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下山以后,晚間的風就開始帶著寒意了。
賓館里,投資商們依舊在吵吵鬧鬧,偶爾激烈的時候,還能傳來拍桌子怒罵聲。
隔著很遠都能聽到。
很顯然,這一次會議開得不算功。
安筱走出屋外,戴著口罩的如同一座冰山一樣,冷得讓人難以接近。
足足被騙了兩百萬投資!
作為一個剛踏足影視行業,并且希在這一行做出點事出來的投資人兼出品公司,這其實是一件很傷士氣的事。
投資分析師許瑞跟在這位老板后面低著頭。
會議上囂得最狠的,想要賠償最多的人反而是那些幾萬,幾十萬的投資商。
至始至終,這位老板都沒有說任何話。
只是靜靜地坐在主位,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仿佛看著一個個跳梁小丑。
這把許瑞張得冷汗直冒。
這件事,他責任很大,他得負全責!
《礦底》這個劇本,首先是他先看到的!
這個劇本,寫得確實好,劇本的噱頭也很不錯,懸念迭起,著重講了一個礦井連通地底世界的故事,一口氣,他就把劇本給看完了!
而且劇本設計得非常細致,最后幾頁竟有地底世界的生構圖,構圖里的生非常驚艷不說,還配了一套自圓其說的進化理論!
他承認!
他被劇本勾住了。
這樣的好劇本,他很想要!
看完劇本以后,他又看了那兩個導演的計劃書。
劇本很完,計劃書寫得更完,從細致的投資,到拍攝的方式,以及劇的走向分鏡的模式,這些都堪稱專業級水準!
看完以后,一度想為他們鼓掌。
他跟兩個導演聊了聊,他發現其中那個瘦瘦的,名劉毅的導演看起來頗為意氣風發野心,而且語言煽能力極強,很容易讓人信任!
于是!
他把這個劇本推薦給了安筱!
出于對他的信任,安筱把項目包括后續的審核完全給了他,并批給了他前期兩百萬的投資金額……
他把這些錢全部撥給了他們!
為表示他對他們的信任,他也將錢一分不剩地全部撥給這兩個導演!
他期待他們做出一定的績!
反而……
誰都不知道,這竟是一場騙局,一場蓄謀已久的騙局!
除了劇本和計劃書以及一些拍攝材以外,一切都是假的!
導演證是假的,是不知道從哪里辦來的,學歷也是假的、份證是假的,冒用了其他人的份證,同時拉扯起來的劇組、承諾并邀請韓崇等小鮮參演、舉行的開機儀式噱頭、包括劇組里的種種籌備工作,資金明細……
這些毫無例外!
全是假的!
而且這場騙局還將信縣當地的宣傳部門給卷了進來,兩個騙子以在信當地景區取景為噱頭,騙了一筆信宣傳部幾萬塊的影視投資。
仔細回憶起公安部門跟他說的調查結果,許瑞覺遍生寒!
“對不起……安總。”許瑞愧難當。
面對眼前這個高挑的影,他低下頭。
他恨不得狠狠自己一耳!
“劇本還行。”安筱聲音很平靜,令人分不清此時此刻到底是什麼緒,只是淡淡地說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說完以后,便看向了別。
聽到安筱的回答以后……
許瑞僵。
他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就在氣氛抑到極致的時候,停車場的角落里亮起了一盞燈,接著,不忽明忽暗的亮在不遠閃爍了起來……
許瑞抬頭。
那是堆放破損材與破面包車的地方。
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在那?
………………………………
夜涼似水。
一陣風吹過,吹起了周洋單薄的西裝。
周洋裹了裹服。
他拉著接線板架起了電焊線,并按照電路圖,開始小心翼翼地在四面風的面包車里維修著那臺攝影機。
他很細致。
將攝影機的視頻信號部分、系統控制部分、同步發生、電源部分、機械部分、伺服電路一一檢查了一遍,并充分利用每個區域每個小段的特點,圍繞故障現象的蛛馬跡巧妙地進行比較,通過儀的測量分析比較,將故障從大區域化小段,又由小段查到某一元件……
這種事很繁瑣,看到麻麻的元件,一般人早就頭大了。
而且,純屬吃力不討好,外部零件修復倒是很容易,但是部,特別是學系統那一大部分周洋不是很懂,就算看懂電路圖,周洋也無從下手。
萬幸!
在認真檢查了好幾遍以后,周洋判斷攝影機應該是外部的元件的問題,并不是學系統出問題了,他只要把廢品收購站里的一些元件拆下來,再按照電路圖焊上去替代,就能完初步維修了。
當然,這只是理論上可以修好,實際上還得一遍遍反復調試,直到調整到最佳狀態。
他沉浸其中,小心翼翼地拆卸焊接,又極為仔細地觀察著攝影機的每一個損壞紋路,腦海中幾乎同步勾勒出一副龐大而細致的網絡電路圖……
“你怎麼沒有走?”
就在這個時候,周圍響起了一陣清冷的聲音。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
然后……
他看到了一雙帶著疑的漂亮眼睛。
“去……去哪里?”他有些張起來。
“去哪里都行,我們知道你是害者之一,你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至于你跟劇組欠款條約,是騙子簽的,沒有法律效應,并不作數……”安筱繼續淡淡道。
“我不知道該去哪里……”不知道是因為很跟孩子說話還是因為其他原因,他本能地低下頭看著攝影機。
“回家,去你要去的地方。”安筱繼續說道。
“……”周洋沉默。
離開了這里,我能去哪里?
出租房已經搬了……
沒有父母,沒有親人,老家的親戚朋友們也不太待見他,像躲瘟神一樣躲著他……
夜風輕襲,涼意更甚,仿佛刺骨髓。
“你會修這些東西?”安筱見周洋遲遲不回答,也不看自己后,看著攝影機。
“我……我盡力修,努力修……雖然不一定能修好,但至能用……”周洋拿起攝影機,非常認真地著攝影機里那些被砸破的缺口。
他像是在回答安筱的話,又好像是自言自語。
“……”
安筱看著這個低著頭,年齡和自己相仿的男孩子。
從見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這個男孩子有種說不出來的違和。
穿著廉價的西服,下是非常不匹配幾乎洗得發白的牛仔,腳上則是一雙老式的回力鞋……
他看自己的有目有些閃躲,像是有點自卑,但腰桿卻得筆直。
就算現在坐在面包車上,他的腰桿依舊筆直。
沉默。
很長很長的沉默過后。
“你為什麼要修它們?”安筱繼續問。
“我覺得很可惜,它們買過來的價格應該不便宜……”
“嗯?”
“別看它們外部破爛,但它們很多部都是完好的,如果不做點什麼的話,它們最終的結局大概是被廉價地賣給廢品廠,淪為廢銅爛鐵,但如果我修一下的話,它們就能用,雖然不一定有人會瞧得上他們,而且……”
“而且什麼?”
“我不喜歡半途而廢的覺……”
說完這些以后,周洋繼續低著頭修理著攝影機。
開始變得更加認真了。
…………………………
賠償會議依舊在吵吵鬧鬧的。
直到凌晨,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投資商們罵罵咧咧地離開。
與其說是賠償會議,倒不如說是發泄會議,各種各樣的罵聲此起彼伏,甚至有些人連安筱的公司也被罵了一通。
嗯,安筱的公司是這部《礦底》的出品方。
可是,只能罵罵!
這件事能怎麼辦?
賠償?
大家都是苦主,能找誰賠償?
安筱離開了賓館的會議室,隨便找了一個房間對付著住下來。
這一晚,其實睡得并不好。
賓館的空調太吵鬧,同時熱水忽冷忽熱,最重要的是被子不太干凈,吃得也很不習慣。
這里的條件真的太差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就早早地收拾好東西走出了賓館。
就在車過來的時候,看到面包車旁邊架起了一臺攝影機。
周洋正在調試著攝影機的角度。
看起來并不是很專業,可是眼神卻很認真,猶如對待什麼藝品一樣。
看著周洋有些出神。
過了一分鐘左右,又看到周洋拿出一個本子,邊調試,邊拿起筆正在寫著什麼,一邊滿意地點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安筱看到一輛路虎停了下來。
路虎的門打開了。
從里面走出來一個大腹便便的金項鏈中年人,和一個戴著眼鏡的青年。
“周導,厲害啊,這都給你修好了,哈哈……”
“專業!看到沒有,這個就專業!比起那兩個詐騙犯導演要專業多了……”
“喲,你看這本子里的專業數據,嘖嘖,厲害啊周導……”
“對了!周導,電影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拍吧!”
“別擔心拍砸了,你拍電影我出錢,你就算幫我個忙,就當圓小麗一個電影夢……”
“這麼跟你說吧,這部電影就算不上映都行,我們可以留著拷貝當紀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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