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娘對魯越的話疑不解,更是被這三貫錢砸的有點暈頭轉向。
“這是……”
魯越:“彩禮不能,你收著。”
芮娘終于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沒有毫猶豫的,將錢重新遞給魯越,搖了搖頭:“我不要。”
魯越不解。芮娘低著頭小聲道:“我已經應了,八貫也不了,你拿回去吧,你們家賺錢也不容易的。”
魯越看著,沉默不語。
“按照規矩,就是十貫,我并沒有逞能,只是不想委屈你,你收著,去打首飾。”
芮娘心口一震。
不想委屈你。
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話,于是抬頭看向魯越,男人烏黑的眉和英的鼻梁映眼簾,漆黑的眸中此刻也只倒映著的影,芮娘飛快的低下頭,臉頰又再次泛起紅暈。
其實魯越模樣不差,只是表看起來有些兇,魯越看著紅的面龐滾了滾結,也覺得腹中涌出一子沖。
“芮娘。”
兩人在院子口磨蹭了半天,杜功章看不下去了。田氏去捂他的,但芮娘已經回過神,立馬回頭看了一眼舅舅,不好意思極了。剛想把錢還給魯越,誰知魯越比作還快,徑直轉就走,那麼高的一個男人,長腳長的,一下就走出了老遠。
宋芮娘拿著這三貫錢,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無奈之下只好先暫時收著,回到飯桌上,田氏聽說后十分驚訝,“這魯家二郎倒是個明事理的!”
舅舅杜功章聽說后臉也暫緩,但開口問了一句:“芮娘,這錢你打算怎麼理?”
芮娘搖了搖頭:“這錢我不能收,彩禮已經收了。”
田氏剛想說話,杜功章便點了點頭:“嗯,那你就暫時拿著,改日找個機會還了吧。”
田氏急了:“不是,憑啥還呢?那本來就應該是十貫!魯家之前是給了!”
“那你當時咋不拒絕呢?現在收算怎麼回事?”杜功章有些不悅,田氏不說話了,也是氣不過,放下筷子就回了房。
杜功章嘆口氣,對芮娘道:“你舅母就是這麼個人,心眼不壞,芮娘別放在心上。”
宋芮娘笑著搖了搖頭。
估著田氏晚飯沒吃好,芮娘煎了兩個蛋晚上給田氏送進去了。
原本正躺在炕頭的田氏見到,才終于坐起來。
“舅母別生氣,先吃點兒東西,別壞了。”宋芮娘把盤子放在面前,又從懷里掏出了一百文,遞給田氏。
“我知道馬上過年了,家里張,這一百文您先拿去用,不夠的話您就問我要。”
田氏看著那桌上的錢陷了沉默,好半晌才道:“哪來的錢呀?”
芮娘:“您忘了,我的繡樣,明天我進城就能換錢了,這一百文……我剛從那三貫里面拿的,等明天我換了錢就給他補上……”
田氏終究嘆了口氣。
“你是個心的,以后嫁去夫家也不會愁的。這進了臘月,家里年年分的一點兒都只夠現吃,舅母也想和別家一樣做點臘臘腸,夏天也有不是?可惜你舅舅是個讀書人,不知柴米油鹽貴,一天只守著一副窮酸骨氣!”
“舅舅以后會中舉,您會有福氣的。”
田氏噗嗤一聲笑了:“中舉,就他?我是不指了,我就指啊,手上攢點錢以后能開個私塾,過過小日子得了。”
芮娘笑:“您定會心想事的。”
田氏看了一眼也笑了笑,這才終于執起筷子。
“下次別煎蛋了,費油,蛋也貴啊……”
“沒事,咱院子里的老母又下蛋了呢。”
……
魯越回家之后,也已經夜深。
魯老太太見兒子終于回來,把人進了屋里,盤坐在炕上,神復雜:“你沒給吧。”
魯越不屑撒謊也不想撒謊:“給了。”
魯老太太捂住口:“給了多。”
“三貫。”
魯老太太覺心絞痛了。
“你、你……”指著魯越一連兩個‘你’字,最后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人都說,有了媳婦兒忘了娘,我看你是真應了這話!還沒過門呢,你就為打算!還給三貫,這還多出一貫來!你親是大事,但咱們家是什麼富貴人家嗎?!”
魯越手上拿著竹篾,正在編織一個木籃。
“三貫我出。 ”
“你出?你的錢不是咱的錢啊?!你說的對,娘的確不該在婚事上斤斤計較,但娘也要為你們今后打算呀!那禮錢重要還是你們以后過日子重要!”
魯越還是沒有抬頭:“我會賺錢養。”
魯老太太當即又被噎了一句。
三個兒子,這一個話最,但也是魯老太太最沒辦法的一個。犟起來誰也拿他沒辦法,魯老太太又舍不得打,氣得下了床用指頭了他腦門:“犟種!”
魯老太太氣的出門溜達去了,這邊院子里的靜卻是一字不落的被韋氏聽去,站在門口趴在門上聽,魯大郎看不下去了,喊過來睡覺。
韋氏臉復雜的走到大郎邊,“我剛可都聽見了,二郎居然自己去給宋芮娘送了三貫,這像話嗎?”
魯大郎:“這有什麼的,十貫本來就是規矩。”
“可多了一貫呢!”
魯大郎不解:“一貫咋了,那二郎一個月賺的比這個?他給自己未來媳婦兒的,你管不著。”
“是,我是管不著,但你可別忘了,咱沒分家!二郎今天就隨便去給宋芮娘錢,那改明兒,你是不是也能給我一貫自己用?”
大郎皺起眉:“你缺錢了?”
韋氏被噎了一下:“這是缺不缺的事兒嗎!咱的錢不也都在娘那邊嗎,要用什麼不都是娘做主嗎?我能做主嗎?我能不缺嗎?!”
大郎嘆口氣:“娘公正著,每個月都清點賬目哩。”
韋氏徹底對自己的丈夫無語了,盯著他的后腦勺氣了半晌,見他真的準備上榻睡覺時,韋氏眼珠子轉了轉,靠了過去。
“娘今天還說了一件事……”
“啥事?”
“想讓二郎搬到三郎院子里去,說三郎反正也不經常回家。”
說起這事,魯大郎睜開了眼。
“真的?”
韋氏:“還沒定呢,我之前不是就和你說想搬到三郎那邊去嗎,所以我昨個兒就和娘提了提,但是娘沒吭聲,說讓你和二郎商量。”
魯大郎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
“別顧著哦啊,你看二郎現在還沒娶人就已經送錢了,那往后進了門可不了枕邊風,我先給你吹吹,你過兩天和二郎談的時候把這事爭取爭取,明白沒?”
魯大郎有些猶豫:“咱這院子不也好的嘛,三郎那院子靠東,早上起來曬死個人哩,當初娘是為了讓他早起讀書。”
“你管它東邊西邊的,只要夠大夠寬敞就好!難道你想以后讓咱們的兒子也跟咱們在這嗎?”
提到兒子,魯大郎終于猶豫了。
“行,我到時候和二郎說。”
韋氏這才高興:“你最好了!”
-
又過兩日,王氏領著喜婆上門看日子、問八字。
八字大合,那上門的一個勁兒挑吉利話說,又開始看日子,最后卜了三個好日子。
一個是正月,一個是二月,一個是三月。
小老百姓親,沒那些富貴人家那麼講究,婚期并不會拖到半年以上。
芮娘挑了二月初六這一天,田氏也覺得時間差不多,最后請喜婆和王氏吃了頓飯,這日子就算定下來了。
王氏走之前,芮娘住了。
“嬸兒,你能幫我個忙嗎。”
王氏笑:“啥事,你說!”
“這些繡樣麻煩您幫我拿去繡莊,賣的錢分你一半。”姑娘家說了親,在婚前是不能拋頭面的,也只能想這個法子了。
王氏聽說過芮娘賣繡樣的事,此時驚訝的接過:“呀,這手藝真不錯!到時候你自己繡嫁吧,肯定驚艷!”
芮娘笑了笑:“隨便繡繡。”
王氏:“這事兒放在嬸子上,什麼分,說這見外的話干啥!”
芮娘:“應該的,畢竟麻煩您了。”
王氏想了想,道:“那行,你這一個繡樣賣十文吧?嬸兒要是能給你賣十一文、十二文,多的我分就行,保底給你十文,行不?”
芮娘笑了:“行!”
-
這日后,芮娘就開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繡嫁,閑了也開始做些荷包帕子流蘇給王氏,嫁上的圖案也都是并蓮花和鴛鴦戲水之類,芮娘越來越練,不到半月,這嫁也繡的差不多了。
眼看著離年關越來越近,芮娘繡的荷包和帕子好賣,王氏這段日子給帶回來的銅錢已經快三百文了,而王氏自己也賺了不,兩人每次見面都笑呵呵的。
這三百文,芮娘小心翼翼的還了一百文裝進袋子里,剩下兩百文,全都給了田氏。
快過年了,家里什麼東西都要添置,更重要的是,得買了。
這日,田氏本約著王氏去月牙鎮看看,但王氏卻笑:“你還去啥月牙鎮,去京都吧,你還不知道吧,魯越每年都要幫忙殺年豬的,今天正是殺年豬的日子,你去他那買,吃不了虧!”
田氏一聽眼睛一亮,“他還會殺豬?”
王氏哭笑不得:“你還真是不知道啊,那魯二是出了名的能干,殺豬算啥,他還會捕獵呢!之前就說你們家芮娘嫁過去是福的你還不信。”
芮娘這時正從房出來,田氏和王氏齊刷刷的看向,芮娘今日穿了件桃紅的夾襖,纖腰細細,長裊裊,斜斜的發髻因為剛才靠在塌上有些散,幾青飄在鬢邊,耳上米粒大的耳鐺隨風搖曳,只一眼,便是我見猶憐,顧盼生姿。
田氏和王氏不會形容人,但也被芮娘的姿震驚了一瞬,接著,兩人對視一眼齊齊笑了。
只是芮娘有福氣嗎?
那魯二,福氣更是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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