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溪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被凌爻醒的時候,場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迷瞪著睜開眼,反應了半天才想起來, 自己在天中學的場上看電影呢。
凌爻跟說:“已經結束了。”
阮溪強迫自己醒神, 又意識到,自己居然是抱著樹睡著的。眨眨眼看向凌爻,說話鼻音重, 有些抱歉道:“我實在是太累了。”
凌爻的左手還握在胳膊上扶著, 以為是沒能看電影而有些難過,便安說:“沒事的,以后有機會再看, 總之來來回回放的都是那幾部。”
阮溪只是覺得和他一起來看電影, 自己睡著了有點不合適。對于沒看電影沒什麼覺, 打個長長的哈欠,“走,回去睡覺去。”
下樹往回走的時候,又問凌爻:“這電影講了什麼呀?”
凌爻自然還是覺得在憾,畢竟這是第一次看電影,結果沒想到電影開始沒多一會就累得睡著了,而且睡得都不醒。
于是凌爻很詳細地給講電影的容,“就是抗援朝時期, 一個志愿軍的政委王文清,他到前線去視察, 在戰場上遇到了他老戰友的兒子王,王說自己有個妹妹王芳, 也在軍中, 后來王在戰役中犧牲了。王芳在文工團, 和王文清見到后,王文清認出是自己十八年前失散的兒……”
阮溪聽他說完整部電影,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就是失散多年的一對父,在戰場上相遇,父親幫助兒堅持戰斗,到最后相認的故事。”
凌爻點點頭:“嗯。”
阮溪扭一扭自己的脖子,“我實在是走了兩天路太困了,以后有機會再看吧。”
凌爻看好像也沒特別在意這事,也就放輕松了心。
兩個人說著話回到阮翠芝家里,阮溪的姑丈和表弟表妹們都已經洗漱過了。阮溪和姑丈打招呼,客套又簡短地寒暄了幾句,姑丈便進屋睡覺去了。
原和這姑丈以及表弟表妹們接很,以前阮翠芝一年回一次娘家,回山里的時候還能見一面,最近幾年都沒見,所以難免生分,多熱也是沒有的。
阮溪無所謂,反正見完這次,下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了。在這里住一晚,明天去酒坊打完酒就回家。
但阮翠芝對這個侄還是好的,在阮溪和凌爻去看電影的時候,還把阮溪和凌爻的服給拿出來洗了,洗完晾了一陣,又拿熨斗燙了燙,現在已經干了。
阮翠芝把服拿給阮溪和凌爻,對他倆說:“你們去看電影的時候,我把你們的服拿出來洗了,已經晾干了,洗個澡早點睡覺吧,天不早了。”
阮溪倒是想和阮翠芝多說說話,替劉杏花問問近些年過得好不好。在鎮上生活,生活資富不,應該比山里過得好很多吧。
但今晚時間趕得太,阮溪沒有機會和阮翠芝多說話,便就應下話,去梳洗一番又把臟服洗干凈晾起來,先睡覺去了。
按照阮翠芝的安排,阮溪和三個表妹一個床,凌爻則和的表弟一個床。怎麼也比睡野外好多了,阮溪和凌爻睡得都很沉。
知道他們走兩天的路過來累得很,第二天早上阮翠芝也就沒有他們,讓他們自己睡到了自然醒。而阮溪和凌爻自然醒過來,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了。
睡是睡飽了,臉面上卻是有些過不去,畢竟這不是自己家,在親戚家這樣睡覺不合適。
阮翠芝看阮溪客氣,只笑著說:“有什麼的,累了就多睡一會嘛,沒事的。”
可這哪是多睡了一會,這是多睡了半天。
阮溪雖然不好意思,但也沒有過分和阮翠芝客氣生分,畢竟是親姑媽。
因為時間上快到中午了,也就沒有和凌爻出去,而是留在家里幫阮翠芝干點雜活。
阮翠芝做午飯,阮溪和凌爻就在旁邊蹲著,有什麼事就起來幫忙。
也就趁著這機會,阮溪和阮翠芝聊了聊天。
阮翠芝也惦記娘家人,先問阮溪:“小溪,你爺爺近來都怎麼樣?”
阮溪笑著說:“都好的,能吃能喝,還能擼起袖子打架呢。”
只是再走個兩天的山路出來那已經不了,人老了腳沒這耐力了。
聽到打架這話,阮翠芝目好奇問:“打架?和誰打架?”
事都過去有些日子了,阮溪現在說起來也輕松,“您不知道,二叔和二媽鬧分家分出去單獨過了,之前二媽還冤枉我東西,被打了一頓。”
阮翠芝和孫小慧相過一段時間,知道這二嫂表面上看著老實,但其實鬼心眼子多,這世上就沒有不想占的便宜,也沒有能愿意吃的虧。
還好劉杏花鎮得住,倒也不怕翻出天去。
阮翠芝沒說孫小慧什麼話,只問阮長貴為什麼要分家。想了想自己竟也想出了頭緒,接著就問:“是不是因為你五叔要討婆娘了,他不想分擔?”
阮溪點點頭,“您猜得太對了。”
阮翠芝輕輕吸口氣,也沒說阮長貴的不好,只又繼續問:“那你五叔說對象沒有?定好了日子沒有?什麼時候結婚?”
阮長生結婚的話,不管怎麼說也是要回娘家去的。
結果阮溪搖頭告訴:“還沒說。”
阮翠芝:“他這年紀能說了,說著看著連帶訂婚,差不多就能結婚了。”
阮溪點頭,“找婆在看著了,應該快了。”
凌爻是個外人,不知道阮家的事,不上話題,所以坐在旁邊一直也沒出聲。但阮溪會特意照顧他,一會往他看一眼,讓他不覺得被冷落而尷尬。
然后看了凌爻幾次,都發現凌爻在盯著阮翠芝看。
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麼,但后來就覺得凌爻有點不正常。于是便探究地看了看他的眼神,然后順著他的眼神看向阮翠芝,便看到阮翠芝胳膊上有傷。
阮翠芝在干活,每次胳膊往外的時候,手腕上面就出紫的淤痕。
當阮溪和凌爻一起盯著胳膊看的時候,阮翠芝也意識到了,于是忙把胳膊往后一下,臉上閃過尷尬,還把袖子往下拽了拽。
當做什麼都沒有,繼續說:“定好了你五叔來遞個信,我到時候好提前回去。”
阮溪目抬起落到阮翠芝臉上,片刻應一聲:“嗯。”
其實很想問問阮翠芝手臂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但是看極力遮掩,明顯不想讓看到的樣子,也就忍住了沒有問。
中午吃飯的時候,阮溪和凌爻在桌角不說什麼話,桌子上的其他人也不說話,阮溪這才覺出阮翠芝家的家庭氛圍很差,尤其姑丈一直黑著一張臉。
本來以為昨晚他是看電影累了,所以才不熱。現在看來和累不累無關,這姑丈就是故意擺的這張臉,甚至不如昨晚客氣。
阮溪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過來吃了他家一頓飯,惹姑丈不高興了?
但在桌子上什麼都沒說,配合著氣氛只是吃飯。
吃也沒敢吃多,吃了半碗米飯就沒再要了。
凌爻也很有眼力見,比阮溪吃得更。
既然是這樣,阮溪也就不打算在三姑家多呆了。吃完飯以后,和凌爻把晾曬好的服收起來,又灌了一壺溫開水,便和阮翠芝打招呼說要回去了。
阮翠芝看出了阮溪是因為什麼,只好跟說:“好容易來一趟,多過兩天再走嘛。你姑丈就是那樣一個人,見誰都不笑,也不說話,你別往心里去。”
阮溪抿抿笑一下,看著阮翠芝,忽問:“三姑,你過得好嗎?”
阮翠芝被問得稍一愣,忙笑起來說:“當然好啊。”
阮溪把的表都看在眼里,仰著頭看片刻,忽起阮翠芝的手腕,猛一下的胳膊上的袖子擼上去,只見胳膊上全是紫的傷痕。
阮翠芝沒有防備,慌得忙又把袖子拽下來了。
阮溪沉下臉問:“是他打的吧?”
阮翠芝繼續遮掩,“沒有,自己不小心干活摔的,磕磕難免的。”
阮溪還是仰起頭看著,“這幾年是他不讓你回娘家的吧?”
村子里所有人都說,三姑阮翠芝命好,出了大山嫁到了鎮上,日子過得有多有多舒服,有多有多人羨慕。
結果到頭來,就是這樣舒服這樣的好法?
阮翠芝還想繼續掩飾,“是路太遠了,來回路上就得四五天,家里離不開人……”
說著的聲音就哽在了嗓子里,發不出聲來了。
然后忍忍緒,看著阮溪道:“小溪,我真過得很好,鎮上要什麼有什麼,吃得飽穿得暖。回去別跟你爺爺瞎說,他們年紀大了,不要讓他們瞎心。”
阮溪抿抿,看著阮翠芝的眼睛沒有回的話。
片刻松口氣說:“三姑,那我就先回去了。”
阮翠芝還想再留,但卻說不出這話了,便只好把和凌爻送出了門。走的時候還往他們包里塞了點幾個蛋糕,讓他們拿著路上吃。
阮溪推讓幾下沒推掉,就和凌爻接下來了。
兩個人離開阮翠芝家往酒坊去,阮溪一路上都是怏怏不樂的樣子。
凌爻跟在旁邊走得慢,轉頭看,開口問:“因為你三姑手臂上的傷嗎?”
阮溪怏著神往前走,“雖然什麼都不說,但我能看出來,過得很不好。”
昨晚全家人都去看電影了,只有阮翠芝一個人在家沒去。
阮翠芝胳膊上的那些傷,以及姑丈的臉,全都說明了問題。
姑丈不看重阮翠芝,所以對這個娘家的侄,也只有忽視和怠慢。
倒是無所謂姑丈對是什麼態度,就是一想起來阮翠芝胳膊上的傷,心里就堵得慌有氣。更讓堵的是,這個十四歲的娘家侄,本管不了這個事。
想到這,輕輕吸口氣,想著別把不好的緒帶給凌爻,便打起了神說:“我們趕去打酒,打完快點回家,得讓我爺爺知道這個事。”
凌爻看著阮溪:“可你三姑讓你不要說。”
阮溪道:“不說怎麼行?男人以為好欺負,以后會一直欺負。我是晚輩又是小孩不好管這事,但我爺爺可以管,五叔也可以管。爺爺要是知道三姑在這里委屈而我卻不告訴他們,他們更會生氣的。這種事絕對不能忍下去,不然對方只會變本加厲。必須讓他付出代價,讓他記住教訓!”
凌爻聽完點點頭,“那我們快走吧。”
兩個人這便加快了步子,去到酒坊用酒票和五錢打了一斤酒。打完酒沒再在鎮上閑逛,兩人又馬不停蹄往家趕。回去雖然力不行,但他們也沒慢。
阮溪想要早點到家,把阮翠芝的事說給阮志高和劉杏花,讓他們給阮翠芝撐腰。
阮志高和劉杏花如今年紀大不大容易出山,但可以讓阮長生來管這個事。
心里惦記著這樁事,阮溪和凌爻走得竟比來時還快。
來時還看了沿路的風景,回去時別無其他想法,只想快點到家。
金冠村。
眼見著太要下山了,阮躍進在地里一把頭上的汗,收拾了東西回到老裁家里。進院子在墻角放下農,他和老裁打聲招呼準備回家。
老裁自然不留他,直接沖他甩下手讓他走人。
阮躍進肚子里憋著氣,忍著不顯在臉上,屏屏氣轉出院子大門。
出去后臉瞬間就變了,嘀咕著罵道:“死老,難怪討不到婆娘。”
一直走到家,到家坐下吃飯,他心里的這口氣都沒散掉。
孫小慧往他碗里夾菜,問他:“今天怎麼樣?老裁教你什麼了沒有?”
阮躍進端著碗道:“又我在他家干了一天的活,家里的地里的,什麼不累不我干什麼。紉機的邊都沒讓我沾,你說教沒教?”
孫小慧眉心深深蹙起,“又讓你干活?”
昨天已經干了半天的活了,今天去難道不應該開始教手藝了嗎?
阮躍進道:“他八是故意玩我呢,收了蛋不教手藝,還一直我干這干那。他明天要是再不教,我就去大隊革委會找他們書記去。”
孫小慧倒是冷靜,“你別著急啊,得罪了他,可沒地方學手藝去了。找大隊書記有什麼用啊,他惱了更不會教你手藝,大不了就是把蛋還回來罷了。”
阮長貴在旁邊附和,“你媽說得對。”
阮躍進深深吸下一口氣,猛咬一口饃饃,憤憤的好像把老裁的頭咬在里嚼。
累了一天,阮躍進晚上睡得很早。
睡著以后他開始做夢,夢里老裁變了田里的地鼠。他扛個大錘子在田里砸他這個老地鼠,一砸一個準,直把老裁砸得暈頭轉向七葷八素。
砸得爽了,他扛著錘子站在田里哈哈大笑。
然后笑得正開心的時候,臉上忽重重挨了一掌,啪的一下被醒了。
他被得一驚,睜開眼忙撐起子,神里還帶著些木愣,只見阮長生正在床那頭躺下來,語氣極沖地說了句:“三更半夜的你笑個錘子!”
家里房間和床都有限,他和阮躍華還有阮長生住一屋。
平時都是他和弟弟阮躍華睡一頭,阮長生自己一個人睡另一頭。
正做夢被醒實在是人惱火的事,但他看是阮長生的自己,他也一直知道自己這五叔好打架不好惹,所以沒敢發作,忍口氣擱下頭又睡去了。
睡到次日醒來,昏昏沉沉去洗漱,吃完飯帶著上墳般的心去老裁家。
他以為老裁今天還要再折騰他一天,結果沒想到他今天到了老裁家里,老裁卻沒再他干活,而是問他:“你是想先學手工,還是想直接上機?”
這還要想?
阮躍進直接道:“當然是上機。”
他費這些勁來學手藝,那就是為了學紉機的,只有他老裁這有紉機。
要是想學手工,他在哪里不能學?他他媽媽誰不會點針線活?
再說針做針線娘們唧唧的,都是人干的事,他學那干啥?
老裁沒多說什麼,直接帶他去正屋。
他到紉機前坐下來,手了上面的線,把下面的底線也掏出來,最后把針也給卸下來,看向阮躍進說:“我只教一遍,學不會不教第二遍。”
阮躍進默默吞口氣,片刻出聲:“只教……一遍?”
老裁微仰頭盯著他,明頂顯得尤其突出,“你不是說你適合當裁嘛,能繼承我的手藝嘛?我教徒弟都這樣,會不會都只教一遍,不教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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