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半山，《靈事》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正在調試收錄設備，為即將開始的直播做準備。

　負責搬運雜的助理聽著不遠導演的怒吼聲，低了聲音問旁邊人：“李導今天吃火藥了？剛剛我就不小心絆了下接線，被劈頭蓋臉一頓罵！”

　同伴道：“哎，還不是因為那誰中途被林制片塞進來的事，李導已經氣了好幾天了，誰讓你運氣不好，撞槍口上了！”

　《靈事》這檔節目形式非常特殊，采取邊錄邊播實時反饋的形式，每隔八天錄一期，這中間的時間既是讓選手休息調整，也是留給節目組進行剪輯。

　第一期節目中，節目組已經從參加海選的幾百位奇人異士中，選出了十名正式參賽選手。

　誰知剛剛錄完，就有一人出了意外不得不退賽。

　李導本打算在其他海選淘汰的人里挑一個頂上，可制片人為了把節目熱度炒得更高，塞了個顧之桑進來。

　就為這，他已經發了好幾天的火了。

　助理撓撓頭道：“至于嗎，那顧之桑長得那麼漂亮，熱度比一般二線明星還高，能讓節目更火不是好的？”

　同伴道：“你個新人懂個屁，這的脾氣大還耍大牌，到時候苦得還不是咱們這些小嘍啰。”

　話沒說完，便被攝影棚里的導演呵斷：“那邊兩個站著干嘛呢？當雕塑啊？！”

　李河吼完，兩個工作人員著腦袋散開了，但他心中更加煩躁。

　《靈事》是他原創的選材，但他并不是什麼大導演，一開始沒門路也沒錢，迫不得已才和林航這個制片人結伙。

　林航此人本就不信玄學，他為了流量熱度，在前兩季搞了很多低俗節。但節目的確火了，也拉到了很多贊助商賺了個盆滿缽滿。

　李河不一樣，他做這檔節目的初衷就是為了宣揚、證明玄學；

　以前是沒錢做不了主，現在有錢了他就想好好拍。

　他花了半年時間找奇人異士、找靈異事件和素材，想打造一季真正的玄學綜藝！

　誰知節目剛開播，林航又一次為了博眼球塞了個顧之桑進來，還滿不在乎說：

　''哎呀老李你就是太死板了，沒有看點，哪個觀眾和贊助商會支持你的節目？’

　這幅態度把李河氣得幾天沒過舒坦，連帶著對那顧之桑的，也降到了低谷。

　副導說：“李哥，距離正式開播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各個直播間已經啟了，觀眾們正在流。”

　李河湊過去看了一眼，兩臺主控屏幕上已經跳出了十個直播窗口，因為攝像頭還沒開，畫面還是黑的。

　得益于《靈事》前兩季積累的諸多觀眾，以及吃瓜路人、顧之桑的黑，三分鐘每一個直播間的人數都突破了一萬。

　尤其是掛著顧之桑大名的直播間，人數直往六位數飆，每過幾秒鐘就多出幾百上千人，黑漆漆的直播面上方，評論刷得熱熱鬧鬧。

　【來了兄弟姐妹們？瓜子飲料都帶好，又到了每八天一次的‘文明觀猴’節目。】

　【為了罵顧之桑下的件，給大家安利一下圈首位‘瘟系’藝人，人壞心黑踩隊友，戲瘟神瓷！！】

　【啊……評論區好啊，怎麼都在罵這個選手？】

　【各家有仇的報仇啊，只要你討厭顧之桑，別管咱們是不是對家，今天都是親姐妹！】

　【這是破相了大人設營銷不了了，跑來營銷倒霉質、瘟神人設了？】

　【主播人呢，出來挨罵呀，之前黑小清的時候不是不要臉的麼？我鍵盤已經準備好了。】

　【……】

　播了兩季，工作人員們對自家節目也有了一定了解，雖然罵的人很多，但也有很多看戲玩梗的樂子人；

　像顧之桑直播間里這種，一開播沖就進來小十萬人、一水兒的辱罵的況，他們還真第一次見。

　副導愣了片刻，問道：“李哥，咱們要不要控制一下評論？設置一下過濾詞什麼的……”

　李河語氣冷淡：“不用。”

　不是想要熱度麼，人家經紀人都親自打電話過來，說不用特意照顧；

　他不得這顧之桑多看看彈幕，不了了就自己退出。

　“好吧。”副導覺得這藝人也怪慘的，任誰一低頭就看到滿屏的罵語都會崩潰吧，“還有十分鐘節目正式開播，要不要再給打個電話？”

　李河心中不愉，‘第一天上節目就遲到耍大牌！’

　“誰負責聯系顧之桑的，人怎麼還沒到？”

　負責的生道：“大概半個小時前我就打給顧老師了，當時說已經到山腳了，我再給打個電話。”

　拿出手機的呆住了，“顧老師說、說……”

　“那個，導演好？”一道悅耳聲忽然在眾人后響起，他們一扭頭，便看到兩個穿運服套裝、帶著帽子口罩的生站在攝影棚不遠。

　前面的人穿灰套裝，看起來大概一米七，只出一雙眼睛，眼型長而不癟微微上挑，瞳孔干凈清亮，眼尾的皮像雪似得凝白；

　哪怕沒看到臉，所有人也篤定，這是個人。

　“你們似乎在找我？”人勾下口罩出全臉，“我是顧之桑，這位是我的助理小周。”

　小周張鞠躬，“導演好！”

　負責聯絡的生吞咽一下，把手機往李河的面前遞了遞，“李導，顧老師二十分鐘前就給我發了消息，說已經到了，我當時沒看到，對不起對不起！！”

　顧之桑：“不怪，是我看各位都在忙著，也還有點時間，就沒有貿然打擾。”

　李河看著面前帶著笑意的生，心十分復雜，一張老臉有些燒。

　要是他沒看錯的話，這兩個生確實在附近呆了久，一直在幫忙搬些小型設備，誰能想到這竟然是網傳次次遲到的顧之桑？？！

　附近的工作人員也一臉震驚，而后有些尷尬。

　他們中有不人剛剛在顧之桑，聊的黑料和八卦，結果人家正主就在旁邊聽著。

　李河輕咳一聲，“小馮你帶去的直播室準備吧，第二期賽制你都清楚吧？”

　顧之桑點頭應道：“我看過臺本了。”

　李河：……

　“……房間里的攝像頭都是定時自打開的，你要有化妝需求就抓。”說完，他便背著手走進了攝影棚。

　“謝謝導演。”

　——

　進了單獨的房間，助理小周才松了口氣，從包里拿出紙巾和水放在桌子上。

　“桑姐汗，要不要補一下妝？”

　顧之桑把帽子口罩都摘了，抬眼勾了下角，“辛苦你了。”

　這一下把小周都看愣了，近距離看時才能直觀到顧之桑的皮有多好；

　似乎就沒上妝，但依然白得通發，一點孔都看不到，哪怕額間有一塊疤痕，也并沒有破壞這份。

　“不、不辛苦，這是我該做的。”

　小周并不是專業助理，是半個多月前才應聘進公司的實習生，培訓只上了三天，便忽然接到命令要去顧之桑的邊。

　經濟公司是八卦傳播最快的地方，也是最捧高踩低最勢利的地方。

　剛接到調任，邊的人便給講了一籮筐顧大小姐的脾氣有多差，多難伺候，甚至說會打罵助理，言語間都是同和看笑話，這讓還是實習生的小周非常恐懼。

　但相了半天后，眼里只有：桑姐好好溫，娛樂圈謠言果然可怖如斯！！

　等房間里的工作人員都出去了，小周才小心翼翼問道：“桑姐，他們這樣說你，你都不生氣嗎？”

　在外面聽著那些人八卦也就罷了，結果一進直播室，屏幕上都是黑發的污言穢語；

　看著都生氣、想上去和他們理論，桑姐本人得多郁悶啊！

　“沒什麼好生氣的，謠言和口舌業自古以來都存在，只要喜歡我的人相信我就可以了。”

　這話說完顧之桑頗為滿意，作為一個責任心極強的人，雖然不喜歡當藝人，但本著對這個職業和的尊重，還是很敬業地看了兩本‘藝人話’書。

　小周聽了果然更心疼了：“我相信桑姐，他們以后一定會后悔的！”

　顧之桑笑瞇瞇道：“是啊，活著的時候挑撥離間、誹謗多言，死后是會被小鬼拔舌的，等被打拔舌地獄后，他們肯定會后悔的。”

　小周：……

　怎麼覺得舌頭有點。

　“啊，時間到了。”眼看著時針指向九點整，顧之桑湊近了面前設備看著攝像頭，“直播間應該開了。”

　守在直播間翹首以待、等著顧之桑一出現就開噴的人拿著設備，只見畫面一亮，都看直了眼睛一時語塞。

　彈幕區出現一兩秒的空白。

　直播畫面里的人懟著攝像頭，在高清拍攝下卷而長的黑睫分明，鼻尖一點紅痣格外姝麗。

　用白皙修長的指尖撐著下尖，帶了些漫不經心，“嗯？攝像頭還沒開嗎？”

　下一秒彈幕發式增長：

　【兄弟們我叛變了，這麼的臉誰能罵得了啊？？我宣布從今天起主播就是我的新老婆。嗨老婆，一個啵啵啵～】

　【？？？顧之桑長這樣嗎？啊……好像是，臥槽不是毀容了嗎？為什麼覺變得更好看了？】

　【無語了，能不能別那麼淺，長得漂亮心腸是黑的，惡心。】

　【可你們再怎麼說蠢毒壞，主播還是好漂亮啊！關注了。】

　玄學，自古以來都是神的，哪怕大多數人堅定自己是科學無神論者，也不得不承認他們是向往那些玄而又靈的故事的，因此《靈事》這檔節目的眾非常廣。

　上到八十歲大爺大娘，下到小學生全家一起追，更匯集了各個圈子，娛樂圈的們從來都只是其中之一。

　路人們對那些黑料本就是看戲吃瓜，不會真的恨顧之桑；

　在如今狗遍地走的時代，第一生產力貌就是絕對的武，評論區當即就從一邊倒的罵聲，多出不的。

　無視烏煙瘴氣的罵聲，顧之桑微微挑眉：“大家好啊，從今以后我就是《靈事》第三季的常駐選手了。”

　“問我會不會通靈？不會點真本事我也不敢來啊，節目流程呢大家都知道，我就不介紹了，直接開始吧。”

　《靈事》每一期的開頭，都設置了一個暖場的互環節。

　直播間的觀眾如果不介意被暴信息，可以點擊參與互，一旦被選中就能和選手進行連麥互；

　期間觀眾不可以告訴選手自己的信息，而是要讓選手通過自己的本領，把份信息和過往經歷算出來。

　信息越詳細準確，代表選手的能力越強，相當于檢測選手的能力。

　這個互環節向來是觀眾最喜歡的項目之一，有太多人想要測試選手是否真的懂玄學。

　過去兩季里，有的人通過隔空算命出圈，被稱為神算子；

　但更多選手則是大翻車，算得牛頭不對馬，一時被網友們剪輯專門的搞笑欄目、流傳甚廣。

　因為顧之桑第一期沒來，導演組還非常搞事地請測算兩位觀眾。

　此時彈幕刷得都有些卡頓，開播不到十分鐘，直播間人數突破了十五萬大關！

　在不為人知的地底深淵，風怒號黑云沉沉。

　本該萬鬼游的曹地府，此時頗為安靜，細細看去黃泉路頭尾、奈何橋上、三途河沿岸的腐土和鬼柳上，掛滿了烏的魂。

　每只鬼的手里，都拿著一個簡陋的小板子，微微發亮的屏幕一轉一轉，卡得眾鬼心煩躁。

　「唉！！俺進去了！有畫面了！」

　「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當個好人，這樣死了還能早點投胎！一想到我要在這破網的地府再排五十年的隊才能轉世……閻王爺啊！不如讓我魂飛魄散吧！！」

　「都開始好一會子了，大哥你借我看看唄，我這小圈實在轉不出來啊……」

　「……」

　鬼中也有不厲鬼、兇鬼，在地府徘徊百年靈強大，此時總是加載不出節目，一兇戾涌上心頭，直接撲上去撕碎了另一只功加載、還在得意洋洋的小鬼，搶奪了它的設備。

　一時間眾鬼爭搶撕咬、大打出手，三途河岸氣滾滾。

　新任走馬小見狀心有余悸，它原本也不過是只小鬼，可地府網絡實在太差！

　為了看《靈事》，這小鬼卷生卷死不停修行，功上岸為一名最小的，自此再也不用擔心網絡卡頓了！

　黑無常范無救開鬼門、從間勾魂回來時，看到得就是這樣一幅熱鬧的鬼景。

　他雖個小微胖，但單肩扛著一柄布滿鋼齒的哭喪棒，一烏黑袍子頭頂黑帽，上書：‘天下太平’。

　另一只手扯著勾魂鎖鏈，后頭掛著一串新抓的厲鬼，到后頭的掙扎，范無救掄起就是一棒子。

　“給黑爺我老實點！”

　把蔫了吧唧的厲鬼往前一踢，范無救白胖的下：“馬面呢，過來干活了！”

　靠在黃泉路口和鬼魂勾肩搭背、忙著追直播的馬面抬起頭，“黑爺回來了！”

　馬面自己沒過去，反手從后抓了個小，“你去送隊，俺忙著追節目呢。”

　范無救：……

　它搖著頭，“無可救藥了。”

　一抬頭，它便看到上方鬼門關頂飄著一抹白，于是縱一躍跳了上去，“白哥，現在這地府里的鬼越來越蠢了，我就不明白了，那個間的破節目有什麼好看的！”

　斜靠著鬼門關黑麒麟的謝必安聞言，細長眉眼掃了一下范無救，沉默不言。

　范無救一低頭，發現它白哥手里也拿著個設備，畫面上赫然是一個間人的直播！

　“完了白哥……你也被腐蝕了！”

　謝必安懶得理它，側了繼續觀看。

　不甘被冷落的范無救聳聳鼻尖，它決定打敵人部，好好看看這個《靈事》的節目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回憶著剛剛在謝必安手里看到的臉，它挨個點開選手的直播間，終于找到了目標。

　“顧之桑……嚯，人氣還高。”

　因為地府連的是間的網絡，間眾鬼發的評論也能顯示在直播間中，但一是網卡很多鬼本發不出去，二是地府的評論也染了氣、很容易被人忽略或活人本看不見。

　范無救倒是看得清楚，只見零零碎碎幾條鬼評被淹沒。

　「選手白眼亮，肝臟什麼的一定很健康！頭骨也好圓，好漂亮好喜歡～」

　「婦道人家，怎堪拋頭面，行此等鄉野神之事，何統？！」看來這是只封建老鬼。

　就在這時，直播間里這個顧之桑的人說話了：

　“點擊參加第一互的觀眾，已經到人選了，昵稱名為‘清風月明’的觀眾在嗎？你現在可以連麥嗎？”

　【臥槽！是清風嗎？不會這麼巧吧……】

　【是我知道的那個‘清風月明’麼，清風里有名的頭！！太好了這下顧之桑沒法作弊了，月明大佬搞！】

　【請黑糊咖不要瓷一線明星，還對家呢，現在給清清提鞋都不配好吧。】

　彈幕里不娛樂圈人激不已，連聲說修羅場現場，弄得其他不知道的人一頭霧水。

　經彈幕解釋，網友們才知道，’清風‘是一個明星的們的自稱，這個明星和顧之桑是對家。

　而’清風月明‘則是明星的一個知名大，氪金無數還是某平臺博主，管理了好幾個群，所以直接被認出來了。

　他的明星名于風清，是近幾年來非常火的小花。

　于風清本就是娛樂圈中有的溫知款，和合作過的所有男藝人對印象還都非常好，公開表示于風清是一個很好的人；

　除了顧之桑。

　說起來兩人淵源頗深，們同從一個選秀節目出道，但當時兩家就撕得昏天黑地。

　兩年過去了，一個是娛樂圈中人人喊打的黑紅藝人，另一個是口碑極佳的上升期小花，對比度慘烈。

　最戲劇的則是，顧之桑因為出道以來常常倒霉，被人起了個’瘟神‘的黑稱；

　于風清卻是圈公認的‘人間錦鯉’，的朋友以及合作過的伙伴，都曾對這個份表示肯定，每年考試日還會有一大批人去拜拜‘錦鯉’。

　如今厭顧之桑骨的對家大，中了第一個互算命的機會，圍觀網友直呼過癮。

　清風月明：哇我還幸運^V^，可以連麥，等我拿個耳機～

　他發完評論，強忍著激看了眼群，發現群里的人都興得刷著消息，艾特他。

　''真的是群主大大嗎？？’

　''群主牛！！我真的煩死顧之桑了，第一次這麼討厭一個明星！’

　''哈哈哈也是夠慘的，撞上月明連裝都沒法裝，只能說真的壞事做多了，走霉運了（狗頭）’

　群主—月明：‘上電視了兄弟們，看我作。’

　在群口嗨完，‘清風月明’切回了直播間，連上了麥：“我來啦。”

　他這才看到，已經有直播間的網友沿著他的id，找到了他五分鐘前在直播間發的評論，復制粘刷屏了。

　【清風月明：爺笑了，不會真的有人相信顧之桑會通靈吧？如果能通靈我倒立吃鍵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