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縣衙外依舊燈火通明。
外面無數百姓熙熙攘攘,或者鼓著眼睛最后強撐幾個饅頭,或者吃飽喝足,開始放開大手抓取。
畢竟新來的陸大人令行止,縣衙不容討價還價,過了子時,新的一天到來,陸大人的這份薄禮便會結束,這是他們最后的機會。
另外還有大量百姓在登記戶籍,他們都是黑戶,失去了田產家財的一群流民,四漂泊,打著零工混飯,居無定所。
現在皖城收容黑戶,給他們建籍落戶,許他們田產,于他們來說,這簡直是天大的喜事。
縣衙,數千人揮汗如雨,臨時搭建帳篷棲。
他們是周倉帶來的三千余黃巾軍,從前一直在山中度日,夜夜都要小心豺狼虎豹,今夜終于可以放開膽子睡個好覺。
他們已經知道了未來出路,剛剛又吃到了熱乎乎的饅頭,味同珍饈佳肴,讓他們心中滿是激,干勁十足。
陸遠在屋靜坐,著小喬的按,眸半開半闔,很是愜意。
小喬素手輕,俏臉上嗔怨:“夫君,君子不,你是他們之主,和他們比較什麼!再說,和那頭小熊比試下就算了,和典韋這頭大熊比試什麼!”
一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心中就不由一陣后怕。
的夫君竟然像個野一般,跟一群黃巾軍拳腳相加,將他們打翻在地后,又摔翻了那頭只比典韋小一號的小熊,最后還主找上了典韋這頭大熊。
一度擔心陸遠會被典韋扭斷脖子,見到典韋始終抓不住陸遠后才稍稍安心,只是不知道陸遠用了什麼方法,竟然將典韋這頭大熊也摔倒在地,簡直如同螞蟻拌大象。
而現在,典韋在外面悶哼著讓人上藥,陸遠上同樣青紫加,每一塊好,著實想不通這到底圖個什麼!
“夫人放心,我心中有數!”
陸遠語氣悠悠:“馴人如同馴馬,既要有義安,也要有雷霆手段,周倉為人極重義氣,為了我一番許諾歸順于我,但他敬畏英雄,我也需要展力量,讓他徹底歸心!”
小喬微微蹙眉:“行,聽你的,可是夜深啦,你昨夜就沒有休息,今夜還在等什麼?”
“一會兒祖父會來,為夫等親自等等!”
陸遠笑道:“夫人,著急了?”
“胡說,我是心疼你!”
小喬俏臉一紅,小手輕輕一擰,疑問道:“祖父怎麼會來,都這麼晚了……”
陸遠嘿嘿一笑:“要不要賭一把,要是我賭贏了,你今夜……”
“閉,不許胡說!”
小喬黛,一擰陸遠耳朵,兇道:“我懶得理你,先進去睡了,不許讓人知道我在這,否則我打死你!”
孩兒款款走進室,綿綿的聲音傳來:“我與你之間,只因投意合走到一起,沒有家族利益羈絆,夫君若是憐惜我,自然懂我心思!”
陸遠聲應道:“夫人放心,我懂!”
等了片刻,外面幾道聲音響起,一路寒暄而來。
陸遠心頭一亮,大步迎了出去,見到一行人,頓時躬施禮:“見過祖父,見過岳父大人,見過許先生!”
來人正是陸康,喬景,許劭。
陸遠心頭詫異,他只算到祖父會來,畢竟在廬江,什麼風吹草都瞞不過這位太守大人,他弄出這麼大靜,正是想讓他祖父親自前來。
可喬景和許劭為何而來,他卻不得而知。
陸康白眉飄揚,滿面紅,微微一擺手:“進去說!”
眾人剛在客室坐定,陸遠再次向著喬景施禮問道:“岳父大人,你們這是?”
喬景慈眉善目,眼角不自抖了抖,未發一言。
許劭干笑著,模樣局促,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們自然是為你而來!”
陸康意氣風發,滿臉含笑:“你都快把廬江的天捅破了,老夫來時,便順帶著招呼他們一聲,天塌下來,個兒高的先頂著,他們個頭兒不錯,總能先頂一頂!”
陸遠尷尬笑笑,一時不知所言,他計劃的后續作,沒打算用到喬家,但他祖父顯然給喬家算計了!
難怪喬景和許劭都一副心不甘,不愿的樣子,這是生生被拉上了戰場。
陸康笑臉收攏,一臉關切道:“下午怎麼回事,我聽說你這來了一頭,呃,一個堪比典韋的壯士,你怎麼還和人比試上了,有沒有傷!”
陸遠心中一暖,笑呵呵道:“沒傷,就是比比拳腳,兵都未曾用!”
喬景抖了抖老臉,將有些僵的臉平復,笑瞇瞇道:“別的老夫看不出,但這小子的武藝一定比那小黑臉兒強得多,否則他當時不會離小黑臉兒那麼近!”
這老狐貍向著陸康解釋:“這小子當時是心懷殺機的,如果沒有把握,他豈會將那小黑臉兒喚到后方相談,與人相對而坐,典韋武藝再好,也擋不住那小黑臉兒的暴起發難!”
陸康微微點頭,手攆胡須,樂呵呵道:“關心則啊,我陸家兒郎,武藝自然不凡!”
他話雖如此,心中卻疑重重,難道祖宗托夢,將武藝也傳過來了?
可他陸家的祖宗,本沒什麼軍中悍將,武藝超群的啊。
喬景和許劭聽著這老頭自吹自擂,不免心中腹誹,卻也未曾多言。
陸康沉一下,將心頭疑撇開,目凝重起來:“孫兒,我先問你一件事,你需得老實回答,那周瑜,現在是死是活!”
陸遠心中一凜,他祖父竟然能如此篤定,知道周瑜落到了他手里。
隨即他更是詫異發現,陸康這話問出,喬景和許劭都沒有太大反應,只是目灼灼地盯著他,顯然同樣知道周瑜落到了他手里,只是不知周瑜死活。
“祖父放心,周瑜活得好好的!”
陸遠樂呵呵道:“周瑜無意間害了一個袁家子弟,唯恐袁報復,這才跑到我這縣衙里避難,我們畢竟是多年好友,我于心不忍,便將他藏了起來!”
三個老頭面面相覷,心思各異。
對于陸遠的說辭,他們自然不信,周瑜就算要避難,也絕不會躲到陸遠這,多年好友,純屬胡扯!
不過周瑜沒死,這倒是好事,本來他們以為周瑜被殺,周家發飆,廬江在所難免,擔心這斗的腥味引得孫堅旁窺,但既然周瑜沒死,那這場大倒能拖一拖!
最好等孫堅北上后再開始!
陸康想了想,試探問道:“周郎在你這避難,可還聽話?”
陸遠嘿嘿一笑,向外一招手,高聲喊道:“周倉,去讓周郎為我等奏一曲,歡快點的!”
沒一會兒,外面傳來琴音,琴音渺渺,如同小河淌水,談不上歡快,但也能滌人心。
幾個老頭目齊齊一亮,雖然不知道陸遠用了什麼手段,但很顯然,周郎已經被拿妥當,那麼這場廬江之,他們必然占盡先機!
“年有為,年有為啊!”
許劭輕咳一聲,干笑道:“周郎年早慧,聲名遠揚,一到皖城就栽了這麼個大跟頭,陸公子,好手腕!”
“俠肝義膽,古道熱腸!”
喬景一豎大拇指,笑瞇瞇道:“袁家四世三公,聲名顯赫,周郎得罪了他們,你還肯出手相助,當真是一片赤誠,厚德載!”
“言出必行,信人也!”
陸康白眉抖,向著許劭和喬景哈哈大笑:“我陸家兒郎,心自然不凡!”
這老頭得意洋洋,志得意滿,說陸遠言出必行,自然是當時陸遠所說,有朋自遠方來,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其的等等一番混蛋話!
現在他孫兒不只言出必行,竟然將周郎這般年早慧的杰出小輩,直接扔到了里,拿的死死的,自然讓他老臉有,與有榮焉。
陸遠心中腹誹不已,這群老家伙,都是一方大人,胡說八道起來竟然臉不紅心不跳,看來能坐上一方高位的,果然沒一個易于之輩。
他向著許劭施禮笑道:“先生言重了,小子微末手段,不足掛齒!”
陸康和喬景都是他自家人,他還用不著事事回應,對許劭多得懂點禮數,免得這老頭毒舌發,胡點評。
“陸公子不必過謙!”
許劭輕捋胡須,呵呵笑道:“殺人容易誅心難,陸公子能讓周郎在縣衙琴,讓攬二喬風波不脛而走,這當真是好手腕!”
陸遠怔了怔,自己推波助瀾,散布攬二喬消息的事兒泄了?
陸康輕咳一聲,老臉一沉:“許先生,休要胡說八道,一把年紀了,臉皮呢!”
“嗨,老夫若是要臉皮,當年就被曹捅死了!”
許劭不以為意,樂呵呵道:“這事兒就不提了,你們談吧,老夫本就于此無關,上次胡言語,被陶謙禮送出了徐州,這次可不能參和了!”
陸遠忍不住笑了起來,許劭這老家伙,確實不是剛正不阿的樣子,否則當年曹威他做月旦評時,他也不會被曹恐嚇,給了曹一個治世能臣,世雄的評價。
客室中沉默一陣,各自琢磨起來,畢竟事超出了他們預料。
他們來時只以為周瑜或死或被擒,怎麼也沒想到周瑜已經被陸遠拿,只是他們依舊不知道,陸遠能拿周瑜,靠的只是一個賭注。
陸康率先打破平靜,大步走向墻上地圖,笑呵呵道:“先看看形勢吧!”
只是陸康剛要再開口,卻突然一個踉蹌,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一意氣風發不翼而飛,老臉一苦,頓時捶著膝蓋苦笑:“這副殘軀,到了這時節就要跟老夫較勁!”
陸遠快步上前扶住陸康,由衷關切:“祖父,你這是寒?”
“無妨,忍忍就過去了!”
陸康臉依舊紅潤,意興高昂:“這點小苦,不過癬疥之疾,之前我陸家后繼無人,老夫束手無策,那才是心腹之痛,幸好啊,你長大了!”
“祖父,先別說了!”
陸遠面如常,笑呵呵道:“我從周倉學得一法,雖然不能除寒,卻也能緩解病痛,我們先試試,不差這一點時間!”
他早就到自己祖父今日的氣神大好,現在才知道原因,陸康原先心頭如同一潭死水,對陸家未來束手無策,現在終于活絡起來了。
他不為陸康慨,這麼多年,陸康一直都在擔憂家族中強撐著,既然自己重活一世,一定要讓這老頭安晚年。
陸遠取出茶杯等拔罐件,向著陸康笑道:“祖父,你先坐好,最開始有點疼,你忍著點!”
他怕這老頭犯倔,不愿意信,這才出言激將,免得多費口舌。
陸康哈哈大笑:“孫兒,你輕看我了,盡管放手施為!”
他確實不太信,寒一癥,連當世神醫張仲景和華佗都沒辦法,那個小黑臉兒黃巾軍能有什麼法子。
不過自己孫兒言之鑿鑿,他要是推遲,反倒顯得害怕了一般。
火焰在茶杯里漸漸燃了起來,越燒越旺,這次是用了高度白酒,燒得很是絢爛。
許劭和喬景卻不免容,這是要以毒攻毒?
那藍汪汪的火焰蹭蹭直躥,怎麼看著都能把人烤了!
“賢婿,你有沒有把握,這怎麼像烤……”
喬景張兮兮,他同樣不信有人能治寒一事,現在再看這火焰熊熊的治法,就只覺得荒唐了!
陸遠嘿嘿一笑:“沒把握!”
他說著便一把掀開陸康長袍,將這帶火的茶杯直接扣在了陸康膝蓋一側。
陸康此時也有點心虛了,這混蛋沒把握就要在自己上試,聯想著之前這混蛋那些荒唐事,不由心中惴惴,訕訕笑道:“孫兒,你治完了,老夫這條還能用不?”
陸遠神自若:“祖父,你自己一下!”
陸康定了定神,閉目起來。
喬景和許劭也紛紛湊頭上前,驚疑不定,只覺得一條火,馬上就要熊熊燃起。
“舒服……好多年沒這麼舒服過了!”
陸康老臉一揚,眉目舒展開來,暢快笑道:“之前這里如同針扎,走路都得撐,現在這里卻有暖意流竄,真是舒服……”
喬景了鼻子,詫異問道:“沒被烤到?”
陸康再次一下,喃喃道:“火好像滅了,只有一團溫熱,很是舒服,好像真能治療寒!”
喬景若有所思,看向陸遠試探問道:“你這是張仲景的《角法》吧,老夫之前有幸見過,與這略有不同,又有些相像……”
陸遠怔了怔,又是張仲景,難道張仲景已經研究拔罐了?
不過《角法》到底是什麼東西?
陸遠面不改:“對,正是張仲景的《角法》,我略微改進一下,可以治療寒,岳父大人能聯系到張仲景嗎,還有華佗,我可以教教他們!”
“真能治療寒?”
喬景,許劭,甚至陸康齊齊失聲,陸遠不明白其中意義,他們卻一清二楚。
天下間被寒困擾的人不計其數,即便是他們份顯貴,也一樣飽折磨。
綢之路尚在時,有消息稱,西方的棉花可以抵嚴寒,可現在綢之路已斷,這則消息也沒了著落,秋冬之際即便穿得再多,也擋不住寒氣。
陸遠怔怔點頭:“一會兒我教你們,治療寒而已,簡單!”
“你愿意將此法傳授出去?”
幾個老頭再次齊齊失聲,只覺得不可思議。
能治療寒的方法,這是何其珍貴,傳揚出去,即便王公貴族,公卿將相都得上門相求。
“利民之法,豈能敝帚自珍!”
陸遠慷慨激昂,神肅然:“若是此法有利天下黎民,自當廣為傳播,造福蒼生!”
他察言觀,也大概明白了拔罐的意義,不過他不可能開個醫館去給人治病,用這方法引出華佗和張仲景,那才是正事。
許劭輕吐濁氣,長嘆一聲:“陸公子襟寬廣,格局偉岸,許某佩服,不知所言!”
陸遠哈哈大笑:“區區小事,順手為之!”
陸康老臉一抖,榮滿面:“我陸家兒郎,格局自然偉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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