藕節一樣的小胳膊到韓學禮面前，那上面紅紅的都是印子，但也是因為像妻子皮白皙，輕輕一掐就紅了。

　“那可不行，爸爸是男的，萌萌只能去浴室洗澡。”

　“但是爸爸洗澡媽媽怎麼能進去啊？”萌萌記很好，還記得媽媽幫爸爸找服，給他放進去的事。

　“這個......”

　韓學禮看了妻子一眼，無法跟小孩子解釋。

　唐小麗頓時有些尷尬。

　在韓學禮的事件線里，他只是三個月沒見到妻子，可在唐小麗的記憶中，跟面前這個是丈夫的人已經有一輩子沒見過面，現在這種況下的相，讓覺得別扭。

　一想到晚上還要躺在一個床上。

　盡管他很帥，但是還是很別扭啊。

　萌萌扭啊扭鉆到韓學禮的懷里，看著媽媽沒有要哄的意思，哼哼唧唧的，囁嚅了幾聲眼皮耷拉著，就著韓學禮頭發的手歪了歪小腦袋，等兩人一看都是啼笑皆非，這孩子竟然站著就睡著了。

　兩人相識一眼，笑了一聲又笑不出來。

　唐小麗這才意識到，一天到晚下來，當大人的沒什麼覺，這孩子可是累得夠嗆，剛才應該是在鬧瞌睡，所以話又多又聒噪，以前睡覺都是哄著孩子早點睡，會給唱歌或者講故事，今天這麼困了，兩個大人竟然都沒發現。

　韓學禮把萌萌放在床中間，了發里頭，還沒怎麼干呢。

　他又了，直到確定孩子頭發差不多都干了才把放好，屋子里頭響起來孩子輕微的呼嚕聲。

　外面漸漸安靜下來。

　韓學禮把屋子里的燈關了，又把桌子上的臺燈打開，這回兒外面一片漆黑，屋子里面燈更加微弱。

　兩個大人面對著面相出尷尬來。

　唐小麗在床的另一側坐了下來。

　晚上要跟韓學禮睡嗎，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眼前這個人是自己的丈夫，這好像也是逃避不了的事。

　“過來，我幫你頭發。”

　正恍惚間，韓學禮突然開口。

　唐小麗：“啊？”

　給頭發？

　韓學禮是把當萌萌了嗎？

　正在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韓學禮已經走了過來，高大的影在的周圍籠罩下來一片影，他手里拿著的干巾在頭上了，手法著實不太好，頭還被他的有點痛，想到剛才萌萌一臉陶醉的小模樣，唐小麗覺得閨連這都能忍，還能舒服到睡著，真不愧是親閨，想到這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韓學禮手一頓，疑了一下。

　但這一笑，尷尬的氣氛倒是沒了。

　唐小麗斂了笑，不好意思的看向他，韓學禮手上卻沒繼續作，那雙漆黑的眸子還在看著，呼吸一滯。

　他一過來，周都籠罩著一陣熱氣，唐小麗有些怕人，輕輕瑟著。

　韓學禮突然俯下來，自上而下的抱住了。

　唐小麗驚的差點把舌頭咬了。

　韓學禮把頭埋在有些潤的脖頸中，帶著意的發就在他的臉上，深深的嗅了一口，覺到妻子的變得繃，他茫然而又無措的停下作。

　但也沒松開。

　幾個月沒見，他有正常男人的需求，可卻在妻子這里到了與以往不一樣的緒。

　一向在外人眼里聰明的韓學禮，在這時候卻不知所措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唐小麗心頭猛跳，聽見他撲騰騰有力的心跳，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掙，卻聽他這個時候嘆了口氣。

　的心腸一，撐住他膛的手也跟著失了力。

　他嘆什麼氣呢。

　他是所有人眼里聰明的韓學禮，是無所不能的韓學禮。

　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呢？

　這個時候，聽見韓學禮一聲嘆息道：“結婚時候我答應你，以后會讓你過上好日子，很抱歉我沒有做好。”

　唐小麗的呼吸一頓，臉突然就更紅了。

　倒不是糾結的這個。

　到他膛上的手往后，輕輕的環住了他的腰。

　正準備松開的韓學禮手上作一，低頭親吻著唐小麗的發頂，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抱住。

　唐小麗的記憶仿佛回到了新婚那夜，很，韓學禮先是抱了一會兒。

　等放輕松了，完全接納他，他才傾過來，實在是一個很溫和的人。

　“把你一個人扔在老家，很委屈吧。”他說：“帶著萌萌確實很累，家里頭的事也不，所有人都說你命好，可我知道這一切你都是值得的，我很激你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跟我在一起，你值得我對你更好一些再好一些，可是有時候我也很無奈，生活中沒那麼多萬事如意。”

　所以他才想把最好的給到妻子。

　母親不好相，父親老實，弟弟又是個會算計的，他在的時候盡量不讓為難，可是他不在家時，一個人也難熬的，孩子越大越難帶，這半天下來他一個大男人都扛不住。

　可難嗎？

　確實很難，但天底下的年人，有幾個是活著輕松如意的。

　別人都很羨慕命好，嫁了個大學生。

　殊不知當一個人留在漁村，一個人面對著那樣的家人。

　“也還好，別人不也是這樣熬過來的，我剛去的時候什麼都不懂，多虧有你啊學禮，咱們這已經不算什麼了，我來這里有招待所住，有你準備那麼多東西，我也沒過什麼心，倒也沒有為到難。”

　但是為什麼要去港城呢。

　即便是再為難，也不該離開他，離開孩子去港城，如果韓學禮知道當初的這個想法，心里會作何想，是會坦然面對妻子的離開，還是傷心過一陣，又開始新的，難道男人的屬都這樣，都是如此耐不住寂寞嗎？

　幸好在離開之前，突然想明白了。

　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家人，而那一切就當做一個夢境好了，重要的是現在全家人在一起，韓學禮也好，萌萌也好，大家都在一，這已經夠了。

　而之前的事，找個機會再慢慢跟韓學禮解釋吧。

　但是想到書里面的劇，依然還是會難過，之前是為了兒的前途難過，現在被韓學禮攬在懷抱中，則是因為書中他迅速背叛的劇到難過，這種難過迅速在腔中加劇，唐小麗忍不住落下淚來。

　“學禮，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對萌萌好嗎？”

　“你說的都是什麼話？”

　“如果你跟別人有了孩子，也會對萌萌好嗎？”

　“我怎麼可能跟別人有孩子？”韓學禮語氣不善道：“你是不是聽了別人說的那些，我怎麼可能會跟別人......我之所以這麼努力，到底是為了什麼？”

　要想魚躍農門之前也不是沒有機會，他在糖廠的時候老廠長還想幫他牽線來著，韓學禮都拒絕了。

　他又怎麼可能因為考上大學，就去跟大學生搞對象。

　所以剛才在學校里面表現出來的別扭，是因為這些，韓學禮不知道怎麼說，才能讓知道自己的決心，但是時間會證明一切，會證明他韓學禮不是一個見利忘義的小人。

　覺到哭，韓學禮沒好氣的給了眼淚：“之前不讓你過來，真的不是因為別的，你干嘛哭呢，現在過來了不是也好嗎，不過我在哪里，一定會給你們一個避風港的。”

　這種話說一萬遍都沒用，唐小麗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沒有安全。

　韓學禮低頭，輕輕的拍了拍的肩膀，像是在哄兒一樣哄著，剛才緒有些失控了，但是在那種況下他很難保持風度還能不生氣。

　唐小麗悶悶的說：“我也不是因為這個事哭。”

　又不能跟他說，自己在那個夢里，稀里糊涂的過了一世，甚至被人從天臺上推了下去吧。

　雖然對那個夢里的大部分人都沒有什麼記憶。

　經歷過那種恐怖的噩夢，現在沒有心里影才奇怪了。

　韓學禮低下聲問，聲線低了在這種況下很曖昧：“那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你想我了？”

　這人......

　也太無恥了！

　唐小麗本就沒有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