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蘇惜卿知道自己應該拒絕陸珩，可當聽見他喊自己“卿卿”，不知為何就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他。

　或許是因為他說到這兩個字時，聲音比平時還要低沉，似是含在舌尖打轉般，特別地溫繾綣，人舍不得拒絕。

　蘇惜卿暗暗攥手中絹帕，告訴自己，珩哥哥這一次的確幫了大忙，親自道謝，聽他說幾句話也不為過。

　義勇侯看到兒點頭，臉上出欣笑意，點頭道：“既如此，那你們……”

　陸珩說：“花園談，那里安靜。”

　人也。

　說完也不等義勇侯開口，或蘇惜卿點頭，就邁開大長率先離開大廳。

　蘇惜卿猶豫了下，禮貌的朝眾人微微一福，轉跟上。

　陸珩長八尺，長，步子也大。

　蘇惜卿病未好，只能在丫鬟的攙扶下，慢吞吞的走著。

　原以為陸珩早已走遠，出了堂屋大門，踏上青石板不久，一把油紙傘便從頭頂橫了過來，遮住灼灼烈日。

　“外頭這麼熱，也不給你家姑娘打傘？”

　蘇惜卿剛抬頭，年微寒且不耐煩的嗓音就從頭頂滾落下來。

　紫芙與冬葵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在心中暗忖：【表公子既然知道熱，干嘛還非要和姑娘走這麼一大段路去花園？】

　兩人當然沒那個膽子將這些話說出口，年臉握著傘柄的手指卻了，眼底掠過一抹懊惱。

　蘇惜卿眨了眨眼，下意識張想說什麼，最后眸微微一暗，主手接過紙傘。

　陸珩沒錯過眼里的黯淡，心中那被他死死抑住的煩躁再次涌了上來。

　為什麼他聽得見無關要的人心音，卻獨唯聽不到的？

　他若是能聽見想說什麼，他就可以告訴，他看得懂在說什麼。

　就不會難過。

　這里不是談話的好地方，陸珩見蘇惜卿接過紙傘，不發一語，扭頭朝花園走去。

　他走路的姿態依舊那樣好看，大步流星中著一慵懶不羈的味道。

　蘇惜卿悄悄彎了彎眉眼，笑著跟了上去。

　陸珩在涼亭下等，邊的小廝站得遠遠的，八角涼亭下不知何時搬來了冰盆，溫度怡人，石桌上擺著致食盒。

　“……”那食盒的模樣，莫名眼。

　蘇惜卿遲疑地看了陸珩一眼，擺手讓紫芙及冬葵退下。

　冬葵不放心，言又止：“奴婢若走了，姑娘要如何……”

　陸珩修長指尖輕敲石桌兩下：“退下。”

　語氣雖不強，卻無端的令人不寒而栗。

　冬葵臉煞白，安靜退下。

　人真的都退開了，陸珩卻自己張起來，看著眼前乖巧的，他深吸一口氣，打開食盒，將里頭的糕點端放到面前。

　看到澤雪白的蕓豆卷，蘇惜卿清的眼睛驀然一亮。

　蕓豆卷是義昌齋的的招牌，每日限量五十份，想買的人通常天未亮就得到義昌齋門口排隊。

　陸珩見不再像剛才在大廳時一樣躲避他的目，而是微微歪著腦袋，困的看著自己，置在大上的雙手，緩緩拳。

　再開口，嗓音微啞：“你不是跟我說，下次回京時，要給你帶義昌齋的蕓豆卷？我沒忘，只是剛回京太忙。”

　雖然他說的不明不白，蘇惜卿卻一下就想起來了。

　對，四年前陸珩奉旨跟隨溫家軍下嶺南時，擔心表哥一去不回，故意這麼跟他說。

　后來他隨太子出戰邊關時，同樣跟他這麼約定。

　他依約歸來，蕓豆卷也如約差人送來侯府，他卻不肯再見。

　蘇惜卿表看上去有些茫然，眼眶也有些紅。

　陸珩心頭一，有些手足無措的說：“你不記得也沒關系，不想吃就算了，無需自責。”

　他就不該聽蘇天揚的鬼主意，什麼表妹是只小饞貓，要套話問心上人是誰之前，先拿糕點哄，等吃完心好就會說。

　要是探不出來，那所謂的心上人，十之八|九只是借口。

　陸珩黑著臉，想將蕓豆卷收回去，卻被一只綿小手按住。

　他瞬間心如擂鼓。

　陸珩忐忑不安的了，小心翼翼地問：“你要吃？”

　蘇惜卿微微頷首。

　小姑娘紅著眼的模樣，看上去比平常還要乖，讓人想要好好保護，卻也讓人想要狠狠欺負。

　陸珩卻沒想那麼多，滿腦子都是懊悔與如何哄人。

　確定蘇惜卿沒有哭，只是眼尾有些紅，才安心松手。

　蘇天揚其實沒有騙陸珩，蘇惜卿的確是只小饞貓，蕓豆卷一口，便彎著眼笑了起來。

　這幾天病著，醒來就得喝藥，里全是苦藥味，本來就想著讓人到義昌齋買些糕點回來。

　沒想到陸珩先給送來了。

　純豆沙制的蕓豆卷，綿細膩，輕咬一口，濃濃的香甜滋味，瞬間在舌尖化開，縈繞齒之間，一下就讓人心好起來。

　蘇惜卿咽下蕓豆卷，臉上全是滿足的幸福笑容，見陸珩呆呆的看著自己，將盛著糕點的盤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張無聲說道：珩哥哥吃。

　怕陸珩看不懂自己在說什麼，特地放慢說話速度。

　陸珩看懂了，耳卻默默的紅了起來。

　他飛快的別開眼，腦袋卻不控的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可的小舌頭上，殘余著雪白的蕓豆卷，潤潤的邊也沾了點，人想忍不住想手幫拂去。

　陸珩自然不會那麼孟浪，只是安靜地陪吃著糕點。

　眼見盤子就要空，陸珩終于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那日你說你已有心上人。”

　蘇惜卿頓了下，慢慢垂下眼睫，笑容微斂。

　果然一提起這事，表妹又開始躲避他的目了。

　陸珩煩躁的擰起眉，聲音卻沒有任何怒意或不耐煩：“我可以知道是誰嗎？”

　蘇惜卿想搖頭，陸珩卻立刻接著說：“我是怕你又遇到崔景那樣的混賬，表妹若告訴我是誰，我也能幫你探清對方底細，不必擔心所遇非人。”

　要是蘇天揚在，聽見他這生的語氣跟拙劣的借口，肯定早就毫不留的放聲大笑。

　偏偏陸珩本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話哪里有問題，蘇惜卿也只是表復雜的看著他。

　片刻，蘇惜卿搖搖頭。

　陸珩角微翹：“你沒有心上人？”

　蘇惜卿再次搖頭。

　陸珩面微沉：“……你不想說？”

　蘇惜卿輕點了下頭。

　“……”

　陸珩瞬間把天聊死。

　當陸珩意識到自己不該那麼問時，蘇惜卿已經吃完最后一塊蕓豆卷，拿起絹帕輕拭角，準備起。

　“卿卿，表妹且慢，你至告訴我……”他語氣焦急，“至告訴我你那心上人有沒有，”他咬牙切齒，“有沒有比我好看。”

　蘇惜卿停住作，臉蛋莫名紅了，慢半拍才點了點頭。

　比他好看，還一想到就害得臉紅。

　陸珩心里迅速地泛起酸意，臉上笑容十分僵，雙手攥得青筋暴起，指節咯咯直響。

　好在這京城里長得比他好看的不多，只要問得詳細一些，也不是推斷不出來。

　陸珩恨恨的磨了磨牙，嚨被酸意侵蝕得生疼，啞聲追問：“那麼，那人有沒有比我高？”

　蘇惜卿搖頭。

　“比我矮？”

　再搖頭。

　“……跟我差不多高？”

　蘇惜卿本就低著的腦袋，微不可見的點了點。

　在心里小聲說道，就是你啊。

　陸珩又接連問了幾個問題，等蘇惜卿走遠，他臉也已經黑如鍋底。

　一層層條件篩選下來之后，陸珩得出一個非常糟糕且不想面對的答案。

　長得比他好看，跟他差不多高，家世比他好，份比他尊貴，會武功，還是京城無數閨閣夢中人的兒郎，放眼京城，就只有兩個。

　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四皇子。

　太子俊無儔，玉琢一般的漂亮卻不帶半分氣，龍章姿，肆意瀟灑。

　四皇子俊不凡，溫潤儒雅，無論見到誰都和悅，舉手投足皆溫。

　這兩個人的底細與人品還用得著查嗎？不，不用！這京城里不知有多貴想嫁給他們。

　只是表妹平時不出門，心上人怎麼會是這兩人其中之一？

　太子與四皇子份不俗，林皇后從小就為他們安排玩伴，陪養。

　一位是溫大將軍府的大姑娘溫楚楚，一位是相府嫡，也就是蘇惜卿的堂妹蘇長樂。

　表妹不管對誰有意，以后都只能當側妃或妾室，再加上無法言語，將來在后院了委屈，本難以還擊，怎麼就喜歡這樣麻煩的人？

　陸珩百思不解，滿心絕，失魂落魄的離開花園。

　待他看到與太子相遇，福行禮完之后，還不著痕跡地抬頭瞄太子的，倏地渾一震，猶遭雷擊。

　-

　待蘇惜卿完全養好子，可以活蹦跳時，已經是一個月后。

　此時已是六月末，再過一個月便是蘇惜卿祖父老承恩伯的七十大壽，到時無論是本家子弟或旁枝子弟，都需出席祝賀。

　老承恩伯兒孫滿堂，本家子弟對此七十大壽十分重視，承恩伯府此時已經開始忙里忙外的布置起來，壽宴請帖也都發了出去。

　陸老太太收到請帖之后，立刻將蘇惜卿接到國公府，打算為做幾件新裳，好讓在壽宴時穿。

　蘇惜卿原本擔心陸珩會追窮不舍，好在上次他試探完自己心上人究竟是誰之后，就沒再來過義勇侯府。

　如今要去國公府見老太太，也不怕遇到陸珩。

　只是，沒想到來侯府接的人會是陸畫。

　“表妹別誤會，是老祖宗非要我來接你的。”

　馬車，陸畫被蘇惜卿那又又乖的笑容看得極不自在，沒一會兒就正襟危坐的發出聲明。

　上次平安符的事，陸畫說溜之后，被陸珩罰學紅一個月，這一個月可說苦不堪言，這次學聰明了，沒有將大哥供出來。

　反正老祖宗要來還是大哥要來，對小表妹來說，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