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小時之後，趙雲柱便帶著我們需要的所有東西回來了。

紅布、令旗、香爐，一樣不差。

無水就是雨水，山裡人向來有收集雨水的習慣，倒也不難。

還有我要的那塊刻有「胡三太爺」的牌位，他也順利帶回來了。

下午三點，我和喬師傅準時來到了柳老太太家裡。

但讓我奇怪的是，靈棚已經撤了，院子里乾乾淨淨的，柳葉青的棺材也不見了。

看來已經下葬了。

我莫名的有一些悵然，喬師傅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怎麼，想媳婦了？」

我不由苦笑，沒接他的話茬，他對我一笑，又說了句：「放心，說不定你們還會見面呢。」

和一個已經下葬的死人怎麼見面？

我只當他是胡說八道，心裡卻在想：不知道待會那個黃小昭會不會來。

柳老太太也是早做好了準備，在屋子裡擺了一張桌子，上面供品香燭一應俱全。

我往的仙堂看了一眼，發現堂單上面罩了一塊紅布，香爐也冷冷清清的擺在一旁，看起來似乎很久都沒上香了。

柳老太太把我們拿來的東西布置好，又端了一碗蛋放在旁邊，便回頭對著堂單點了點頭。

「胡家教主老天霸在上，今天這位小香命占仙緣，該有一堂人馬出山，可惜壽太短，活不過今年，還請老教主辛苦一趟，給他立堂續命。不過他四梁八柱未到，堂營人馬不齊，咱們就給吳氏門府的小香立個暗堂，等他以後人馬齊香頭亮，該走馬揚名的時候，再正式出堂也不晚。」

念叨了這幾句話，柳老太太便對堂單拜了三拜。

我看的納悶，忍不住問：「俗話都說敬香問神才靈驗，你怎麼不給老仙家上香？」

柳老太太沒言語，回頭瞅了我一眼，才慢條斯理地說：「我不是告訴過你了，我前幾個月就封卦了，所以不能上香，要不是你幫了青兒，我也不可能破例請老教主出馬，幫你立堂。但我得先跟你說好，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人辦事，與不，我不負責，如果以後有什麼麻煩事，你也別找我。」

這老太太說的話讓人費解，不過我還是點頭答應了。

看看喬師傅，又說：「這孩子立了暗堂之後，再進你走山門，你就算是撿到寶貝了，以後好好帶這孩子，你不會吃虧。」

的每句話聽起來都怪怪的，喬師傅連連應聲，看著我的眼神有些喜悅，還有些忐忑不安。

接下來，柳老太太讓我披紅布，坐在供桌前，又把門窗閉，窗簾拉上，房間里的線一下子變得昏暗起來。

又拿出鼓鞭，給了喬師傅。

「事出的匆忙，一時也找不到海幫兵，這活兒只能辛苦你了，反正也是為了你的徒弟。」

喬師傅接過鼓鞭，有些為難地說：「你老人家也知道，我唱這個算業餘，那詞我都記不住……」

柳老太太一翻白眼：「只要請下仙家就行，沒那麼多講究。你總不能讓我自己唱吧？」

「行吧，不過先說好，要是回頭我這唱的太水，仙家可別見怪。」

喬師傅一副勉強答應的樣子，於是清了清嗓子，問我有沒有準備好。

這場面我從小就見得多了，倒是不怕，就是有點張，而且我還是有點納悶，正常來說立堂都要天黑才能辦，現在天還大亮，怎麼選在這個時間？

不過我也沒多說什麼，便對喬師傅說準備好了，然後柳老太太也在我對面坐下，雙手按在上，微微閉上了眼睛。

隨後，喬師傅拿起鼓，手起鞭落，悉的神鼓聲音便咚咚咚地響了起來。

敲了一陣后，見柳老太太開始慢慢搖頭晃腦，喬師傅便開口唱了起來。

「哎……鼓要打，鞭子翻，你看咱們剛剛吃完了中午飯……」

他這第一句唱出來，我就差點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請神調我聽的多了，這麼隨意的詞，還是頭一次聽見。

他也不理我，一邊打著鼓點，繼續慢條斯理往下唱。

「吃完了飯，打完了尖，喝完水再袋煙，咱們閑言敘，請請神仙……」

還別說，他這詞雖然跟嘮家常似的，倒是也合轍押韻。

神調通常講究十三道大轍，也就是十三種音節發聲的規律，現在喬師傅唱的這個就是「言前轍」，也「天線轍」。

而神調固然有一些規定的唱詞，比如破關按盤的時候，就絕對不能瞎唱。

但有些時候，也有一定的隨意。簡單來說，請仙上的時候，只要合轍，唱什麼詞都可以。

「……老仙家，出古離深山，一哨人馬一哨仙，今天幫兵我來拜拜胡家的老帥都得安……」

「……拜拜黃家的人馬跑得多歡……」

「……拜拜蟐蟒四蛇高山煉大道，拜拜那走串下世煙魂和鬼仙……」

「……說的是吳氏門府小香，壽將盡要歸天……老仙家，這回你們顯顯道，臉，給這小香再續上那命三年……」

喬師傅唱的是通俗易懂，一旁的柳老太太不住的打著哈欠，搖晃的幅度也越來越大。

我知道，仙家馬上就要上了。

忽然，柳老太太往上一竄，雙手擊掌，大喊了一聲「好」，然後聲音一下就變了。

「你這老弟馬怎麼不聽話，跟你說了我們任務圓滿，咱們的緣分也該盡了，你還給人辦事，就不怕給自己惹來麻煩麼？！」

這聲音低沉渾厚，雖然聽著還是柳老太太的聲音，但語調卻完全換了個人。

喬師傅趕忙停了鼓，開口說道：「敢問是哪位老仙落馬登科？」

柳老太太答道：「我是胡家教主，胡天霸。」

喬師傅說：「辛苦老天霸，這件事其實不能怪老弟馬，實在是趕到這了，這孩子從小就占著仙緣，骨頭又特殊，要不是他，老弟馬家的孫恐怕現在已經化煞了，他這也是救了一方百姓，是有大功德的，命不該絕啊。」

柳老太太點點頭：「要不是沖著這，我也不會來，原本不該再沾惹因果，但他救了老弟馬的孫，這個恩得還。不過這件事我們不能辦，還得請老碑王出馬，走一趟曹地府，給這小香求壽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