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珍明白過來,頓時哭笑不得。

“小姐，那您愿意幫顧大人嗎？”

蘇玉音秀眉微挑，笑道：“他是我未來的夫君,當然要幫。”

頓了頓,又瞄了一眼信紙,道：“不過，本小姐的人,可不是那麼簡單能讓他用的。”

-

孟縣縣衙,書房。

顧青昀將一張巨大的堪輿圖攤開,用鎮紙仔細上。

張乾也幫他捋了捋堪輿圖的邊沿,道：“顧大人,造橋的銀子還沒到呢,您這麼早就開始準備圖紙了麼？”

顧青昀沉聲道：“已經不早了。”

顧青昀找人測算過遼河的寬度和最佳的建橋點,若是開春能工,那便最好不過了。

遼河并不寬，若是人手足夠，日夜趕工,應該夏天之前，便能完造橋一事。

顧青昀想到這里，提起筆,在遼河上方，標記出了造橋的位置。

“你看，若是這座橋能連通遼河南北,那麼，從孟縣到麗縣、東平縣,就能短大半的路程,車馬將至,就不必再乘船了。”

遼河雖然不寬，但水流湍急，每年都有船夫遇難，這也是許多人不愿過遼河，來到孟縣的原因之一。

兩人正在商量造橋一事，顧青昀的隨從文安，便敲響了門。

“大人，明珠姑娘求見。”

顧青昀道：“進來。”

文安生得瘦小，滿臉年氣，個子還沒有明珠高，他之前一直在打理府衙之事，這段日子，明珠若是缺些什麼，也是找他幫忙。

今日明珠說要來找顧大人，文安便將帶了過來。

文安小聲道：“明珠姐姐，請。”

明珠點了點頭，遂邁了顧青昀的書房，對顧青昀一福，道：“顧大人，小姐已經回信了，讓奴婢撥出五位匠人，助您修補衙門的屋頂。”

顧青昀和張乾一聽，面都舒緩了幾分。

張乾嘆道：“蘇小姐真是太好了！待屋頂修好，我們就再也不用坐在廊上吹風了！”

顧青昀微微一笑，道：“明珠姑娘，還請代我向小姐表達謝意。”

誰知，明珠自袖袋中掏出了一封信，呈給了顧青昀，道：“顧大人，小姐還有一封信給您，您不如在回信之時，直接表達謝意吧。”

說罷，明珠便福一拜，退了出去。

張乾看著的背影，嘖嘖兩聲：“這明珠姑娘雖然能干，可這態度真是比石頭還啊！”

顧青昀沒說什麼，只靜靜拆開信封。

這信紙上好，還帶著一淡淡的墨香，顧青昀輕輕打開，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收了信紙。

張乾詫異道：“顧大人，怎麼了？”

顧青昀神古怪，道：“張乾，我突然想起，上次的賬本還沒看完，你去幫我拿來罷。”

張乾有些疑，喃喃道：“大人不是都簽批過了麼？怎麼會沒有看完？”

顧青昀面微僵：“我又想起了一筆賬目，還想仔細看看，你別問那麼多了，快去拿罷。”

張乾“哦”了一聲，便轉去了。

直到張乾將門關上，顧青昀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他攤開手中的信紙，蘇玉音這信的第一行，赫然寫著：“雪夜深寒，念及郎君，唯相思眠。”

顧青昀手指了……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大膽的子。

不過，“一見鐘”這話都說得出口，回信寫這樣，似乎也沒什麼可奇怪的了。

顧青昀平日里看字速度很快，但到這封信時，一句話要讀上好半天，才能消化。

整封信看完，他的面頰，已經不知不覺熱了起來。

這封信通篇只表達了兩個意思，第一是思君如狂，第二……則是希顧青昀每日都能給寫信。

顧青昀心中微，他放下信紙，努力平了平心境。

每日都要寫信，著實有些麻煩……但居然主安排了匠人，為他修葺屋頂，此時拒絕……似乎又不大厚道。

罷了，拿人手短。

顧青昀思忖片刻，鋪開紙筆，開始回信。

-

距離婚宴還有不到十日。

蘇玉音每一日，都能收到顧青昀的信件。

有時候寥寥幾字，三行結束；有時候又洋洋灑灑，長篇大論，蘇玉音慢慢明白過來，他如何寫信，全憑當日忙不忙。

他的信，左不過是近日理的公務、后宅修筑的進程、以及囑咐注意子。

但同樣的容，每日要變著法兒寫，也是不容易。

蘇玉音便將顧青昀的信當了一種消遣，無論他的信如何無聊，都能瞎編造出新的話逗他。

蘇玉音一想象顧青昀收到信的表，就覺得一定很有趣。

看信和回信，了蘇玉音繼賺錢花錢之后的重要好。

與此同時，孟縣縣衙的屋頂，也差不多修好了。

今夜，明珠立在廊下，一目不錯地看著匠人們做最后的收工。

盧嚴走了過來，道：“明珠姑娘。”

明珠轉頭一看，面前多了一杯熱茶。

丫鬟端著托盤，笑道：“明珠姐姐，請用茶。”

明珠微微愣了下，忙道不敢。

盧嚴是八品縣丞，給派茶，實在教人不敢領。

盧嚴道：“明珠姑娘為了縣衙的屋頂，辛苦了好幾日，飲杯茶算得了什麼。”

盧嚴雖然不茍言笑，又有些古板，但待人卻是不錯，在縣衙里外，有口皆碑。

明珠見他堅持，便從丫鬟那里接了茶杯，道：“多謝盧大人。”

盧嚴道：“這茶是孟縣產的，算不得什麼好茶，還姑娘不要嫌棄。”

盧嚴知道，明珠雖然是個丫鬟，但在蘇府待久了，比小戶人家的小姐見識都要多。

明珠低聲道：“盧大人客氣了，奴婢份低微，哪有資格挑剔。”

盧嚴看了明珠一眼，抱著茶杯，慢慢飲茶的樣子，倒是看上去溫順了幾分。

這些日子，不論是翻新宅院，還是搶修屋頂，明珠都兢兢業業，一不茍地盯著，沒出一點差錯，這份辦事的能力，讓盧嚴也對刮目相看。

盧嚴隨口問道：“宅子那邊怎麼樣了？”

明珠答道：“已經完工了九，再有幾日，便能竣工。”

盧嚴點了下頭，道：“其實原本的宅子也不差，此番修葺，也真是勞師眾。”

在盧嚴眼里，蘇玉音安排這次翻修，實在是沒有必要。

明珠卻道：“原本的宅子是不差，但配不上我家小姐。”

盧嚴微頓，方才還好好的，可一聽到自己對蘇小姐的議論，就變了臉。

明珠放下茶杯，正道：“我家小姐是最好的人，自然什麼都要用最好的，盧大人以后就知道了。”

說罷，明珠沖他一福，便離開了。

盧嚴看著的背影，若有所思。

盧嚴在廊下站了一會兒，便走向書房。

書房里的燈還亮著，可見顧青昀還在里面。

盧嚴見門虛掩著，便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顧青昀正在寫著什麼，他一聽到盧嚴進來，便隨手拿了本冊子，蓋在了正在寫字的紙上。

盧嚴輕咳了聲，道：“大人，不必藏了……墨跡還沒干罷？”

顧青昀面僵了僵，拿起冊子一看……剛剛寫到一半的信，果然糊了。

顧青昀角沉了沉，道：“下次記得敲門。”

盧嚴坐到一旁，他抬眸，看向顧青昀，似乎言又止。

顧青昀道：“有話便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

盧嚴遲疑了一會兒，道：“顧大人……您當真要娶蘇小姐為妻？”

顧青昀笑了下，道：“還有幾日就大婚了，按你的意思，是盼著我逃婚？”

盧嚴自知失言，卻仍然著頭皮，道：“顧大人，您從京城來到孟縣，不過是為了完主子的任務，依下看，不出一年，您就會離開這里……等過幾年回了京城，有那麼多名門貴可選，何苦要現在就匆匆婚？”

顧青昀道：“名門貴未必就好，商賈之也未必不好……若無蘇家，我們無法打開孟縣，乃至江南的局面。”

說罷，顧青昀自旁邊的公文堆里，翻出一封信，遞給了盧嚴。

盧嚴接過一看，詫異道：“這是……江州知府來的信！？他同意我們造橋了？”

顧青昀眸幽幽：“不錯。”

盧嚴又仔細看了一遍，這信中不但同意了孟縣造橋，還寫了不恭喜顧青昀婚的話。

盧嚴頓時明白過來，道：“楊大人也聽說了您要與蘇小姐婚？”

顧青昀微微頷首：“不錯……恐怕蘇小姐在安排請柬之時，還打點了一二，不然，楊大人不會這麼快就批復我們造橋的想法。”

按照他對江州知府的了解，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會給回信的。

盧嚴一時沉默，道：“下明白了……大人此時婚，確實于大局有益。”

顧青昀道：“待大婚之后，造橋之事便擇期可以工了……至于蘇小姐，好吃好喝地供著便是，做什麼，便隨去罷。”

盧嚴會意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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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不僅后宅的裝潢忙著收尾，連衙門里也熱鬧了起來。

張乾得了迎親的裳，高興得合不攏，便主安排大活兒裝點衙門。

因顧青昀不想太高調，于是他們便只裝飾了衙門的后院——也就是顧青昀平日里住的地方。

在大婚前夜，顧青昀去了新宅，查看籌備的況。

明珠引著顧青昀，從大門而，一路都在細心介紹：“顧大人，這里是花廊，花卉已經布好，待到春日，便會開放；再往前走，便是‘同心池’，意喻著永結同心，百年好合；然后，就是院了。”

顧青昀微微頷首，過了月門，這院修得更加致。

幾乎十步一景，一草一木，都著巧匠奇思。

而屋檐下，長廊邊，到張燈結彩，著熱烈的喜慶。

明珠：“顧大人，再往前走，便是您和小姐的婚房了，您看看，若還有什麼不足的，盡管告訴奴婢。”

顧青昀頓住步子，抬眸看去——古樸的雕花窗欞上，著大紅的“囍”字。

他下意識抬起腳步，拾階而上，輕輕推開了木門。

新房里，四都是瀲滟的紅。

百子千孫拔步床上，衾被、褥子一應俱全，泛著淡淡的澤；

桌案之上，紅燭、酒杯、玉如意，一應俱全；

屏風后的花瓶里，紅梅點點，唯至極，明珠甚至將兩人的寢都準備好了。

顧青昀有些驚嘆于明珠的細心。

大婚籌備至今，一切都很完，但顧青昀幾乎什麼也沒參與。

他想起蘇玉音每日給他寫的信，不知怎的，心中涌上了一歉意。

這是兩人的大婚，他卻一點表示也沒有。

顧青昀下意識環顧四周，看見了一疊紅紙。

這紅紙……應該是明日用來包賞錢的。

顧青昀想了一瞬，拿起了其中一張紅紙，隨手擺弄起來。

一炷香的功夫后，顧青昀才從新房離開。

明珠見他出來，便上前問道：“顧大人覺得如何？還有沒有什麼需要奴婢添置的？”

顧青昀淡笑：“很好，不必再。”

說罷，他便大步離開了院。

-

二月初八，宜嫁娶。

一大早，蘇老夫人便親自來了水云閣。

蘇玉音還在睡夢之中，被蘇老夫人喚醒，極其郁悶：“祖母，再讓我睡一會兒吧……”

蘇老夫人笑道：“這孩子，今日是你大婚，可不能誤了吉時啊！”

蘇玉音仍然像八爪魚似的趴在床上，道：“吉時多得是……這才不行，下次再嫁……”

“胡說！”蘇老夫人中氣十足，一下便將蘇玉音拉了起來：“翠珍，明珠，還不快來！”

翠珍和明珠一左一右架住了蘇玉音，一人為洗臉，一人讓漱口，便像個提線木偶似的，全程閉著眼，任由兩人擺弄。

片刻之后，婆子丫鬟們一擁而，七手八腳地為更、梳妝。

蘇老夫人坐在一旁，親手喂蘇玉音吃點心，道：“多吃點兒，等上了花車，若還吃東西，會被人笑話的！”

蘇玉音輕哼一聲，道：“我躲在里面吃，誰能看見？就算看見了，誰敢笑話我？”

蘇老夫人見孫還是這般嗔，忍不住笑了笑，道：“罷了罷了，翠珍，帶上一盒點心，放到花車上。”

翠珍笑著應是。

眾人都知道，蘇老夫人寵蘇玉音，一貫沒什麼底線，自然也不會說什麼。

蘇玉音吃了東西，終于清醒了幾分，這才勉強坐直了子，讓人上妝。

如瀑的青，被高高挽起，出一段雪白的脖頸，優至極。

蘇玉音本就生得明艷，上妝之后，更是彩照人，輕輕一笑，顧盼生姿。

蘇老夫人見蘇玉音妝容漸，喜服也套上了，忽然就紅了眼睛：“祖母的小玉音……終于要出嫁了……”

蘇玉音見蘇老夫人難，也有些鼻酸，連忙拉住蘇老夫人的手，道：“祖母，我出嫁了，沒人總找您要月例銀子了，您應該高興才是！”、

“去去！調皮！”蘇老夫人破涕為笑，道：“你去了顧家，也萬萬不可委屈自己，若是他對你不好，盡管回來告訴祖母，看祖母不打得他滿地找牙！”

梳頭的婆子道：“有家主和老夫人在，咱們小姐不欺負姑爺都不錯了！”

此言一出，眾人都樂了。

蘇玉音一面讓人穿戴首飾，一面對蘇老夫人道：“祖母，以后我不在府中，您和祖父一定要注意，尤其是祖父，萬萬不可隨意氣，免得傷了子。”

蘇老夫人聽了的話，答應道：“好，我會看著你祖父的。”

蘇玉音又道：“祖母，羅氏那邊，雖然與咱們切斷了生意，但羅姨娘賊心不死，您一定要留意的向，切不可掉以輕心。”

蘇玉音記得原書之中，蘇老夫人病逝之后，蘇老太爺便也叩心泣，跟著去了。

宅斗到最后，羅氏及其子霸占了蘇家，羅家還死了蘇玉音。

而如今，蘇玉音既然沒有嫁羅家，說明劇是可以更改的……但故事的結果，就未可知了。

畢竟，這一切，都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縱，如今的羅家沒有這個實力，不見得未來沒有，當下這步避開了危險，也不見得次次都能避開。

蘇玉音雖然是個作，但腦子卻很靈活，該辦的事一點也不含糊。

蘇老夫人難得見蘇玉音這麼認真，便也點了點頭，道：“好，你放心。”

一番收拾之后，新娘子終于裝扮好了。

蘇玉音站起來，冠霞帔，璀璨奪目；紅曳地，流溢彩。

所有人都忍不住贊嘆起來。

就在這時，外面的喜娘一聲吆喝——“新郎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