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鉞笑著分析說:“雖然演藝圈給了顧蕭惟很多的贊譽,他也確實有足夠的實力問鼎三十五歲以下青年演員之巔。但你也不需要把顧蕭惟神化。”
嶼認真地聽著,他沒想到林導會跟他說起顧蕭惟。
“顧蕭惟不是神廟里供人瞻仰祝禱的雕像,他只是一個把七六收得很的普通人而已。當他進一個角,他就會把被克制的表達出來。”
“嗯。”嶼點了點頭。
“演技也是互相就的。你越是戲,越是出眾,你對面的顧蕭惟就能演出更多的人。”
“謝謝導演。”嶼知道林鉞是擔心自己面對顧蕭惟力太大,現在才剛開始拍,等到后面兩人的對手戲越來越多,自己會繃不住。
其實演技更老道的顧蕭惟,嶼也見識過了。
現在這個還會因為嶼靠太近而張那麼一下的顧蕭惟,反倒顯得可。
此時,顧蕭惟來到了洗手間里,他擰開了水龍頭,低下頭,在即將把水潑到臉上的那一刻,有人一把拽住了他的領。
“別——”
顧蕭惟下意識反手去扣對方,這才發現是自己的化妝師阿巖。
阿巖疼得齜牙咧,“停停!要斷了要斷了!”
顧蕭惟這才放開了他。
“哥,你下場還有戲呢!別那麼著急洗臉!”阿巖仔細觀察顧蕭惟,擔憂地說,“顧哥,你是不是對底過敏啊?你臉有點紅……”
“我只是有點熱而已。”
“熱?”
這都深秋了,怎麼會熱呢?
顧蕭惟扯了紙了手,徑自走出了洗手間。
路過一個自販賣機,他破天荒停了下來,刷了一瓶冰可樂,“嗤啦”一聲擰開蓋子仰頭就猛灌了進去。
跟著他的阿巖只看見他的嚨不斷地起伏,仿佛他的五臟六肺都在燒,急于滅火。
助理小琴端著顧蕭惟慣用的保溫杯趕了過來,驚訝地看著他灌可樂的樣子。
一瓶可樂灌下去了快三分之二,顧蕭惟才停了下來,然后一直閉著眼睛,像是要把什麼清空出去。
“顧哥……下場戲快要開始了。我給你補補妝吧。”阿巖開口道。
“嗯。”
當阿巖給顧蕭惟補眉的時候,他在顧蕭惟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山雨來的低沉克制。
遠,是幾個演員正在聊天,說著巨冷的冷笑話。
嶼的胳膊肘就搭在隆哥的肩膀上,“隆哥,你這不好笑,你聽我這個——從前有個人姓鐵,他全上下沒有一,你說他得的什麼病?”
隆哥問:“不知道啊,什麼病?”
嶼笑道:“是老鐵沒病!”
隆哥一時半會兒沒聽明白,但站在顧蕭惟旁邊的小琴聽明白了,呵呵傻笑了起來。
嶼尋著笑聲,朝著小琴眨了眨眼睛。
那一刻正在補眉鋒的顧蕭惟忽然閉上眼睛轉過頭去。
阿巖收了眉刷,低聲道:“要不我去跟他們說小點兒聲?”
“不用。”顧蕭惟回答。
等到補好妝,顧蕭惟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隆哥遞煙給嶼的畫面。
但是嶼沒有接,而是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說:“答應經紀人了,如果不是拍戲需要,就不煙了。”
“小伙子克制啊!”
嶼并不知道自己煙的樣子,像是醉酒之后輕晃的燈影,荒唐與不羈是搖曳的燈芯。
顧蕭惟再度擰開了可樂,把剩下的喝干。
劇組開始切換下一場戲,算是嚴野的單人solo,為了盡快上位,他在好幾個類似KTV的地方跟著阿嵐大開殺戒,給白穎找回了不的場子。
道師正在準備,攝影師也在重新布機位。
嶼看了看安排表,自己今天的拍攝已經結束,明天暫時沒有戲份,而后天就是白穎被阿嵐出賣,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被對家捅死,領個盒飯殺青大吉,就能回家了。
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嶼總覺得有人在看自己。他環顧四周,卻沒有找到那視線的來源。
嶼干脆低頭刷手機,時不時跟旁邊的隆哥聊上兩句,他側著臉笑得開懷,每一幕戲拍攝結束,他就能輕而易舉離了白穎的皮囊,出自己最原本也是最真實的樣子來。
這時候嶼回過頭來,一抬眼正好對上了顧蕭惟的視線,他彎起線,朝著顧蕭惟一笑。
那是一個同行之間禮貌的笑,卻是白穎永遠不可能給予嚴野的笑。
演員各就各位,隨著打板聲響起,阿嵐和嚴野帶著人把幾個道上的小老板堵在了包廂里。
嚴野里叼著煙,拎著敲爛的半張椅子,忽然朝著茶幾砸了下去,他臉上的表是野出籠的囂張與癲狂,他是長城上的烽火,為了讓某個人看到而煙塵滾滾,欺天弊日。
那幾個小老板驚著往茶幾下面躲,被嚴野一個一個拽了出來。
“這位老板,你吃一點。看看,都卡住了。”嚴野笑道。
看到這里,嶼不得不說顧蕭惟的臺詞功底一流,那種恫嚇、嘲笑和放肆融為一,為嚴野做為臥底的保護。
阿嵐抓著某個小老板的腦袋哐啷一下砸在了茶幾上,然后笑著搭在嚴野的肩膀上說:“老弟,你玩得很瘋嘛?”
嚴野百無聊賴地環顧四周,宛如得勝者巡視被攻掠的城池,最后他的視線定格在旁觀的嶼上。
一侵略毫不掩飾地涌向嶼,他下意識向后退了半步。
“老板開心就好。”嚴野笑了。
嶼差一點忘記呼吸,這一刻顧蕭惟的眼睛里都是戲——我是你的烽火,只有你能將我點燃。
如同曠野中的灼燒的星斗,嚴野要摧毀這泥濘世界里所有的規則,然后捧到白穎的面前,任由他重塑出另外的樣子。
這場戲十分流暢地結束了,導演全程沒有喊咔也沒有提點,放手演員自由發揮。
事實是,出來的效果也非常不錯。
嶼有種被顧蕭惟的嚴野捕獲的錯覺,他知道顧蕭惟的演技好,卻不知道他的氣場那麼強大。好幾次嶼想要回去宿舍,但都被顧蕭惟勾著看完了之后的幾場戲。
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放飯的時候了。
嶼繃著的心弦終于可以放松下來,他快樂地跟隆哥他們幾個來到了送飯的三車前,幫著放飯。
小琴也開心地過來,嶼笑著問:“給你家顧哥領飯嗎?”
小琴點頭道:“嗯嗯!是的呢!跟著林導就是好,盒飯里面還有炒牛片呀!”
隆哥驚訝地說:“怎麼連顧蕭惟也吃盒飯啊?他不應該是開個小灶嗎?”
“哈哈,林導的劇組向來在伙食上不小氣的!沒必要搞特殊。而且開小灶什麼的,說不定還沒吃上飯,下午的戲又開始了。”
小琴一個孩子,抱著兩盒飯、兩盒菜還有兩碗湯確實有點吃力。
嶼剛想說幫抱過去,就聽見顧蕭惟的聲音響起。
“我來端。”
他的聲音很近,像是回歸了顧蕭惟的狀態,聽起來平靜清冷。
嶼的背脊下意識繃了起來,假意跟旁邊的隆哥聊菜,不敢回頭。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慫,大概是怕被顧蕭惟的氣場鎮住,這樣后天領盒飯的時候不夠壯烈。
很快四周蔓延起了飯菜香。
嶼和隆哥以及幾個群演混在一起,盤著坐在地上,菜放在面前,手里端著飯大口吃了起來。
“小琴沒說假話啊,林導劇組的盒飯真盛!”嶼夾了一大片牛塞進里,“要是頓頓都這樣,拍完戲起碼得胖三、四斤啊!”
嶼的話得到其他群演的肯定。
顧蕭惟中午卻吃得不多,他下午還有戲,怕吃飽了犯困,影響狀態。
他抬起眼,越過層層的劇組人員,心里知道自己在尋找誰。
那個人正端著一次的湯碗,豪爽的模樣讓人誤以為他喝的是酒而不是紫菜蛋湯。
吃下一大口飯的嶼總能覺到若有若無的視線,他抬起眼環顧四周,發現大家都在忙著吃飯,于是又心安理得地繼續吃飯。
他下午沒有戲份,就在片場看著,偶爾幫道師和攝影師的忙,甚至還幫忙舉反板。
沒想到惹得這部劇的主角謝裳開玩笑提意見說:“快快快,給我換人舉板。哥長太帥了,害我只顧著看他不記得自己的臺詞了!”
大家哈哈笑了起來。
“這可是顧哥的老板啊!親自給您打您還不滿意呢!”
“別別別,是馬上要領盒飯的老板!”
嶼了鼻子,灰溜溜地到旁邊去觀戲。
今天最后的一場戲,因為林導的一點小發揮,大家正在鑼鼓地調整場景布局。
顧蕭惟一手揣著口袋,另一手握著劇本正在研讀。
化妝師馬達全開,高效地給他補妝,腰上工包里一只小刷子掉落下來。
“我來撿……”
“還是我來吧。”
顧蕭惟毫不在意地彎下腰,半蹲著撿起了那支刷子。
這時候道組推著一塊隔板路過,化妝師轉的時候正好撞到了那個隔板。
隔板晃了晃,失去了平衡,朝著還沒站起來的顧蕭惟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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