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澤峰,宋南時府。
一只蒼白而纖瘦的手提起一袋沉重的靈石,緩緩地放在桌子上。
三雙眼睛不由自主地隨著那靈石緩緩移著。
“嘭”。
沉悶而厚重的響聲。
但這響聲聽進在場三雙耳朵里,卻宛如最妙的音樂。
宋南時收回手,端正地坐在石桌主位上,看向自己左右兩側,開口道:“驢兄,兄。”
沒有任何人回應。
驢子站在左邊,趴在右手邊,它們眼睜睜地看著那一袋沉重的靈石在桌子上堆小山,一時間眼睛都直了。
宋南時微微一笑,又拿出了兩個儲戒,放在那靈石山的最高。
然后開口:“這兩個儲戒里共有四千六百靈石,加上桌子上的這四百靈石,總共五千靈石,是峰那兇的主人給我們的賠償。”
一驢一這才齊刷刷看了過來,眼神灼熱,連一心要逃跑的眼神中都充滿了熱切。
宋南時看得分外滿意。
要的就是這效果!
明明五千靈石塞進兩個儲戒里正好,為什麼非要另提出四百靈石堆滿一桌子?要的就是一個震撼人心!
而現在,這一驢一顯然是被震撼住了。
宋南時不著痕跡地看了他們一眼,角的微笑更深了。
很了解自己的況。
如果是一個剛開始創業的老板的話,那這一一驢就相當于是唯二兩個員工。
第一個員工,大學剛畢業被簽了三方協議騙進公司,在曹營心在漢,逮著機會就想跳槽。
第二個員工驢兄,職場老油條,能力不足進不了大企業,眼看著這小公司有了注資,一心想出工不出力的混一波跑路。
這剛開張的小公司眼看著就要破產的節奏。
但宋南時能讓它破產嗎?當然不能!好不容易支起了攤子,必須要把這個餅給畫圓……不是,必須要把人心凝聚起來!
于是當即擺出了副老板要和員工推心置腹的模樣,誠懇道:“毫無疑問,這五千靈石,是我們共同努力的結果,我自然也不能獨占!”
這話一出,一一驢頓時驚了。
不能獨占,那的意思是……
宋南時在這一驢熱切的目中嚴肅地點了點頭,道:“沒錯,咱們公司……咱們主仆的理念就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咱們要的就是有付出就有回報!”
“所以,”把前的靈石往前一推,口中吐出兩個字:“分紅!”
:!
驢兄:!!
別說剛出社會的沒見過這陣仗,連老油條驢兄都沒見過這陣仗!
他們看宋南時的目頓時就不一樣了。
宋南時角的微笑加深,先看向了。
“。”真誠道:“你是第一個來我邊的,咱們主仆倆相互扶持,這才度過了最開始的那段艱難歲月。”
想起最開始滿山爬著找靈石的形,一雙綠豆眼睛頓時就潤了。
宋南時:“當然,我知道你在這一過程中有很多委屈,也難免有些緒。”
想起自己的消極怠工,不由得心虛。
宋南時大手一揮:“但這都沒關系!我相信往后的日子你一定會再接再厲!咱們一起升職加薪!走向人生巔峰!”
被一通話說得熱沸騰,一時間也忘了自己是想要逃跑的,頓時連連點頭。
宋南時很滿意,但語氣卻分外憾道:“可惜,這次靈閣你沒有去。”
:“……”
對啊,他沒有去。
宋南時:“但是也不要氣餒,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我決定……”
把手進自己的儲戒,掏了掏,又掏了掏。
綠豆眼睛期待地看著。
……然后就看到掏出了兩塊糧點心,放在了它面前。
:“……”
宋南時笑容和善:“峰特供點心,這是鼓勵獎。”
一旁的驢兄發出毫不留地嘲笑聲。
宋南時假裝沒看見幽怨的目,又看向驢兄。
驢兄當即揚起了脖子。
他去了!
宋南時溫和地笑了笑,道:“驢兄,咱們患難與共,這靈石,自然是有你一份的。”
驢兄的目當時就火熱了起來。
然后宋南時就開始分靈石。
只見先把靈石最上方兩個大頭的儲戒拿走了。
驢兄一頓,隨即安自己,很正常,畢竟是主人,而且當時確實是出力大,這剩下的還有……
然后又把剩下的四百靈石分出了一半。
驢兄一頓。
沒事,這不還有一半嘛。
隨即它就看著把那一半又分出了一半。
驢兄:“……”
一半又一半,一半又一半。
最后的最后,宋南時滿面笑容的把掌大的一小堆靈石推到了它面前,真誠道:“驢兄,這是你應得的。”
驢兄:“……”
此時此刻,哪怕是沒經歷過現代的招聘套路,驢兄也恍然明白了招聘時月薪八千職減半是什麼。
然而宋南時顯然更懂畫餅。
在驢兄復雜的目之中,把那堆靈石給驢兄看了看,轉頭又收了回去。
驢兄:!
對上驢兄不可思議的眼神,宋南時問:“你有儲戒放這些東西嗎?”
驢兄一頓。
它沒有。
宋南時便語重心長道:“所以,我先幫你放著,你放心,這些錢還是你的,以后你的日常花銷什麼的就從里面扣,剩下的錢,我攢起來幫你娶個如花驢。”
驢兄:“……”
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但又總覺有點兒不對。
還沒等它的驢腦子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見一個小找了過來,道:“宋師姐,劍尊要見您。”
宋南時也不管自己那師尊這時候找什麼事,趁機:“我先辦正事。”
宋南時走了,驢兄還在冥思苦想。
然后它猛然反應了過來!
不對!它找的不是供它吃喝的終飯票嗎?怎麼就了打工人!
……
仙緣鎮。
云止風盤坐在簡陋的房間,靈力運行幾個周天,緩緩睜開了眼睛。
口還有些悶痛,但已然好了很多。
他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眸冷峻。
他沖了。
可是時至今日,他還是不明白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
三個月前,他是中州云家的麒麟子,是未來家主。
三個月后,他藏千里之外的仙緣鎮,躲避著來自云家的追殺。
何其荒誕。
最開始,他只不過是尋常的出了趟家門,尋常的帶隊出了次任務。
任務半途,他被自己帶著的人背后襲。
那時他只覺得自己被叛徒背叛了。
而等他九死一生擺了困境,還沒來得及回家族收拾叛徒,卻得到了一個更讓人驚愕的消息。
云家對外宣稱,麒麟子閉關修煉被歹人襲走火魔而亡,現如今云家重金懸賞那襲他的歹人。
而云家給出的歹人的音容貌,赫然就是他。
“他”死了。
現在的他,了襲云家麒麟子的兇手,一個被整個云家追殺的窮途末路之人。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他帶的隊伍里出了叛徒。
而是整個云家背叛了他。
云止風一口飲盡冷茶,又閉上了眼睛。
可是他卻連弄清楚云家意圖的機會都沒有,隨之而來的,就是云家一又一的追殺。
而且更麻煩的還不是追殺,是他的麒麟玉,還留在云家。
云家先祖負麒麟脈而生,之后一代又一代,麒麟脈愈發淡薄,每一個傳承到了麒麟脈的人,都是云家的麒麟子。
云止風是歷代麒麟子中最特殊的一個。
他不僅有麒麟脈,而且他降生時,負麒麟玉。
麒麟玉,傳說中云家先祖降生之時,與他伴生的神。
當年,伴著麒麟玉而生的云止風讓整個云家欣喜若狂,所有人都覺得他會再現先祖的輝煌。
而現在……
云止風臉更加冷冽了。
麒麟玉是他的半,是他力量的一半,那場襲讓他的修為幾乎廢了大半,沒了麒麟玉,他連養傷都緩慢至極。
他得拿回麒麟玉。
可是兩個月前,等他好不容易打探到云家的消息時,卻得知麒麟玉在從本家運往別院的過程中,居然意外丟失了。
他只能生生靠著自己和麒麟玉之間的應一點一點找,他得在云家之前找到它。
整整兩個月,他從中州一路找到了無量宗。
在仙緣鎮呆了段日子,他借著靈閣開放混進無量宗,卻在峰到了麒麟玉的氣息。
他順著氣息找過去,看到了那頭兇。
云止風懷疑那兇是不是把麒麟玉吞了。
然而還沒等他試探兇,兇突然之間暴走,一路闖了靈閣。
但是……
他和那兇□□手的時候,卻并沒有再從那兇上到任何麒麟玉的氣息。
不止如此,整個無量宗仿佛都沒了那氣息。
他有種預,麒麟玉不在兇上。
可是他的不可能有錯,當時,他確實到了麒麟玉的氣息。
云止風又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景。
他順著氣息找過去,一眼就看到了那頭兇,除此之外……
云止風頓了頓。
除此之外,還有一頭在不遠低頭吃草的驢。
就是宋南時背起狂奔的那頭驢。
云止風當時下意識的忽略了它。
畢竟一頭兇一頭驢,誰會覺得驢能吞下他的麒麟玉。
不怕而亡嗎?
但是現在……
云止風耳邊又響起了那頭驢的嘶吼聲。
云止風:“……”
難道要讓他相信,他的麒麟玉進了一頭驢的肚子?
他覺得自己需要冷靜冷靜。
今天他被迫了靈力,云家那群人肯定會順勢找來,不管是不是驢,他得先躲過云家的追殺。
他下樓,去了集市里,想買一匹腳程快的坐騎。
他不能再靈力了。
賣坐騎的人很熱。
云止風看中了一匹天馬。
買賣人更熱了,道:“這匹天馬,只要一千五百靈石。”
從沒缺過靈石的麒麟子淡淡的點了點頭,向儲戒。
然后他一頓。
片刻之后,他放下手,冷靜道:“有便宜些的嗎?”
買賣人笑容一僵:“那您是想要哪個價位的。”
云止風:“五十個靈石以的。”
買賣人:“……”
一千五百到五十。
沒錢?沒錢充什麼大尾狼啊!
買賣人臭著臉領他去了另一個方向。
然后,麒麟子就看到了……一頭驢。
云止風:“……”
買賣人:“五十個靈石,只有驢。”
這一刻,麒麟子眼前豁然出現了宋南時扛著驢跑的景。
他轉頭就走。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還是讓云家追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