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沒有馬上回答我。

很顯然，也有些拿不準。

這時，外婆從藥箱裏，取出了一隻蟒蛇皮手套，戴在右手，將沈三花左眼眼皮撐開。

在燈下，沈三花眼角，有極其微弱的黑，還在彈！

接著，外婆又將掐開，轉頭看著我，問：“聞到了什麽？”

我說：“臭氣！死人的氣味。還沒有死，這氣味是蠱蟲帶來的。”

其實，村寨的時候，我就聞到了。

隻是剛才這裏人多，反而蓋住了這氣味。

外婆長出一口氣，說：“冬生，是蟲！”

蟲？

我之前從未聽說過！

我震驚地看著外婆：“這是什麽蟲子？”

外婆說：“是一種本應該……寄生在死人上的蟲子！”

“啥？”我越發地驚詫與好奇。

人死如燈滅！

就算有寄生蟲，過上一兩個月，也會死掉的。

怎麽會有蟲子，能在死人生存？

外婆看出我的疑問，說：“世間的蟲子，無奇不有！各自生存的本領也不一樣！人死之後，嚨裏會有一口氣！若是有怨，這口氣就留在！變了氣！氣竄，就會詐煞！”

“而，蟲靠著氣生存的。”

我皺眉想了一會，勉強接了這種說法。

我接著想，既然蟲是在死人上生存！

那麽，它要想留在沈三花，一定要把弄死才算數的。

一念至此。

我忙說：“要馬上煮蛋嗎？”

解蠱最常用的工，就是煮的蛋！

外婆說：“蛋要煮！可以把蟲出來！”

“但是，要徹底解決蟲留下的毒氣與氣！還需要一味特殊的藥引子！而這一味藥引子，則要去出事的破廟尋找！”

我點點頭，立刻走到門口，讓羅金生煮一鍋蛋進來。

很快，外婆將煮的蛋剝殼，就在沈三花上滾。

眨眼之間，白蛋漸漸地變黑。

而後，外婆用力在沈三花額頭一拍，道：“還不出來！”

忽地，沈三花猛地坐起來，眼珠子瞪得極大，用一種極為森的語調，說道：“找死！找死！”

外婆用一桃木枝，中沈三花的眉心，喝道：“小小蟲子，也敢班門弄斧！茶花峒龍改在此！不到你作祟！我後是有金蠶的。”

坐起來的沈三花眼神變弱，角了幾下，又倒在床上昏睡過去，臉上的黑氣倒是變淡了一些。

我看著另外兩位孕婦，問道：“們上也要滾蛋嗎？”

外婆搖頭說：“們上隻有些鬼煞氣！先不急！馬上點七盞油燈！”

我依言照辦。

油燈點好之後，按照北鬥七星圖案擺放。

外婆用一張發黃的符紙，就在沈三花的額頭上。

又在其他兩個孕婦上，各放了一桃枝！

嘭！

一團黑氣，猛地從沈三花的上飄出來。

同樣，另外兩位孕婦上也冒出黑氣。

這些黑氣合在一起，就在七星燈之中打轉，尋找破綻。

就在這時，其中一盞燈滅了。

黑氣隨即逃離出去。

外婆喊道：“冬生！背著我，跟上這道黑氣。”

我將外婆背起來，直接出了房間。

羅金生忙問：“龍醫婆，怎麽回事？”

外婆說：“看好屋的七盞燈，不要讓它們全部熄滅了。天亮之後，你們跟著我們的腳印找上來！”

羅金生應道：“好！”

我背著外婆，一路追蹤上去。

上了年紀之後，形已經非常地幹瘦，背起來倒也不吃力。

出了黑花寨。

地麵的積雪很深。

外婆不斷給我指明方向，最終在一破廟前停了下來。正是沈三花出事的那間破廟！

這座破廟看起來頗為奇怪。

與我見過的任何一座廟宇都不一樣。

四周都是參天大樹，一麵還是一山壁。隻有極窄的房門，沒有一扇窗戶。

整個廟宇的結構，有點像是大號的棺材！

整個氛圍，顯得幽深而詭異！

“黑氣跑進去了！沈三花的蟲，應該就是從這裏麵出來的。”外婆說。

外婆示意我把放下來，站在破廟門口凝視了一會兒。

忽然問我，像是有意考我：“冬生，你說第一隻蟲，是怎麽來的嗎？”

外婆這麽一問，倒把我難住了。

我想了一會兒，說：“難道不是，有氣的死，都會長出蟲嗎？”

外婆搖搖頭：“不是的！傳說，苗疆第一隻蟲！是從湘西王上跑出來的。之後才漸漸地繁衍的。”

四周線非常的黑暗。

聽到這話，我猛地打了個寒戰。

有關“湘西王”的傳言，基本上每個寨子都有。

大人嚇小孩子，你要是不聽話，就會讓王抓走，用來養蠱，用來做人俑燈臺。

萬萬沒想到，蟲還能與傳說中的“王”扯上關係。

“王啊！”我倒一口冷氣。

外婆又笑著說：“不過，我覺得湘西王未必存在！但是，第一隻蟲肯定是從某大墓裏跑出來的。”

我不由鬆了一口氣，隨即皺著眉頭：“可是，蟲要尋找宿主，應該去葬崗、墳山或者義莊之類的，怎麽會到廟裏麵來！”

外婆笑了一聲，說：“冬生，這可不是破廟！羅金生見識淺，所以弄錯了。這是一喜神客棧！”

我更是一頭霧水，問道：“啥是喜神客棧？”

外婆說：“喜神就是死的諧音！也為了討個吉利，趕客棧多是做喜神客棧！這個地方，是趕匠歇腳的地方！”

趕！

我不由地一激靈，起了一皮疙瘩。

湘西有三大巫：趕、蠱毒與。

趕與蠱毒一樣，都是非常神的存在。

早些年，苗疆湘西這一帶，十萬大山，通非常的不便。

人客死他鄉，要運回故鄉，須穿過崇山峻嶺，短時間之本無法做到。

所以，就出現趕這個行當。

趕匠把死者做站立行，驅趕著他們，翻山越嶺，最終把他們送回家鄉。

隻是到了現在，通便利之力，趕也就漸漸地沒落了。

不過，在這十萬大山之中，還是留了一些喜神客棧。

“原來如此！”我驚呼一聲。

這座詭異的破廟，是專門為趕匠與行歇腳準備的。

我問：“莫非這裏麵有一尊留的喜神？”

蟲選擇死人寄存，這喜神客棧之中，必定有留的行！

外婆應道：“沒錯！”

我吞咽了口水，局麵越來越複雜了，問：“那接下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