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中午時分才醒,醒的時候周挽正坐在一邊刷題。
“挽挽。”聲音啞了,很微弱地喚了聲。
“。”周挽立馬起過去,“您還有沒有哪里覺得不舒服的?”
看了圈四周:“我怎麼來醫院了?”
“昨天晚上你突然心律失常,呼吸困難,剛剛做完手,后面還要在醫院觀察一陣才能出院。”
“要住院?”握住的手,“不用住院,好的啊,挽挽,住院要花太多錢了。”
周挽:“我已經付好半個月的住院費了,您就別心了,借著這個機會把病養好了就行。”
“半個月?你那里有那麼多錢嗎。”
“嗯。”頓了頓,周挽實話實說,“是我一個同學借給了我一些錢,等我后面有錢了再還他就行。”
心疼又要努力掙錢,也自責自己這病怏怏的子,但事到底木已舟,再說下去反倒讓孫也傷心。
無聲地嘆了口氣:“那你可得好好謝謝那同學,是跟你關系不錯的那個孩子?”
“不是,是——”
話音未落,病房門被打開,門板“咚咚”敲了兩下:“周挽。”
陸西驍站在門口。
他今天一改從前總是一黑的服,白上和牛仔,干凈清爽。
“陸西驍。”周挽眨了下眼,覺得不真實,“你怎麼來了?”
他拎起手里的袋子:“順路。”
里頭是早飯。
“挽挽,這是?”
周挽:“,這是我同學,陸西驍,昨天就是他幫我付的醫藥費。”
“這樣啊。”笑的慈祥和藹,對陸西驍說,“謝謝你啊,我子骨不行,總折騰我們家挽挽,昨天多虧有你在,麻煩你了。”
陸西驍笑了笑:“沒事,昨天我正好在打工的游戲廳。”
他此刻的樣子和從前很不一樣。
一副春風拂面的樣子,哪里看得出打架鬧事的樣兒,倒像是個家境優渥、正氣的風云學長。
周挽將醫生進來重新給檢查了一遍,一切指標正常后才終于松了口氣。
陸西驍帶了一碗給的紅棗粥,和一盅給周挽的蟹黃包。
他也沒多待,接了一個蔣帆的電話后便走了,真像是只是路過順便買了帶上來的。
喝完粥,笑瞇瞇地看著周挽:“挽挽,剛才那男孩子是你績很好的那個同桌嗎?”
聽周挽提起過幾次姜彥,知道他考試回回年級第一,知道兩人是同桌關系不錯,也知道再過幾天要一起去參加理競賽。
“不是,他不是我們班上的。”周挽實話實說,“他來游戲廳打過幾次游戲,所以才認識的。”
“這樣啊,我看那小伙子長得真不錯。”
周挽正削蘋果,聞言抬頭看了一眼,笑了笑:“我們學校是有很多生喜歡他的。”
“那你呢?”
“啊?”周挽愣了下,“,你說什麼呢。”
笑起來:“這怎麼啦,這年紀有喜歡的人可正常了,我們以前結婚早,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嫁給你爺爺了。”
“沒有,我們就只是朋友而已。”周挽說。
點點額頭:“你還沒開竅呢。”
但其實,和陸西驍真的算是朋友嗎?
和陸西驍的關系說近不近,說遠似乎也不遠。
一起吃過幾次面,昨天晚上他陪了那麼久,今天還送了早飯過來。
但陸西驍在人群中太拔尖亮眼了,以至于為他的朋友似乎也得他點頭承認才可以。
周挽不確定陸西驍有沒有把歸為朋友。
畢竟其他人本不知道兩人認識,在學校里遇見了也不會打招呼。
沒有朋友是這樣的狀態。
更何況,一開始接近陸西驍的目的就不單純。
友不應該蒙塵。
也不配為陸西驍的朋友。
周挽垂著眼,想起昨天晚上陸西驍坐在臺階上時說的話——
“陸西驍,那如果,有人背叛你,你會怎麼做?”
“我弄死。”
*
周挽跟人換了一晚上的班照顧,第二天一早便去了游戲廳。
國慶節游戲廳生意不錯,很多小結伴來玩。
中途姜彥給打來電話問軸卷最后一題怎麼做,周挽將自己做的解題過程拍下來發給姜彥。
圖片上的加載圓圈旋轉又旋轉,發出去的那一刻,游戲廳門被推開,一群人鬧鬧哄哄地走進來。
“歡迎臨。”
周挽邊說邊抬頭,看到來人愣了下。
是陸西驍和他那些朋友
蔣帆也沒想到這能見到周挽,很自來:“誒,這麼巧,你怎麼在這兒?”
陸西驍側頭淡淡掃他一眼,嗤笑一聲。
“誒,阿驍。”蔣帆注意到他表,立馬道,“我可都已經為了兄弟兩肋刀、忍痛割了,你這態度不地道啊。”
他揚眉:“我讓你割了?”
“……”
陸西驍走到臺前,從錢包里出游戲廳的會員卡,又出幾張一百。
周圍人見狀,先是愣住,而后此起彼伏的起哄。
“可以啊驍哥,下手夠快的啊。”其中一個男生說,“什麼時候背著我們連會員卡都充上了?”
這些人向來口無遮攔,無所避諱。
周挽對此招架不住,抿著,安靜著低頭將錢充進會員卡里。
“好了。”
陸西驍“嗯”了聲,拿過卡。
眾人朝游戲機方向走,周挽聽到們的調侃議論聲。
“你別說,周挽長得還真好看的,越看越好看,乖乖的,真他媽純。”
“危險發言啊,敢覬覦驍哥看上的妹子?”
“哈哈哈哈哈可別,我哪兒敢,不過阿驍這是要換換口味?我以前還以為阿驍不喜歡這種類型呢。”
他們從沒見過陸西驍對哪個生認真過。
哪次不是那些生倒上來,偏要飛蛾撲火地喜歡。
他們看得多了,自然不對這些生放在眼里,不用擔心陸西驍生氣。
一群人聯機打魂斗羅,把按鍵按得噼里啪啦響,時不時夾雜幾句罵聲。
打了幾局,又換了臺游戲機繼續。
游戲廳里頭都熱鬧不。
期間周挽抬眼看了陸西驍一眼。
他沒打游戲,懶洋洋地靠在一邊,正低頭看手機。
他對周圍的視線很敏銳,抬眼朝周挽看過去,坦地挑了挑眉,無聲拋出一個疑問。
周挽輕輕搖了搖頭,低頭做題。
過了許久,游戲廳的人漸漸了。
蔣帆走到周挽桌前:“小同學。”
“啊?”
蔣帆湊過去看在寫什麼:“不愧是學霸啊,你們一班的卷子是不是跟咱班的都不一樣啊?”
周挽溫吞道:“一樣的,只是這是競賽試卷。”
“競賽啊——”蔣帆嘖嘖幾聲,“化學?”
“……”
周挽懷疑他視力有問題,“理。”
陸西驍走過來,將一摞積分券放到桌上,嘲道:“說的好像你還知道我們班卷子長什麼樣。”
“……”
蔣帆不滿,“你不也不知道麼。”
陸西驍輕嗤一聲:“還算能看出來是理題。”
“……”
周挽主出聲打圓場,抱起那一摞沉沉的積分券:“我先把這些數目錄進去。”
蔣帆問:“這有什麼用?”
周挽:“可以兌換禮品。”
蔣帆看向后那幢禮品墻:“那這里頭有多積分了?”
周挽估計了下手頭這些:“這里大概有兩萬,加上卡里存著的差不多有六萬了。”
“這麼多?”蔣帆詫異道,“那能換什麼獎品了?”
“這一排的都可以。”周挽用手示意了下,想起他們之前在籃球場的樣子,又補了句,“那個籃球也可以。”
“這獎品不錯誒。”旁邊男生說道,“還是限量款的,我記得要大好幾百呢。”
周挽看了陸西驍一眼,問:“要兌換嗎?”
“不用。”陸西驍說。
“驍哥別小氣啊。”
“打游戲還換個限量款籃球,這不香嗎?”
蔣帆奇怪問:“這積分不換也沒用,你存著要干嘛。”
陸西驍看他一眼。
蔣帆奇道:“你要換什麼?”
他抬下,示意那輛自行車。
蔣帆更奇怪了:“你一個跑賽道還嫌慢的,要自行車干嘛?”
陸西驍懶得理,蔣帆又問周挽:“小同學,你知道不?”
周挽頓了頓。
想起之前陸西驍問最想要哪個。
張了張,還沒說什麼,陸西驍就懶聲道:“跟這傻說話。”
瞬間,一群人的起哄聲快掀翻天。
“可以啊驍哥!”
“哈哈哈哈哈我靠,還帶這樣的。”
“我就問以后蔣哥還敢不敢一口一個小同學的!”
……
周挽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沉默著。
陸西驍抬手,微涼的指節在臉頰輕輕蹭了下,角微翹,似笑非笑的,那樣子簡直要多壞有多壞。
“聽到沒。”他懶洋洋問。
周挽纖長的黑睫飛快了,順著他的話:“聽到了。”
周圍響起笑。
也是在這笑中,眾人約約改變了一點對周挽的看法。
和從前那些生不僅格外表不同,在陸西驍這似乎也是有點不同的,以前陸西驍可不管那些的跟誰聊天。
不過看著周挽那副模樣也就懂了。
純潔又干凈,一切心事都泄在的睫和小心翼翼的呼吸中,五致小巧,找不到一點瑕疵。
像是的瓷,讓人不由自主想要保護。
也是在這時,門口忽然又進來幾人。
長得不像善類。
“陸西驍。”為首的人喚道。
眾人尋聲回頭,紛紛皺起眉,在周圍拉扯開難言的張氣氛,蔣帆皺眉啐了口,不耐煩地低語:“怎麼又是他們。”
顯然,他們并不是朋友。
周挽從前聽別人提及陸西驍,總能聽到說他又打架了。
他太張揚太囂張,既能吸引人,也能招來厭恨。
而現在,他就站在原地,八風不、百毒不侵,面無表地垂眼看人,著一片囂張的輕蔑。
片刻后,他笑了笑:“出去說?”
陸西驍雙手揣兜,在周圍其他人竊竊私語的議論中走出了游戲廳。
周挽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忍不住蹙起眉。
會打架嗎?
不知道會不會傷……
周挽回想上次在他手機里聽到蔣帆提及過那人的名字,駱河。
應該就是剛才陸西驍的男人,他看起來比陸西驍年紀大些,上已經沒有半點學生氣,滿是社會的流氓樣,眉眼間都是沉暴戾。
周挽心口莫名產生些慌,連帶著試卷也看不下去。
周挽了手心,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努力讓心跳慢下來。
距離下班剩下的最后一個半小時,周挽只做了兩道大題。
了眼睛,覺得頭疼腦脹,將冰涼的手在額頭上以此清醒。
關了所有游戲機,周挽背著書包離開游戲廳。
月朗星稀,深夜的秋風吹單薄的服。
周挽打了個寒,裹外套,低著頭往外走。
眼前,鞋尖方向出現一個影。
“陸西驍。”
他回頭,輕笑了聲:“周挽。”
說這話時他是笑著的,但語調是帶冷的笑意:“你狠心啊,倒還知道出來。”
眨了眨眼,溫吞道:“下班了。”
“……”
陸西驍輕嗤一聲。
周挽注意到他下上的痕,像被指甲劃傷的,其他倒沒什麼傷的地方。
周挽察覺到他的不爽,但不懂為什麼。
難道是沒出來,讓他在那群朋友面前丟臉了?
上前一步,解釋道:“我以為你們去別的地方了,就沒出來。”
他沒說話,沉默,低著眼瞼居高臨下地看。
周挽仰頭看著他的臉,試圖哄他:“陸西驍,你臉傷了。”
“昂。”無所謂的語氣。
“里面有創口,我給你包扎一下好不好?”周挽輕聲道。
“周挽。”
他驟然傾靠近,直接抬手扣住周挽后頸,強地將人腦袋抬起來,漆黑的眼睛盯著,笑意未達眼底,像是要看進心里。
“你裝什麼乖?”他說。
周挽一怔。
最會扮乖藏拙,旁人都說又乖又聽話,陸西驍是第一個看的人。
但他并沒有深究于此,很快興致缺缺,懶得糾結。
他直起,很淡地嗤了聲,越過周挽,徑直走游戲廳。
周挽忙跟上去。
重新開鎖、開燈。
“陸西驍,你等我一下。”周挽對著前面的后背說,“我去里屋拿創口。”
他沒回答。
周挽從里屋翻出一個小鐵盒,又從小鐵盒里找出一片云南白藥創口,檢查了確認沒有過期。
周挽出去時,陸西驍正站在娃娃機前,縱著夾子。
他來過好幾次游戲廳,但還是頭一回見他玩娃娃機。
游戲機發出紅的,打在他臉上,勾勒出鋒利的廓,額前碎發垂著,眼神平靜又淡漠,修長骨的手指握著游戲柄。
周挽剛想說,這種機都設置過幾率,剛才有人抓起過兩個,現在應該很難抓到。
剛要開口,夾子便穩穩鉗起娃娃。
隨著“啪嗒”一聲,他彎腰,拿出那只娃娃。
周挽走上前,將創口遞給他。
陸西驍垂眸,傾,將臉靠過去。
周挽聞到他上的煙草味,無端屏住呼吸,有些發怔。
他抬眼,目直白,嗓音喑啞:“不是要哄我麼。”
他對的心簡直心知肚明。
但又從不追問為什麼怕他生氣、為什麼在他面前裝乖,永遠這幅隨自在、來去自如的樣子。
周挽咬了下,強忍住睫的,撕開創口,在他下上。
指尖不小心到他下上的皮,有些糙,是被剃掉的胡渣。
“好了。”
“那走。”他轉就走。
……
又如往常一樣,兩人走在悉的那條寂靜街道。
地上落葉更多了,沙沙作響。
“陸西驍。”周挽說,“之前醫院里你幫我墊付的那筆錢,我能不能等年底了再還你,按照銀行的利息,可以嗎?”
陸西驍看了一眼,淡聲:“不急。”
“謝謝。”
很快,走到周挽家門口。
“那我先進去了。”周挽朝他揮手,“謝謝你陪我回來。”
“嗯。”
周挽走到門口時,后陸西驍忽然出聲:“周挽。”
“怎麼了?”
“給。”他拿起手里的娃娃。
周挽愣了下,重新走到他面前,接過,抱在懷里,很認真地說:“謝謝你。”
自從周軍去世以后,周挽就再沒有過什麼玩玩偶。
他笑了下,語氣里一抹壞:“像你。”
周挽低頭,過微弱的燈看,的背面。
翻過來。
是一只大臉盤、綠豆眼、紅腮幫、塌鼻子的屁桃君公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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