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葉舒城背著小杏第一個沖過終點線, 他肩上的小家伙還在咯咯笑個不停。

　至于江濤父子倆，由于江天卓跑到一半突然開始大哭，江濤還以為自己跑太快把孩子嚇到了, 據比賽規定, 他只能停下來安孩子，后面的賽程也不用繼續跑了。

　葉舒城把小杏抱到手上, 含笑問：“寶寶, 有什麼那麼好笑的？”

　小杏雙手環住他的脖頸, 還在興地一蹦一蹦：

　“因為我飛得比所有人都高，比所有人都快”

　說罷, 又笑開了, 兩枚可的虎牙出來，笑著笑著, 突然撲到葉舒城臉側, 在他右邊臉頰上親了一口，“啵”的一聲，十分響亮。

　親完之后, 似乎有點害, 慢慢地從男人臉側下去, 止了笑, 窩在他頸窩不彈了。

　葉舒城過了很久才緩過來。

　盛卉把小杏從他懷里接過時, 就看他角一直上揚著, 瞳孔的似乎淺亮了許多, 上眼瞼微垂，蓋下來的睫和小杏一樣, 分明, 又又長。

　盛卉心里不跟著笑。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男人。

　這項比賽結束后, 有一個小型的頒獎儀式。

　頒獎臺只夠小朋友站上去。小杏自力更生爬上了最高的頒獎臺，腰桿直的時候，臺下一大片家長為鼓掌。盛卉和瞿瑤舉著照相機和手機，快門按得指頭都要麻了。

　頒獎老師為小杏戴上小金牌，靈機一，學電視機里的奧運冠軍那樣，把獎牌塞進里，輕輕咬了一下。

　臺下好多家長以為要吃獎牌，嚇得大起來，后來看見只咬了咬就松口，紛紛轉驚為笑。

　這場小型頒獎儀式結束之后，老師把小朋友們按照班級聚集在一起，參加另一場大型的頒獎儀式。

　小朋友們排排站，老師依次在他們的額頭上張小紅花，然后給每一個小朋友分發絨小玩偶，獎勵他們今天勇敢又出的表現。

　最后還有一項超級大獎，頒給每個班級總分前三名的小朋友。

　六個小班，十八個獲獎的小朋友，在爸爸的陪同下上臺領獎狀，還有園方贈送的一套兒高爾夫玩套裝。

　小杏牽著葉叔叔的手站在臺上，臉蛋紅撲撲，意氣風發的樣子讓臺下的老母親看在眼里，眼眶莫名一熱。

　不巧，小杏旁相鄰的小朋友，又是小一班的江天卓。

　他憋了一肚子氣，直到現在，哭過的眼睛還微微腫著。

　“你別得意，你爸爸跑得快，和你有什麼關系。”他用低低的聲音，咬牙切齒道，“夏天的時候還有田徑運會，到時候全靠我們自己，大人是幫不了你的。”

　小杏聽不懂“田徑”是什麼意思，不明覺厲，但一點也不怕。

　反正都是運會，最喜歡運了，絕對不會輸。

　小杏現在心很好，不想和江天卓吵架，所以，默默換到葉叔叔的另一邊站著，裝作沒聽見江天卓說的話。

　臺下，攝影師招呼臺上的家長和寶寶們拍合照。

　江濤正準備挪一挪步子，往中間靠一點，可他忽然覺上一熱，不知怎麼回事，好不容易止住哭的兒子又抱住他的，臉蛋埋起來，死活不肯彈了。

　午后的天仍舊亮堂，爸爸運會完收，家長們牽著孩子的手，有秩序地朝兒園大門走去。

　瞿瑤和盛卉肩并肩，后者一邊查看點評件，一邊問旁的閨：“一起吃飯？”

　瞿瑤搖頭：“沒空，我晚上還有約會”

　最后兩個字拖得老長，生怕盛卉不知道很歡迎似的。

　盛卉翻了個白眼：“嗤——”

　前方，幾步之遙的地方，一大一小手牽手走路的背影好得像一幅畫。

　小杏運了一整天，現在終于到疲憊了。

　忍不住拉了拉葉叔叔的手，腳步一頓，撲到他上：“要抱。”

　葉舒城干脆利落地單手抱起。

　盛卉默默注視著他們。

　男人的背影十分高挑英，他右手抱小杏，左手抱小杏的高爾夫玩套裝，背上再背著盛卉那碩大的黑雙肩包，行間，步伐不顯半分贅累。

　旁，瞿瑤凝視著相同的地方，不朝盛卉豎起大拇指：“完的染，perfect。”

　盛卉懶得搭理。

　不得不說，直到今天，盛卉對葉舒城的評價依然和初見時別無二致，甚至因為他對小杏很好，因此更加高看了些。

　英俊，優雅，溫和，無論外形和在，都稱得上完。

　可總忍不住想起前不久的運會賽場邊，他親手從發間摘下葉子，認真洗過的指尖泛著細微涼意。

　思及此，眉心一皺，心底莫名涌起一難言的抗拒。

　瞿瑤說的話或許有點道理，還是應該謹慎一些。

　走出兒園大門，瞿瑤的司機已經在等了。走到小杏旁邊香了一口，就此作別。

　葉舒城抱著小杏停在原地，等待后的盛卉慢悠悠地趕上來。

　“葉總等會有時間嗎？”盛卉輕聲問。

　“怎麼了？”

　“我和小杏請你吃飯。”說著，看了眼手表，“不好意思啊，現在還不到五點，我們家都是這麼早吃飯的，你不介意吧？”

　葉舒城約察覺說話有些奇怪，不過他沒有細想：

　“不介意。我來開車？”

　盛卉朝前方努了努：“我們家司機來了。”

　話音方落，前方車道上緩緩駛來一輛賓利添越，車型豪華大氣，卻不是葉舒城之前送的那輛。

　轎車后排放置有寶寶安全座椅，葉舒城將小杏給盛卉，自己十分自覺地坐上副駕駛位置。

　落座后，他低聲問：“去哪里吃飯？”

　盛卉反問：“葉總想吃什麼？”

　葉舒城：“既然都穿著運服，隨意一點就行。”

　盛卉像個杠，自己主問人家，人家回答了又要反駁：

　“吃飯哪能隨意？我們到時候搭專梯上樓，坐在包廂里吃飯，不至于影響別人的用餐驗。”

　說完，頓了頓，又仰起明的笑臉：“我就是想請葉總吃點好的。”

　一口一個葉總，字字帶著生分。

　葉舒城過后視鏡看了一眼。

　明艷至極的臉龐，柳葉眼彎出一道輕盈的弧度，角掛著笑，怎麼看都像一個溫好，善解人意的人。

　轎車駛出幾公里，路上，葉舒城不是靜靜地凝視窗外，就在垂眸用手機理公事。

　直到一串嗡嗡的震聲打破平靜。

　葉舒城接起電話，嗓音極為低沉：“怎麼了？”

　話筒中，邵舟的聲音略顯急切：“領導，平臺在N市的服務被不知名黑客攻擊了，app崩了將近二十分鐘，社上出了點公關危機，陳總監他們在開會，讓我聯系您，等會會上可能需要您給予指示。你現在方便嗎？”

　葉舒城：“我現在在吃晚飯的路上。”

　邵舟頓了頓：“啊......抱歉打攪您了，您如果有疑問，我這邊可以和您實時聯系......”

　“沒關系，不用道歉。”

　車廂很安靜，盡管葉舒城刻意放低了聲音，盛卉還是將他的通話容聽得一清二楚。

　等他掛斷電話，好意詢問道：“葉總公司有急事？”

　葉舒城：“不用擔心。”

　“哦。”

　沒意思。

　盛卉偏頭看向窗外，鱗次櫛比的房屋節節后退，越往前開，街景的繁華越盛。

　車窗上同時倒映著小杏的臉龐。

　盛卉忍不住出手，用指尖描摹兒昏昏睡的小臉蛋。

　小杏窩在舒服的寶寶安全座椅里，直到轎車突遇鄰車搶道，司機急踩剎車減速，小杏的向前顛了顛，一下子被震醒了。

　“唔......我們到了嘛？”邊眼睛邊問，嗓音得像剛出籠的糯米團子。

　盛卉聲回答：“還沒呢。”

　“還有多久呀？”

　“大概......十幾分鐘？”

　小杏抻了抻手臂，忽然想到什麼，又問：“葉叔叔呢？”

　盛卉一怔：“他在前面坐著呢。”

　葉舒城：“我在這。”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小杏深吸一口氣，心滿意足地再次歪進座椅里。

　車廂重回安靜，時間分秒流逝著，竟讓人覺得有些難熬。

　盛卉垂眸沉思了一陣，忽然手扯了下兒擱在扶手上的小手：“寶寶。”

　小杏仰臉看向：“媽媽？”

　盛卉將兒手攏進掌心，溫地說出了一句令車所有人都萬分驚訝的話：

　“小杏不是一直很想要爸爸嗎？以后葉叔叔就是你的爸爸了，盡可以管他爸爸。”

　小杏一下子呆住了。

　過了會兒，蹬了蹬小短，試探地對前方副駕駛座上的男人喊：“爸爸？”

　盛卉：.......

　這丫頭倒是一點也不扭，讓就，都不用做一下心理建設的？

　今天運會上，小杏早就忸怩過了。葉叔叔說過可以他爸爸，媽媽也莫名其妙地管葉叔叔“你爸”，所以，小杏已經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只等一個契機了。

　葉舒城回過頭，輕輕地“哎”了聲。

　那聲音很低很溫和，但是只要仔細聽，一定能聽出其中包含的愫，如果再認真一點，說不定還能聽到藏至深的幾分張和無措。

　盛卉能看出葉舒城很高興，不過，他的反應仍比想象中淡了一點。

　這時，掌心的手機突然震了兩下。

　盛卉拿起來一看，竟是與相隔不到兩米的男人發來的信息。

　盛卉狐疑地瞄了眼他的后腦勺。

　葉舒城：【其實不用急，可以慢慢來】

　盛卉眨眨眼，手指在屏幕上翻飛：【早該這麼了，你不急，我都替你急】

　實在不想因為這件事，讓自己心底一直抱有莫名其妙的慚愧之意。

　盛卉：【況且，今天葉總參加運會辛苦了，我和小杏都特別謝你的幫忙】

　我和小杏。

　特別謝。

　你。

　葉舒城的目落在“特別謝”四個字上。

　特別謝什麼？他是小杏的父親，陪參加運會理所當然。

　他何嘗看不出來，盛卉故意對他這麼說，就是為了劃清界限。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點到為止即可，盛卉也知道，他應該看得很明白了。

　轎車駛暗的橋，盛卉想起一事，又說：

　“從下周開始，一周只有兩次探視機會，葉總別記錯了。”

　最近一周，因為運會的緣故，他們幾乎每天都會見面。所以盛卉特意強調一下。

　“還有，下周二到周五我在國外，小杏會住到瞿瑤家。葉總如果想來看小杏，時間安排在周末比較方便。”

　葉舒城：“嗯。”

　小杏死命眨眼睛，無論如何聽不懂媽媽在和葉叔叔，哦不，在和爸爸說什麼。

　半分鐘后，轎車駛出橋，窗外的視野一下子明亮開闊起來。

　不遠，萬恒總部大樓屹立在鋼鐵叢林之中，拔地參天，極為醒目。

　漸暗的天幕之下，集團logo如一顆冷亮的星子，遙遙去，無端令人神往。

　快到全市最繁華的一片街區了，這里也是葉舒城最悉的地方之一。

　轎車平穩行駛著，就在他們離窗外那幢高科技大樓直線距離最近的時候，葉舒城忽然敲了敲車窗，淡聲對司機說：

　“師傅，麻煩靠邊停一下車。”

　盛卉聽罷，不由得挑了一下眉。

　大老板果然還是以公事為重，急著去理他的億萬要務。

　或者說，他聽懂了剛才話中含義，心灰意冷，決定聽從的指示，慢慢地劃清界限。

　真是孺子可教也。

　轎車在臨時停車道上穩穩停下。

　就在盛卉醞釀好了面部表，即將佯裝不舍地送別友人時，冷不防聽到了男人低沉清晰的下一句話——

　“等我五分鐘，接個會議電話，馬上回來。”

　盛卉：？？？

　定了定神，假模假式地問道：“五分鐘不夠吧？”

　“夠了。”

　副駕駛車門已然打開，室外喧囂的雜音一瞬間灌車，將車廂中莫名凝滯的空氣沖得起來。

　下車前，葉舒城微微側過頭，清冷的視線落盛卉眼底。

　他的眸猶如一片深潭，教人無論如何看不，辨不清，深沉到了極點。

　“小杏媽媽難得請吃飯，臨時失陪這樣不禮貌的事，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男人含笑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