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獵奇心理，單單是春宵一刻，珠胎暗結，就已經把一段風流艷史活生香地給勾勒了出來，茶客們眼冒，一個個抬著聲地起哄：

“呦，人家床幃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難不你在現場親眼所見？”

“哎，讓你說對了，我來作證他就是那張床。”

“沒錯，床幔是他，被子是他，枕頭褥子都是他。”

“不止不止，燈火蠟燭全都是他，哈哈哈……”

年跟著茶客們一道笑嘻嘻的起哄，笑著笑著，突然停了下來，狠狠“啐”了聲，罵道：“你個老不正經的東西，半截子都埋黃土了，孫子都打醬油了，大庭廣眾之下涎皮涎臉地講什麼春宵一刻，你害不害臊？”

茶博士是個滾刀，可被一個年輕后生指著鼻子罵，老臉還是有點掛不住了，茶客們也都漸漸安靜了下來。

年是個人，這邊冷著臉罵完，那邊轉過頭對著大伙哈哈一笑，抓起一顆餞丟進里，坐正了子，雪亮的眼睛微微一轉，說道：“剛剛大家說什麼來著？尚方書院？欸，你們知道賢王爺為什麼把尚方書院建在嵫山之墟嗎？”

有人接話：“你是打京城來的，你知道的多，要不你給我們講講？”

講講就講講。

年喝了口茶，擺開像模像樣的架勢，“嵫山之墟大家都知道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吧？”

有人答：“這誰不知道，嵫山之墟是一眼不到邊的沙漠，據說里面連棵樹都沒有，所以又做死亡之海。”

“沒錯，可你們一定不知道，在這片沙海之中，還藏著一綠洲，傳說這綠洲里的風景特別，大漠金沙、嵫山晴雪，水鄉綠稻、林翠花紅，是一個不是江南勝似江南的地方，因此這個地方又被稱之為‘沙漠之眼’，賢王爺把尚方書院就建在了這里。”

茶客們喜歡新鮮的故事，一聽都來了興致，茶博士也豎起了耳朵。

年說：“傳說沙漠之眼是上天庇佑的地方，就連風沙打這刮過也要繞著道走，一年四季景如畫，可一旦出了這里，那就不一樣了，剛剛那位說了，嵫山之墟又做死亡之海。首先是沙蟲，胳膊的沙蟲，外表看跟豬大腸長得是一模一樣，平時它們藏在沙子下面，看不見不著，可一旦有人經過，瞬間打地底下冒出來，這東西喜歡群居，冒出來就是一大片，聞著人味鉆進人的里，吃人吸人，啃完只剩一張人皮，大家都知道沙漠里的氣溫高，太一曬風一吹，人皮干了，這人皮里頭灌滿了風，風吹一下人皮一下，就跟傀儡師手里的提線木偶似的，一搖一晃，一搖一晃。”

茶客們聽得神，一片是倒吸涼氣的“嘶嘶”聲。

年接著講：“沙蟲恐怖吧？這還不算什麼，還有比沙蟲更恐怖的東西，那東西沙漠幽靈。”

有人搶話：“這我可聽說過，據說這沙漠幽靈是一個穿青羅白，唱小曲，披著長發簪著花的漂亮姑娘，出現的時候，乘著一頂絨小轎，咿咿呀呀地唱著小曲，銷人魂啊！”

“沒錯，可你要把當漂亮姑娘，那就大錯特錯了。這沙漠幽靈的臉頭發遮了一半，出的那半張確實是傾國傾城。深更半夜，你要是在沙漠里看到飄過來一頂絨小轎，聽到有人在里頭唱歌，就是來了。你想跑，那是跑不掉的，如影隨形地跟著你，就在你脖子后面吐著氣你的名字，你可不能應啊，那是閻王爺在點名呢，你要是應了，回過頭就看見另外半張臉，據說所有見過那半張臉的人，沒有一個活著的，就在你快被嚇死的時候，出那雙白的手在臉上那麼幾下，就把你的眼珠子摳下來了，拿在手上的時候，眼珠子還是活的，乘著那子活氣，把這活珠子一串，掛在了轎簾上，你再看那轎子上的珠簾，一顆顆都是人的眼珠子……”

講著講著年停了下來，喝了口茶，瞟了一眼眾人，茶客們全都瞪著眼睛盯著他，等著他繼續往下講，就連茶博士也睜大了黑豆似的小眼睛地看著他。

兩人視線在空中一對上，年挑挑眉，放下茶碗，換了個語氣：

“嵫山之墟的詭異事多了去了，講三天都講不完……”

“再講講再講講，剛開個了頭，還沒聽夠。”茶客們正在興頭上，接二連三地催促著。

年沉了一下，說：“剛剛有人問，沙漠中怎麼會有綠洲？那是因為這個地方有一個“海眼”，海眼顧名思義就是海的眼睛，乃是上古時期媧補天引東海水嵫山之墟時留下來的一個神泉眼，你們要是問“海眼”里頭有什麼？大海里有什麼海眼里就有什麼，魚蝦鱉蟹一應俱全，要說神奇之就在于，在這海眼里住著一只老王八。”

年一邊講一邊比畫：

“俗話說“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這老王八了之后，沒事就作妖，搖化作人形，跑茶館里給人說東講西，尤其講什麼風流野史春宵一刻，有一回茶館里來了一個漁夫，漁夫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一只王八，哈哈大笑道，幸好你裝得好，不然我真的以為你就是個人呢。”

茶客們這才發覺，原來年指桑罵槐在罵茶博士，哄堂大笑。

年罵完了，還不忘補刀：“就這段故事，要是打說書人里講出來，得收你們三塊銅板，要是從那老王八茶博士里講出來，起碼得付三壺茶的錢。”年扭頭沖茶博士眼，“是不是啊老王八？”

茶博士氣的臉都綠了。

年終于舒坦了，神清氣爽地了個懶腰，出茶錢往茶桌一拍，“故事講完了，走了，喝酒去嘍。”

說完，起邁步便走。

茶博士看著主仆二人的背影一前一后出了茶館，氣得肝疼，他就不懂了，自己講帝王風流史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怎麼就招惹了這麼一位祖宗？

不過，茶博士是個賣藝人，面皮子不一般，皮子更不一般，丟了的面子，撿回來就是。

“嘿，你們看看這才是典型的小王八，走得橫，殼還。”

茶客們來這里就是湊個熱鬧，又一陣起哄大笑。

茶博士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城，著狗油胡，又說回到了尚方書院的考試上來。眼下青州最火熱的事，莫過于尚方書院的考試，茶客們也都是奔著這個目的來的茶館。

“話說這尚方書院，攏共只給了青州四個名額，名額爭奪戰十分激烈，眼下六考試已過，重點來了，誰能想到，風頭全讓一個寒門學子給占了，六考試此人回回拔得頭籌，可謂是一戰封神。”

茶客們頓時議論紛紛，只有幾個今早剛到青州的新客不知道‘寒門學子’說的是誰。

有人問：“這人是誰啊？”

茶博士又開始故弄玄虛：“這個人跟你我一樣，都是寒門布……”

又有人問：“那他長得什麼模樣？”

茶博士說：“有人說他高八尺膀大腰圓，有人說他面如冠玉是個‘人’，還有說他樣貌丑陋不茍言談，但奇怪的是，就連同場考生，也沒有一個人能完整說出他的真實樣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