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劉星泉一眼就看到了路邊的那輛轎車。

　在一排破舊的老舊公房前，這輛豪車有種過分的格格不。經過的路人無一例外地會將目停滯在車上數秒，出好奇或者欽慕的神。劉星泉知道這輛車的主人是誰，這讓他有些詫異。

　“安阿姨……”

　在劉星泉尚未接近車子前，轎車開了。

　他恍惚看見車窗后安媛阿姨模糊的影，然后車子逐漸遠去，便什麼也看不清了。

　在劉星泉心中，天下最好的母親是他的媽媽羅清溪，排在第二位的就是安媛阿姨。也只能是。

　劉星泉一直就很喜歡安媛阿姨。安媛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卻依然保有著時期天真爛漫的心。在他小時候，劉父時常會帶著他去家和真作伴。安媛常常會加他們的游戲，那時歡快的笑聲一直停留在劉星泉的記憶中。對他很好非常好，以至于的態度影響到了圍繞在家夫婦旁邊的那些人，導致有一段時間讓劉星泉產生了自己與真一樣是個爺的錯覺。

　在最無知的兒時代，他自以為真眼中的世界與他看到的是一樣的。那時他有著一種快樂的自豪。他的學習績一直都比真好，他很乖，無論在學校還是外面，他得到的夸獎也比真多。

　小學時期他們孩子放學時會湊在一起玩踢球，當時有一隊高年級學生總是搶他們的場地。幾次三番后，高年級學生便和他們起了沖突。孩子們打架就是那麼一回事，互相罵，然后抱在一起互相推搡。一個石頭過了劉星泉的額頭，他的頭上出了。真盯著他的額頭，然后憤怒地沖向了那些高年級學生。他想拉住他，但已經來不及了。

　孩子們的斗毆愈發激烈。有好幾個孩子哭著倒在了地上。最后他們一起被老師和學校保安帶走。混中，有一個孩子的胳膊摔骨折了。這事開始演變得不可收拾。骨折孩子的家長在當地有一定影響力，甚至鬧到了教育局。

　他把檢討給了他的班主任。他的小學班主任接過他的檢討書，久久沒有說話。劉星泉忐忑地著班主任，輕聲問：“我和真會被分嗎？”

　“你先想想你自己吧。”班主任嘆了口氣。

　“……”

　“劉星泉，你知道階級這個詞的意思嗎？”

　“我知道這個詞的英文是class。”

　“劉星泉，你是一個很好的孩子。我知道你不想跟你父親一樣只是個開車的。”班主任說，“階級就是開車的兒子只能開車，老板的兒子依然是老板。有句俗語，生，龍生龍，老鼠的兒子會打。”

　“……”

　班主任說：“真，他有很多選擇的權利。但是劉星泉，你的機會比他很多。我知道你現在聽不懂。但你如果想要有更好的未來，有些事你不能跟著瞎胡鬧。”

　他茫然不解地聽著老師這番話語。那是一直夸獎他的班主任唯一一次跟他談心。后來打架群毆這件事在某些家長的出面下被解決了。兩個領頭的孩子被記了大過，三個孩子了警告，他和真都沒有到分。

　再后來，記了大過的孩子又惹事被學校退學。聽說后來就徹底了個到游的混子。

　從那時起，某些來自現實的力就地抓住了這個年。他開始逐漸意識到了他和真的不同。這個世界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樣明燦爛，能讓他一往無前的飛翔。真也并非是他可以用學習來比較的對象。從一開始，他們的起跑線就不同。

　有岸那樣的父親，還有安阿姨那樣的母親，劉星泉一直都懷疑真大概前世拯救過世界。在他的意象世界里，真一直都在閃閃發亮的明團之中，讓人覺得刺眼而又心生羨慕。有時他甚至會忍不住幻想如果家夫婦是他的父母，是他住在那個漂亮的大房子里，但往往妄想了只數秒，他就會憤怒地痛罵自己。

　安阿姨的車已經完全駛出了街道。

　這不是路過，剛才來過我家。那個蜷在舊公房里的狹小，破舊的家。

　他踏進巷道，看見鄰居們在樓下吵吵嚷嚷。一個鄰居回頭看到了他，高聲喊道：“劉星泉！你要被警察帶走啦！”

　劉星泉跑上樓道。兩個警察正一臉無奈地看著在地上打滾的。他的捂著心口高喊殺人啦殺人啦！他的二叔站在一旁一邊勸，一邊對警察說好話。

　媽媽呢？

　劉星泉沖進家門，家里一片狼藉，羅清溪臉蒼白地坐著，幾個街坊阿姨圍著嘰嘰喳喳。“哎呀！泉泉回來了！”“你兒子回來了！”在街坊的喧嘩中，劉星泉無聲地抓住了母親的手，心中充滿了自己沒有早點回來的懊惱。

　“你還在外面鬧著呢。”一個鄰居說。

　“不是我。”

　“劉星泉。”羅清溪看著地面說，“畢竟是你父親的母親，是你的長輩。”

　“……”劉星泉咬住了牙。

　在兩個警察的努力之下，他的二叔好說歹說終于把劉老太帶走了。眾人搖頭嘆息著這種要錢不要臉的極品婆婆，有幾個人則表示羅清溪實在是太命苦了點，人們議論一番，最后匯總一句“等你家小泉長大家立業，你的苦日子就到頭啦。”

　劉星泉沉默不語。

　他厭惡他的。

　從他有記憶開始，他的就是一切不合理與荒謬的聚合。他爺爺早逝，他的父親早早承擔了家里的一切。父親是個孝子，無論提什麼要求，他都會滿答應盡量滿足。父親是劉家長子，所以所有的奉獻都是應該的。

　自從父親給岸叔叔當了專職司機后，便越發認定父親掛靠了個金山，從此可以有取之不盡的好。

　凡是老家來人接送，必定是父親開著岸叔叔的車接送。那車一開出來，的臉上就放了，好像這車是他們家自己的。老家但凡有什麼事，從老家蓋新房到小姨上大學，也必定是父親出錢出力。早就習慣于此。如果父親稍有力所不能及，在眼里那便是天塌了般的不孝。

　有一次，他和真踢著球蹦蹦跳跳回家，正巧撞見為了父親沒時間送小姨發脾氣。又響又尖話語低俗不堪，父親只是低頭唯唯諾諾。

　劉星泉當時立刻驚惶地看向后的真。被看到了，他想。這是他家最糟糕最不堪目的場景，被他的朋友看到了。

　真的臉上依然帶著那滿不在乎的微笑，用一雙漆黑的眼睛凝視著劉星泉，輕聲道：“你爹真可憐。”

　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那時真臉上的神。那一刻劉星泉有一種不過氣的窒息，哪怕是真用他慣常的大笑嘲諷他的父親，都比這一句同之語更來得好。

　真是溫的。但對于劉星泉來說，這個溫等同于進心窩的利刃。

　幾個街坊鄰居終于離開了他家。羅清溪對他說，因為給三叔拿去投資的錢被人騙了打了水漂，其中除了的老本，不還是借來的。現在老家天天有債主上門討債。

　“三叔被騙了錢，關我們什麼事！”劉星泉說。

　“二叔說會想辦法勸你的。”

　“這麼多年，一直就這樣。”

　“劉星泉，那是你。”

　“我真寧愿不是！！”劉星泉想起了去年過年，明明是堂弟拿了的紅包，可卻一口咬定是他干的，鬧得全家犬不寧。輕飄飄地一句只要他認錯，就當沒發生過。他不愿認錯，他的父親甚至用撣子威脅要他，他死犟著不低頭。鬧到最后，有人說看見三叔家的孩子用大票子在外面買零食大手大腳，這才沒有再繼續著他道歉。但事后又責怪父親沒教好孩子，不尊重長輩，不知進退輕重，鬧得一大家子親戚都尷尬。

　“星泉……”

　我現在只希那邊能全炸集上天，劉星泉想。

　當天晚上，劉星泉打開書包，從里面拿出一個瓶子。這是他在學校值日打掃衛生時發現的一個瓶子，這里面書寫著劉星泉近日來唯一的神藉。

　他打開瓶塞，出了一張紙，將它展開。

　信的容如下：

　不知名的信友你好。

　我從未想過漂流瓶能被人收到。因為我聽說大多數漂流瓶都會被扔到荒蕪的無人星球或者卷虛空風暴中。

　我很驚訝我不抱希的發泄竟然能掉一個文明世界。我有一個請求，至是現在，請不用告訴我你的種族與世界，給我多留一些幻想的空間（也許將來我會請求你告訴我）。

　不知名的異鄉信友，讓我來說說我今天的日常吧。

　今天我和我的朋友提塔一起采福氣。昨晚我在三層下水道里發現了一群福氣群，但那時它們還沒有完全發育，所以我給它們扎了一個記號。今天我們下去時，所有的福氣都跑了。你大概不知道福氣是什麼吧。這是我們下水道的一種真菌，用特殊方法烹飪后吃掉它能讓我三個日夜不用進食。它們很喜歡跑路避開我們這樣的采摘人。

　幸好我給它扎的記號還在給我發送信號，我們便沿著信號在下水道里左拐右繞，我們在一狹道停下，我看到了我的福氣們。它們這下可跑不掉了。但它們落到了一大群僵尸奴工手里。這群愚蠢的僵尸奴工們將我的福氣群當了通道上的污漬腐蝕，開著電鏟和消毒噴劑把它們全毀了。

　這群蠢貨！這群福氣足夠給我們吃一個月。但現在被這群僵尸奴工們給毀了。我和朋友提塔憤怒地朝它們怒喊。

　然后僵尸奴工們的主管走了出來，他當時正站在電鏟車上。他朝我們怒視。當我看到他的制服后，我和朋友提塔很識相地撤退了。那是一個主管，并不是我們所能挑戰的對象。

　如果他愿意并一手指，我和提塔就會被抓住植芯片為僵尸奴工，變下水道清潔大隊的一員。

　我們離開了下水道，提塔很喪氣，我也是。畢竟那麼一大群福氣是很難得的。提塔說夠了下水道，到了底窟的一切，他離開這里，爬到更上面的世界。

　我抬頭四，我們的上方是厚重的化學霧霾與深不見頂無窮無盡的建筑群。半空中飄著灰燼與電弧。無數的艦艇在幽深晦暗的云后穿行。再上一層世界的風景，會有所不一樣嗎？

　……

　劉星泉看完了信。他確信有一個人在用這個瓶子不定期地更新科幻小說，而他大概是唯一的讀者。這封信與上次的容完全不同，容倒是有點意思。

　他想了想，寫了簡單的回信：1.這種奇怪的僵尸設定與你的背景真不相符，這一點都不古典。2.我很想知道福氣是什麼味道。

　他將回信塞進瓶子里。明天他將會把瓶子放學校花園某綠籬之下。只要過幾天，瓶子里就會出現的新的信。

　他期待著這部看起來不怎麼科幻小說未來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