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聽了聲音扭頭去看,看著男人的臉,照著腦袋里的記憶喊了句:“二哥。”
但只是喊了一聲,小人參并不認識葉二郎,也不會人在說話時候的客套寒暄,自然沒有其他話好說。
葉二郎卻沒注意到這些,他的眼睛看著葉,瞧了瞧葉一致衫,又看了看一旁的牛車,這讓葉二郎有些窘迫。
尤其是低頭瞧著自己上穿著的還是往常那件有些破舊的裳,男人越發覺得尷尬。
他知道葉今天該回門,可卻沒想到祁家會趕了車來。
葉家本沒有準備回門要用的酒席。
一片詭異的靜謐中,劉婆子上前一步站到了葉邊。
柳氏叮囑過劉婆子,知道這葉家是個不靠譜的,自家兒媳婦看上去是個好脾氣,怕吃虧,這才讓劉婆子跟著過來,為的便是能護著葉。
只要祁昀喜歡的,柳氏也會更看重些。
這會兒劉婆子輕咳一聲,板著臉道:“我家勞累了一路,連口水都沒喝呢。”
葉眨眨眼睛,明明他們剛才還吃了紅豆餅喝了茶的?
葉二郎臉上一紅,急忙上前推開門,朝著里面喊道:“媳婦,娘回來了!快出來!”
“回來就回來,鬧騰什麼……”葉二嫂從屋里出來,一臉的不耐煩。
可是瞧見外面的陣仗,葉二嫂突然就住了,眼睛在門外的牛車上轉了轉,然后又看著葉上的穿戴,一臉的難以置信。
葉二郎也沒時間管了,趕忙招呼著葉進屋。
而葉經過葉二嫂的時候,突然記起來這個人抓過自己的手。
下意識的把手背到后,葉默默地繞開了,這讓小素和劉婆子都多看了葉二嫂兩眼。
葉二郎見自家媳婦還呆愣著,急忙道:“去張羅點飯,家里不是還有蛋嗎?做個蛋羹,再去買點酒,快點。”
可葉在屋里聽了這話,卻道:“我不吃飯了,等會兒就走。”
吃不假,但饞也要分時候。
葉不放心讓祁昀一個人待在家里,早上剛剛鬧過一通,即使葉把自己的頭發到了祁昀手上也不能完全確保祁昀的安全。
自家相公自己疼,天又這麼冷,葉自然不想在葉家多留。
劉婆子立刻接話,幫著葉把話圓了:“這是怕勞累到娘家人呢,真是和善人,最心善不過。”
葉:……啊?
葉家夫妻聽了這話卻是表復雜,葉二郎木訥的應了一聲,快步進屋想要和自家妹子說說話,葉二嫂則是一直沒有回神。
把葉送去祁家這是的主意,可葉二嫂不是想讓葉去過好日子的,不然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小姑子嫁給人人都說是將死病鬼的祁昀。
照葉二嫂想的是,祁昀熬不了幾天,這祁家剛辦完喜事就要辦喪事。
葉這個沖喜娘子不會落好的,多半要被轟出來。
葉二嫂一直想的都是怎麼和撇清關系,別再到自己家里吃白飯,偏偏葉現在居然通的富貴,日子擺明了過得好。
……誰能想到,葉居然能過好日子!
現如今,富戶人家和窮苦人家那就是天與地,眼瞅著葉在祁家這是站穩腳跟了,葉二嫂可沒有膽子張揚跋扈的開罪。
說句難聽的,要是得罪了葉,也就是開罪祁家,葉二嫂這一家子的日子就別想好過了。
葉二嫂反反復復的在心里告訴自己,拿了錢一切好說,葉過得如何和自己沒關系。
但是心里頭格外難,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燒得心口疼。
屋里,卻有些過于安靜了些。
小人參本就和葉二郎沒,他說的話葉也是這耳朵進那耳朵出,沒往心里去。
葉二郎卻很快就沒話題說了,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能和葉敘什麼舊。
憋了半天,葉二郎才憋出來一句:“小妹,你過得好嗎?”
葉點了下頭:“好。”
有吃有喝,自然是好的。
葉二郎則是努力讓自己笑一下,嘟囔著:“好就,好就。”
這時候,有個瞧著六歲上下的孩子跑進了屋,在看到葉的時候就皺起臉,扭頭跑出門大聲嚷嚷:“阿娘,我要吃蛋羹,不給別人吃。”
誰都聽得出他說的別人是誰,只有葉沒有毫反應。
這孩子葉寶,是葉二郎和葉二嫂唯一的兒子,平時疼著寵著慣了,也調皮得很。
可葉看都沒看葉寶,甚至懶得翻一翻記憶。
實在是葉二郎一家都對原本的葉不夠好,可沒有自的習慣要一遍遍的看。
這會兒也是一樣,葉寶的話葉半個字沒進耳朵,滿腦子都是等會兒要去藥園子的事,看起來神平靜,實際上早已神游外。
劉婆子卻瞪了一下眼睛,本就生的膀大腰圓,冷著臉的時候格外有氣勢。
外頭的葉二嫂急忙捂住葉寶的,葉二郎則有些無措,不知道要生氣葉寶胡說話,還是給葉賠禮道歉。
畢竟現在葉不再僅僅是自己小妹了,嫁給了祁家,他們開罪不起。
葉卻呆的煩了。
小人參本就不樂意來,現在瞧著也沒什麼別的事,就對著劉婆子道:“劉媽,把東西撂下回吧,我有點擔心相公。”
劉婆子立刻將手上提著的東西放到桌上,這盒子不大,里頭是大紅紙包著的粽子糖。
尋常人家回門帶帶蛋,祁家則是給葉包了糖,方便帶還顯得貴重。
葉二郎還是想說點什麼的:“娘,剛剛寶兒不是有心的,你不要在意……”
“好,我原諒他了。”葉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葉二郎所有的話都給堵了回去。
葉是真的不在乎。
兒不認識葉家人,記憶力他們連紅薯都不給葉吃飽,對小人參來說,現在更想看到祁昀,相公才是真的能讓吃飽喝足的人,還會記著給帶紅豆餅。
從某方面而言,葉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小妖。
葉二郎沒了話說,跟著到了門口,眼睜睜的看著葉帶著人坐著牛車離開。
從進來,到走,連杯茶都沒喝完。
一直到葉坐著的牛車走遠,葉二郎才關了院門,也隔絕了外面的議論紛紛。
可等他回屋,就瞧見桌上的盒子已經被葉寶打開,里面的紅紙包也被扯得七八糟,葉寶正拿著糖往里塞。
“阿娘,不是說姑姑賣了以后就不回來了嗎?”
葉寶沒瞧見葉二郎進門,里含著糖,說話聲音有些嗚噥。
他貫是不怕葉的,以前葉在家里時,葉寶就總搶碗里的東西吃,再加上葉二嫂總背地里念叨葉的不好,葉寶是個孩子,自然是有樣學樣。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葉坐穩了祁家二媳婦的位置,他們這種小門小戶開罪不起的,像是這種話絕對不能說出來!
葉二嫂這回再想要捂他的已經來不及,葉二郎眼睛瞪著,急走了兩步,一把抓住葉寶的脖領子,死盯著他:“這話誰告訴你的!”
葉寶嚇傻了,葉二嫂則是抖了一下。
其實不只一次想著,葉這麼好模樣,賣給城里去給那些富商當妾總好過百搭一份嫁妝嫁給莊稼漢。
有些話不能放在臺面上,可是私下里,葉二嫂不止一次高興終于把吃干飯的清出去,還得了一大筆銀子呢。
難道是自己背著人說的那些小話被葉寶學去了?
葉寶卻沒看,含著糖,了下脖子:“是我在外頭聽來的……”
沒等他說完,葉二郎就氣的去拿笤帚,舉起來就要揍他。
葉寶立刻嚇哭,手一抖,拽著的糖紙被他扯開,粽子糖撒了一地。
葉二郎卻是半分心疼都沒有。
他是葉的親哥,即使他不像是葉大郎那麼有本事,可是葉二郎也是一路看著葉長大的。
他知道自己的婆娘霸道,但是他們有葉寶,葉二郎把兒子當個寶貝,也跟著縱容媳婦。以前葉吃得虧他多知道些,只是次次他都勸著葉讓著些,久而久之葉不再說,葉二郎也當無事發生。
人往往就是如此,為了讓自己心安,他們最善于飾太平。
葉和祁昀的這門親事定下時,葉二郎一直告訴自己,他是送葉去福的,人家祁家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富戶,又是明正娶,無論如何也不會過的差了。
剛剛葉回來時,那一的富貴更是讓葉二郎覺得自己做的沒錯。
可現在葉寶的話,直接把遮布給扯了下來。
他們就是把葉賣了。
無論怎麼安自己,都否認不了這個事實。
葉二郎氣的眼睛泛紅,這模樣讓葉二嫂都怕了,可是本來就是個霸道子,護短又小氣,見葉二郎要打孩子,立刻跑過去把嚇哭了的葉寶抱進懷里,朝著葉二郎哭嚎:“你要打他就先打死我!這可是我的寶貝疙瘩,我的命子,你他一個試試看!”
這話葉二郎不是頭回聽到,只要自己想要教訓兒子,葉二嫂就會用這話堵他。
葉二郎是個笨的,一肚子的話卻說不出來。
憋了半天也只出來一句:“這孩子不像話,再不教訓以后就真的長歪了。大哥以前就說過男娃兒不能寵,你……”
“大哥大哥,你就知道你大哥,你大哥都不管我們了!”葉二嫂又嚷著,抱著葉寶往后躲,不依不饒。
葉二郎心里發堵,想到自己生死未明的大哥,又想到就差和他斷絕義的小妹,葉二郎扔掉了手上的笤帚,閉著眼睛坐到了椅子上,一臉的疲憊和頹然。
耳邊依然是葉寶似乎要挑破房頂的哭聲,刺的人耳朵疼。
葉二嫂則是的用手去攏撒在地上的粽子糖,見葉二郎一直不彈,冷哼一聲,抱起葉寶就去了里屋。
已經離開的葉對于葉家的吵鬧一無所知,坐在牛車上,眼睛朝著外頭看。
遠遠瞧見祁家藥園的院子時,葉眨了一下眼睛,扭頭對著小素道:“我有點了。”
小素聞言,立刻向了提著的小籃子。
不過里面空的,來的時候里面裝著的紅豆餅都被葉分給他們吃完了。
劉婆子則是挑了簾子看了看外頭,遠遠地瞧見了祁家藥園,便對著葉笑道:“這里距離藥園子不遠,不如去那里歇歇腳吧。”
“好。”葉本就打著這個主意,聞言立刻點頭。
等下了車,劉婆子問道:“想吃什麼,我去讓人準備。”
葉眨了眨眼睛,笑著道:“蛋羹。”
蛋羹并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劉婆子就先下了車,快步往院子后面走,那里面是有小廚房的,做個蛋羹快得很。
葉則是和小素一道去前廳休息,小素年紀小,走起路來一蹦一蹦的,睜著眼睛看著葉:“,蛋羹能分我吃一口嗎?”
“能啊。”葉這會兒眼睛正左右瞧著兩邊曬著的藥材,聽了這話很隨意的點點頭。
本就不是為了吃東西來的,答應的格外痛快。
小素笑瞇了眼,心想著,二爺平時那模樣能嚇死人,可是二脾氣卻好的很,這算不算互補?
不過葉在前廳坐了一陣就站起來,去了外面的園子里,小素急忙蹦起來跟上。
來這里是為了認認這一世的藥和上一世有沒有什麼不同,也找找有沒有對祁昀有用的藥材。
園子里有不木架,上面擺放著大大的竹匾來晾曬藥材。
葉看了一圈,心里有數。
讓安心的是,這里有的上一世都有,讓不安的是,不能被祁昀用到的藥材這里都沒見到。
如今祁昀的子用不得力道太足的,想要找滋補基的藥材又不能補的太過,這其中的分寸本就不好拿。
祁昀底子差,補大了有問題,補小了也有問題,葉轉了好幾圈,卻沒看到能正正好好對癥的。
心里有些失落的時候,葉突然聞到了一陣異香。
這個香氣很清幽,特別是在藥材味道濃重的院子里,這道異香若不是仔細分辨本聞不出來。
葉卻是眼睛一亮,四下打量,終于在墻地下看到了個一株脆弱的枝蔓,上面開著小小的紅花朵。
迎風搖曳,分外人。
葉立刻走上前,蹲下來,湊過去聞,覺得這個味道格外悉。
可葉記得它不該長在土里的……
這時候,就聽后有個聲音傳來:“二,午飯做得了。”
葉回頭,就看到了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站起來,問道:“你是誰?”
“我是這園子的管事,二喊我董大就好了。”董大笑瞇瞇的對著葉拱了拱手,看上去是個和氣的人。
藥園子和藥鋪是一,賬本都是要送給祁昀去管的。
現在來的是祁昀娶得娘子,而且有柳氏看重的劉婆子跟著,董大便知道這位二得了看重,自然不會輕慢,親自過來接待了。
葉也笑了笑,卻沒有立刻回前廳,而是指了指拿株紅花問道:“這是什麼時候長在這里的?”
董大走上前,端詳了一下后道:“瞧著這應該是石芽草,不太常見,不過也沒什麼用,應該是園子里的藥見到了以后挖來種到這里的,看個鮮亮罷了。”
葉立刻追問:“是不是數九寒天還開花,長在石頭里的?”
董大連連點頭:“二說的不錯,就是長在石頭里,不然也不會石芽草了,二真是見多識廣。”
葉對這個不輕不重的馬屁并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盯著石芽草瞧。
這種草在葉上輩子的時候見過不,到了冬天,萬凋零白雪皚皚,在人跡罕至的深山里就只有這些小小的紅花盛放,像是在雪地里點燃了星點火焰似的。
只是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紅花便會凋謝,這讓它就像是普普通通的野花。
但要是它長在了千年人參的旁邊,得了人參滋養,到了第二年春天便會花謝果結,果實剔雪白,是不可多得的好藥。
尋常之人吃了滋補,垂死之人吃了保命。
小狐貍它白虹果,狐貍的書生郎就是靠著白虹果救回來的。
葉低頭看著弱的小花,角出一抹笑容。
真巧,我不就是個千年人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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