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宋枝蒽總覺得他這話說得格外蠱, 順在夜風里，有種讓人不自覺嚨發的魔力。

　又好似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突然就被告知答案。

　多有些措手不及。

　以至于宋枝蒽腦子突然就了, 只能避開祁岸的視線, 向屏幕里兩個跳舞的外國人, “可我明明記得你高中時候……”

　祁岸低應了聲，“怎麼。”

　似是說到關鍵，宋枝蒽聲有些不自然, “喝了一個月的茶。”

　幾縷縹緲的尾音融在背景音樂里, 冥冥不清。

　卻還是被側的人分毫不差地捕捉。

　祁岸側頭挑眉, 視線明目張膽地在清麗秀氣側臉上落了一瞬。

　就這麼靜默幾秒。

　祁岸收回視線, 用最漫不經心的語氣, 說出那天讓宋枝蒽幾乎徹夜難眠的兩句話。

　“能為什麼。”

　他拖著散漫慵懶的調子，哼笑了聲，“還不是為了哄你開心。”

　意氣又傲的咬字, 像上好玉出清泠悅耳地敲擊在心上。

　宋枝蒽眸燭火般一閃。

　耳連著脖頸的那塊皮，在微涼晚風的襯托下，瞬間燙得厲害。

　-

　那晚電影放完沒多久, 大家就散了伙。

　散伙后，沒對象的三個生一起回了宿舍，蔡暄和陳志昂則跑去約會。

　鄒子銘去了校外打夜場的工。

　至于祁岸, 他本沒留到結束, 電影看到一半的時候, 就被一個電話走了。

　宿舍了個人，大家收拾的都比較快, 以至于熄燈之前還有一會兒閑聊時間。

　蘇黎曼著, 難得對宋枝蒽八卦, “枝蒽，我怎麼覺得祁岸對你有意思。”

　宋枝蒽正坐在椅子里回某個介紹兼職的學長的微信，聽到這話指尖一頓。

　爬上床的林洋也開口，“對對，我也覺到了，他對你好特別。”

　“是吧是吧。”

　蘇黎曼語速都快了，“我就覺得我眼神沒錯，那麼多人一起玩牌，他偏偏不玩，單和枝蒽坐在一起。”

　“還給枝蒽找零食呢，”林洋補充。

　宋枝蒽：“……”

　原來們注意到了。

　完全無視當事人臉上的無措，蘇黎曼眉飛舞地接話，“而且看眼神也不一樣啊，我總覺他只有看枝蒽的時候，眼神才會溫那麼一點兒。”

　“沒有。”

　宋枝蒽被說得心神悸，及時打斷，“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蘇黎曼和林洋一同朝看去。

　宋枝蒽老實地解釋，“我跟他之所以看起來悉，是因為我們高中時候就是同學。”

　這話似乎讓蘇黎曼想來什麼。

　眨了眨眼，“所以你，何愷，和祁岸，你們三個是高中同學？”

　“……嗯。”

　宋枝蒽緩緩點頭，沒再繼續往下聊。

　剛巧這會兒宿舍一黑，熄燈時間到。

　是林洋的大嗓門把話題扯開，“我靠，我還沒給手機充電。”

　蘇黎曼打開小夜燈，“安啦，用我的充電寶。”

　林洋接過去，想起什麼，“那暄暄咋辦。”

　蘇黎曼：“估計今晚都不回來了吧。”

　伴著兩人的聊天，宋枝蒽爬上床，出于擔心，給蔡暄發了條信息，問什麼時候回來，用不用給留門。

　結果還真被蘇黎曼猜對了。

　蔡暄就沒打算回來，在微信上跟宋枝蒽裝嗲賣乖：【放心啦寶貝，我能保護好自己】

　這話仿佛一語雙關，饒是宋枝蒽都忍不住多想。

　可又怎麼都說不服不了，到最后只能多叮囑蔡暄幾句。

　蔡暄可能是被說煩了，當即把話題拐到上，說出來的話都跟蘇黎曼一樣。

　蔡暄：【我還是覺得岸哥對你有意思】

　蔡暄：【而且我覺，他今晚過來就是因為你】

　宋枝蒽：“……”

　把手機丟到一旁，轉閉眼準備睡覺。

　偏偏蔡暄不依不饒，【你就等著吧，我覺得他早晚打直球】

　蔡暄：【現在不打直球可能是因為你跟何愷剛分手沒多久，而且也在觀你的態度】

　蔡暄：【誰讓你看起來那麼難追】

　一連串的信息發過來，震得床板都跟著。

　宋枝蒽沉了口氣，到底扯下被子，拿起手機回。

　吱吱：【別想了，我跟祁岸不可能】

　蔡暄：【？】

　吱吱：【我今天看到他娃娃親來找他】

　蔡暄：【？？】

　吱吱：【他今晚提前離開就是去見，還是他母親讓的】

　蔡暄：【？？？】

　吱吱：【他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他旁邊，聽的一清二楚】

　蔡暄：【？？？？？？？？？？？？】

　都說兔子急了還咬人。

　宋枝蒽難得緒上頭，打字速度都快了1.5倍。

　蔡暄完全沒了和對象膩歪的心思：【什麼娃娃親，跟他媽有什麼關系？這都什麼鬼，我怎麼一點兒也看不懂呢？】

　宋枝蒽本不想說這些，是見邊人都八卦打趣，才想要糾正事實。

　事實就是，祁岸對和從前并沒有什麼實質的差別，起碼在眼里是這樣的。

　他還是會靠近，招惹，同時也對好，好到讓人產生被特別對待的錯覺。

　可這又代表什麼？

　代表他可以和曖昧一次，就可以和曖昧第二次？

　宋枝蒽接不了。

　更何況，們之間還橫亙著許多更復雜的因素……比如易茹，還有今天見到的，已然從小胖妹出落甜妹的顧清姚。

　宋枝蒽很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顧清姚，是在高二升高三的暑假。

　那年暑假，祁岸每天都要去馬場訓練，有時候宋枝蒽會跟他一起，祁岸在馬場上和他的馬球球訓練，就坐在旁邊看書或者刷題。

　訓練完了，兩人再一起回去，路上再買杯解暑的冰飲。

　大概知道了和祁岸越走越近，易茹在那段時間看并不怎麼順眼。

　即便趙淑梅事先說好，宋枝蒽在家里只是偶爾幫忙，其余時間主要是學習，易茹也經常幫忙打理家務和花草。

　甚至還讓陪自己出去購，說是祁岸的青梅竹馬過兩天要來家里作客，不知道那個小姑娘喜歡什麼，就讓宋枝蒽幫忙挑選一下見面禮。

　宋枝蒽寄人籬下，沒有說不的權利。

　易茹就是借著選禮的時機，明里暗里又故作親昵地跟說起顧清姚和祁岸的關系，青梅竹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兩人從小就訂了娃娃親。

　就因為易茹和顧清姚的的母親是從小到大的閨，也因為祁家和顧家勢均力敵，易茹即便已經和祁岸的父親離婚，也還是會為祁岸謀劃未來。

　宋枝蒽始終記得易茹攬著的肩膀，說出那番萬般無奈的話，“對祁家這種豪門來說，從來都是最廉價的東西。”

　“就算到山盟海誓又怎樣，到最后不還是分手，找個門當戶對的過下半輩子。”

　“就像我跟你祁伯父，當年完全沒有，不也還是為了利益湊在一起。”

　“不過現在雖然離了婚，但早年也不是沒幸福過。”

　十七八歲的宋枝蒽對這這些話似懂非懂，連木訥的迎合也做不出。

　易茹笑著了的臉，“還是我們枝蒽好，以后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到時前程似錦不說，還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等你結婚啊，阿姨一定給你包個大的。”

　過分狎的舉和話，讓宋枝蒽陷一種莫名難堪的境地，卻又不得不扯著一抹生的笑，來激易茹對自己的“關”。

　然而這只是開始。

　那之后的第二天，顧母帶著顧清姚大張旗鼓地來了。

　論起來，顧清姚和的母親并不是多麼難相的人，顧母更是生得一副和善模樣，對宋枝蒽和趙淑梅都是客客氣氣的。

　顧清姚雖然和宋枝蒽沒什麼接，但也非常禮貌討喜。

　們在祁家住的時間不長，只有三天，這三天里，宋枝蒽在們面前出現最多的時機，就是餐前餐后。

　怕趙淑梅一個人忙不過來，易茹“麻煩”宋枝蒽幫忙打下手，到了晚上，還會幫忙送一送宵夜。

　其余時間，就窩在自己的小房間里，一遍又一遍地刷題。

　青春期的敏和自卑也在夜晚無限放大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宋枝蒽能清晰記起樓下傳來的歡聲笑語，以及祁岸給顧清姚鋼琴伴奏的聲音。

　是電影《樂之城》里最出名的《 stars》，顧清姚英文發音純正嫻，唱功甜又不是水準，一曲結束，就迎來熱烈的掌聲。

　年坐在黑鋼琴前，垂著冷雋長眸，漫不經心地彈奏著，前方穿著白娃娃的微胖生像個養尊優的公主，在大家贊嘆的眼神中，盡高歌。

　所有人的目都聚集在他們上。

　唯獨宋枝蒽，站在線晦的樓梯拐角。

　那首歌還沒唱完，就回到了閣樓臥室，打開已經有些舊了的教科書，企圖用另外一種現實且理智的方式，拉貧瘠又狹小的靈魂離苦海。

　只是還沒有平復好，趙淑梅就跟著上了樓。

　把易茹的話轉達給宋枝蒽，說家里今天多來許多年齡相仿的客人，就在樓下一起熱鬧，讓也下去，今天也讓上桌跟大家一起晚飯。

　雖然這話是外婆轉達的，但宋枝蒽還是從中聽到一種極大恩賜的。

　趙淑梅太了解自家孫這要強的子，很認真地問，“你想下去嗎？”

　年微薄的自尊心在這一刻了主導，攥著圓珠筆的指尖泛著白，垂眸，安靜地搖了搖頭。

　“行，那就不去。”

　趙淑梅了的后腦勺，“你在這好好學習，想吃什麼告訴我，我給你送上來。”

　留下這話，趙淑梅替關好門離開。

　然而宋枝蒽的心卻像是困在囚籠中的雀，早已不知不覺地飛往樓下，手里的習題冊也變了讀不懂的天書，花了好久，都解不開一道數學題。

　過了不知道多久，閣樓門再度被敲開。

　宋枝蒽以為是趙淑梅，下意識說了聲進，直到桌旁放了一份剛裝好的豪華便當，白米飯糯經營，蝦球魚還有糖醋小排，冒著人的香味。

　瘦長漂亮的指節在桌上漫不經心地敲了兩下。

　“……”

　反應過來什麼，宋枝驀然抬頭，然后就看到那道瘦高又閑散的影，恣意靠坐在那張小小的單人床上。

　祁岸吊兒郎當地看，“不下來吃飯，還得讓爺親自送上來。”

　宋枝蒽：“……”

　昏黃的臺燈下，年說著不大客氣的話，眸卻是曖昧不明地著，眼波也漾著若有似乎的溫脈。

　宋枝蒽被那一眼灼得眼神閃躲，悶悶反駁一句“我才沒。”

　空落許久的心卻像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歸了位，泛起一清淺的甜。

　后來到底在祁岸的監督下，乖乖把便當挪到眼前，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

　那個夜晚，祁岸卻再也沒下去。

　他先是找了個監督吃飯的借口，隨后又說自己累，干脆抱著的玩偶，躺在的床上睡了一覺。

　但宋枝蒽知道，他就是懶得應付那些人。

　剛好跑來這個避風港。

　只是就沒有那麼好過了。

　不是擔心易茹上來找人，就是莫名心神不寧，忍不住看祁岸，后來又擔心中央空調吹得他太冷，拿出小毯子蓋在他上。

　不料這家伙本就沒睡著。

　在這瞬間，男生掀開長眸，攥住的手腕。

　年溫熱的溫過皮燙到心間，宋枝蒽微微怔住，手足無措地迎著他的目。

　“怎麼。”

　祁岸眼里蓄著年壞，那是一種只有對自己在意的姑娘，才會出的逗弄神。

　他對宋枝蒽勾了勾角，“還真想讓我在這陪你睡？”

　那時的心神，像是流般，隨著年月陪著一起長大，即便過去那麼多年，宋枝蒽也還是能夠清晰記起。

　只是時過境遷。

　再也不是被人施舍一顆糖，就能不自覺心好久的小孩。

　也沒有任何人，能為接下來的人生理想與。

　手機就在這時震了震。

　蔡暄：【？你人呢】

　宋枝蒽從細碎的回憶中離，像是經歷了一場夢境中的水溺，緩緩下一口氣。

　指尖在聊天框慢吞吞地敲。

　吱吱：【娃娃親是他以后會結婚的生，顧清姚，今天來看祁岸，剛好被我撞到，至于祁岸的母親】

　宋枝蒽沒什麼緒地頓了下：【不喜歡我】

　大概是沒想到誤打誤撞能問出這麼一堆，蔡暄回了一串省略號。

　又似乎從中看出什麼，蔡暄“對方輸”了好半天，都沒說出合適的話，生怕引起反作用讓宋枝蒽不開心。

　思忖好一會兒，只發了句，【嗯嗯，了解】

　下一秒又說：【那啥，寶貝我去洗澡了，你早點睡覺，晚安】

　纖長的睫微。

　宋枝蒽敲字：【晚安】

　-

　或許是在那天難得領略到宋枝蒽的冷臉，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蔡暄和蘇黎曼都沒再提過祁岸。

　馬上要準備期末考，課業也都開始張起來，就連林洋都不怎麼逃課了。

　宋枝蒽這兩天又接了新單，再加上復習，有點難開，就提前跟宋蘭時說了聲，怕突然有上新。

　宋蘭時倒是隨和，告訴先認真準備考試，即便有上新也不急。

　就這麼，宋枝蒽又開始過上枯燥的三點一線生活——教學樓，宿舍，圖書館。

　只是沒想到，這麼大的校園，這麼單調的生活軌跡，卻還是能與祁岸無意重逢，甚至重逢的頻率有點兒高。

　第一次是在生宿舍樓附近的超市，宋枝蒽和蔡暄手挽著手去買日用品，剛朝衛生巾那邊走，就看到在前方不遠買水的祁岸。

　蔡暄這個小太到哪里都吃得開，當即揮手跟他打招呼。

　祁岸目卻在第一時間落到旁的宋枝蒽上，幽深的眸看似輕飄，卻蘊著深不可的意味。

　只是還來不及開口。

　渾不自在的宋枝蒽就順勢跑到了零食區，隨便了幾袋子薯片放到購車里。

　第二次，是在育課上。

　宋枝蒽今年選修的育是排球，附近剛好有個戶外的籃球場，只是地盤很小，又有暴曬，所以來這邊打籃球的人并不多。

　可那天卻不知怎麼回事，不大的籃球場熱鬧得不像話，宋枝蒽被同班生拽過去，才知道之所以這麼多人圍觀，是因為祁岸是這場籃球賽的主C。

　除了他，還有他宿舍的鄒子銘。

　兩人平均高在185以上，是擺在那兒不就極為惹眼，更別說學校的風云人祁岸在這兒，那張媧畢設的臉但凡是個姑娘看了就迷糊，球技也毫不丟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