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是整個六月最大的事, 自貢院鎖門后,整個京城就安靜了許多。東門、南門,清早開城門時不得鳴鼓, 夜里虞部也不敢再試驗花炮了,尤其是城東南這一大片,不得夜宴不得歌舞。
上邊言出法隨,底下的員總是要著皮層層加碼的,滿大街都了告示, 貢院方圓五里止喧嘩, 尋釁滋事、打架斗毆更不行,不論誰對誰錯,通通先扔牢里去。
安業坊恰恰好地被劃在了五里之, 東市早中晚也不讓敲鐘了, 唐荼荼連著兩天沒聽著鐘聲,早上和午覺都起得遲了,有點煩。
心里腹誹,五里,隔了半個城,就算拿著加農炮轟午門,城東南的貢院都不一定能聽著,這麼著做什麼。
太大升起時, 唐荼荼才板著張臉進了飯廳。
唐夫人愕然一瞧,立馬猜著了原因,笑道:“偶爾起得遲點怕什麼,小姑娘家都貪覺,天天早起,就難長個兒了。娘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啊, 也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知道啦。”唐荼荼應了一聲,卻并不怎麼信。
大人們總拿“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這句式忽悠小孩,上回唐夫人訓珠珠,還信誓旦旦說“娘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天天早上起來給全家人做飯,誰像你,一覺睡到大晌午”。
呵,兩邊忽悠。
緒一向淡,心里腹誹什麼,臉上也不顯,唐夫人毫沒察覺,與荼荼一起用過了早飯,各自回院里乘涼了。
臨近大暑,就了三伏天里的初伏,熱辣辣的太炙烤著大地。早上巳時以后,街上就熱得出不去了。
京城坊市街道不寬,坊墻都是禿禿的白墻,走在城中,也幾乎沒有樹影遮。城,尤其中城十二坊里,是極看到樹的,這片地界鄰著皇宮和各機要衙,樹影里可能會藏人,有窺探機之嫌。
去哪兒都沒個蔭涼,唐荼荼又苦夏,隨便出門走走,回來就跟水里撈出來的一樣了。
也不難為自己,便坐在院里的老榕樹下,舒舒服服看起書來,還從前院的老管家那兒借了張躺椅,面朝太背朝樹蔭,太把腳曬得暖暖和和的。
天兒太熱,唐珠珠幾個小姐妹也都不來找玩了,珠珠只好在院里秋千。
自己短,坐上去,腳跟就夠不著地,每當秋千慢下來,就噠噠地哼唧一聲:“姐——”
唐荼荼懶洋洋地抬起胳膊,給推兩下。
沒人陪著一起玩,唐珠珠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趣了,搬了個小凳坐到旁邊,“姐,你看什麼呢?”
唐荼荼:“書。”
眼瞅著珠珠要鬧了,唐荼荼忙折了一樹枝,在地上畫了兩幅簡筆畫,又哄安分了一會兒,提前驗到了帶孩子的心累。
二殿下送來的那半套《太平覽》總共二十本,唐荼荼兩天一本,邊看書邊認字,已經看完了三本了。
這一箱子書,每本講的都是不同容,涵蓋了花鳥蟲魚、吃喝用、儒墨道法、珍奇古玩……門門不缺樣樣有。
書編得并不晦,大概隨便拎個生出來都能讀得懂,可文法習慣與后世大有不同,又有好多生僻字,唐荼荼看得吃力。
著書頁,只覺裝訂致,比外邊書鋪里的藏書質量要好許多,版印清晰,紙張薄又有韌,不怕輕拉輕扯。
卻明顯是一套舊書了,上頭做了些標記,標記不多,只在最最重要的篇章側棱上抹一道淺淺的墨,書里一些彩句子,旁邊也會畫個小小的圈,往往三五頁里才有一個標記,整本書都沒個折痕,一看便知這書主是書之人。
每本書的扉頁上都蓋著個一寸長方的小印,字是古隸字,筆畫圓圓的,唐荼荼一個字也認不出。
指著那章,問牧先生是什麼字。
“這四字是——雅賊藏本。”
牧先生搖頭失笑:“這是一枚藏書印,這‘雅賊’說的是眼尖耳聰的借書賊,朋友近鄰誰家買了什麼書,借書賊都知道,看書必借、借書必不還。在我們文社里頭,誰借完書就不見影兒了,我們便笑斥一聲‘雅賊’!——這印章以雅賊名,哈哈,倒是個不拘俗禮的先生。”
牧掛書又細瞧那枚印:“這字筆法奇縱,刀法嫻雅,刻制妙,明顯出自篆刻大家。”
刻工好與壞的,與唐荼荼關系不大,只在意:“這雅賊,是不是什麼大儒或學的名號?”
牧先生琢磨了會兒:“想來不是,這印名生僻,從沒見過。能收藏得了半套《太平覽》的,不是大文家,便是大書坊,京城有名的書坊書齋,我都去過,沒有哪家以‘雅賊’印。興許是哪位書的老先生吧,藏書在家里,蓋個印兒自得其樂。”
牧先生平時并不是個話簍子,可一旦說起書和作學問的事兒,他就停不住了,尤其是個書癡,蹲在書箱前一本一本拿起來看了看書目,言語間滿滿的艷羨。
“都是二姑娘想看的書,農桑水利、鹽鐵課稅什麼都有,真全吶。牧某可沒這能耐,這半月跑了好幾家書齋,也沒給姑娘找著幾本,二皇子殿下倒是給姑娘找全了。”
唐荼荼心中一:“那你仔細看看,我這兒的半套書缺了哪些?剩下的能買到麼?”
徐公公送賞時念那單子的時候,唐荼荼就留了個心眼,心想為什麼二殿下送“半套”書,而不是一整套。
“買書?”牧掛書驚愕地抬頭過來,看二姑娘是真不知,他笑嘆道:“姑娘哎,你得的這半套書,拿到坊間也能賣上天價。老爺五年的俸祿,也未必買得起剩下半套啊。”
“這麼貴!”
唐荼荼倒吸口涼氣,忙把果脯渣子從書上拍打下來,好在果脯沒油,沒留下油印子。
牧掛書被逗笑了:“這套《太平覽》是太|祖皇帝時敕令翰林院編撰的,百部千卷,包羅萬象,天下各行各業各事的學問全能在書里找到,聽人說,全套書摞起來能有兩人高。可坊間只把里邊跟百姓雜事相關的書拿去印,剩下的都散佚民間,零零碎碎的湊不齊。”
“就算能湊得齊,平頭百姓誰能買得起?買得起的大富之家,也全藏在家里當傳家寶了——二殿下這份賞賜貴重之極啊。”
他那倆800度的近視眼里,出了好奇和探究之。
唐荼荼錯開視線,只當沒看見。自那天徐公公來送賞之后,家里好多下人瞧都這副表。
因為這私賞,爹和母親惶惶不安,唐荼荼只好給他們了點口風,說了說學臺當日的事。府里的仆役卻都不知道緣由,各個好奇得抓心撓肺,琢磨著是什麼事兒能讓一個皇子越過老爺,私賞自家二小姐。
“那先生能找著全書的書目麼?我想知道缺的那半套都是講什麼的,將來上了散本,我就買回來。”
牧先生想了想,拊掌笑道:“這應該不難,二姑娘且等我一天。”
一天之后,他竟真把全套的書目搜羅齊了,唐荼荼把自己那二十本書攤放一地,按著名目一本一本地比對,發現缺的那半套是講皇室宗親、疆土城防、海陸|四夷、國事治道,還有兵馬火的。
害,唐荼荼立馬喪了氣,心說這位殿下對提防心好重。合著整套書里最髓的東西,他全沒給,虧還把那幾本講莊稼地和奇珍異寶的,捧在手上,認認真真看了好幾天呢。
牧掛書盯著滿地的書挪不開眼睛。這些寶貝放在書箱里的時候,他還尚可忍耐,這樣一本一本地攤放一地,簡直是一千羽齊齊在他心上撥。
他猶猶豫豫了聲:“二姑娘……”
唐荼荼:“有話直說。”
牧先生臉一紅,“能不能借我兩本?”
唐荼荼把自己看完的幾本全借給他了,“我這院兒你不方便每天進,等我整理清楚,全放到哥哥那院兒的書房去,先生想看什麼只管去拿。”
“多謝二姑娘。”牧先生一個長揖到地,抱著書高高興興回了前院,眥著倆近視眼啃書去了。
他比唐荼荼讀書要認真多了,幾乎讀一本背一本,這一讀就讀到了鄉試最后一天。
大清早的,牧先生突然神激地奔到院子里,急得聲音都不是調兒了。
“二姑娘!這書可不敢再給外人看了!”
他府快倆月,一直是個溫文爾雅的公子,唐荼荼還從沒見過他這樣慌的樣子,知道是大事,忙問:“怎麼了?”
牧先生臉漲紅,亟不可待,卻是著聲兒低語道:“我想起‘雅賊’是誰的號了!這人書的名聲天下皆知!各省常年都要往皇家進書,把轄下府縣的好詩好作好書整理匯編好,再送到京城。可每年獻上來的書都不先翰林院,而是先東宮!”
“雅賊雅賊,借書不還,這‘借’來的書哪里用還!誰敢他還?”
見唐荼荼木呆呆的,明顯沒聽明白,牧先生急道:“這是二殿下從太子那兒討來的書啊!”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嘿,字數補足啦~
《太平覽》,宋四大書之一,宋太宗時編纂,古代最強版的百科全書。像紀曉嵐主持編的那個非常有名的《四庫全書》,其實只涵蓋了經史子集,總共不到8萬字,完全不是一個量。朱元璋和朱棣時代還編過一個《永樂大典》,三億多字,參與編撰者兩千多人,超強。
某師父:逆徒,我是你師父!慕九歌:一日為師,終身為夫!
謝玉淵上輩子命苦得驚天地,泣鬼神,死後連地府都不收。如今她回來了。曾經欺負過她的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誰也別想逃。卻不想被一個瞎子勾住了魂。瞎就瞎吧,她認了!可誰知道,瞎子突然搖身一變,變成了高高在上的當朝英俊王爺……還非要娶她……簡直神經病啊!這讓人怎麼辦!
貪婪、惡毒、虐待繼子? 果然不愧是反派角色中的炮灰存在,襯托反派悲慘人生不可或缺的人物, 她沐小暖一覺醒來成了書中的惡毒后娘木大娘,五個繼子兩個繼女,一個個不是炮灰就是反派,而她這個原生就是這些反派的踏腳石。 看著面前這一群小蘿卜頭,誰虐誰還不一定呢,她慫什麼,再大的反派也得先長大了再說。 缺少社會的毒打就會窩里橫,看誰橫的過誰,都給老娘等著,教你們好好做人!
無雙十五歲便跟了龔拓,伺候着他從青蔥少年到如今的翩翩郎君。 外人都道她得了伯府世子寵愛,日子舒坦,不必起早貪黑的勞作。 只有無雙知曉那份小心翼翼,生怕踏錯一步。那份所謂的寵愛也是淺淺淡淡,龔拓的眼裏,她始終是個伺候人的奴婢。 韶華易逝,她不想這樣熬到白頭,琢磨着攢些錢出府,過平常日子,找個能接受自己的老實男人。 將這想法委婉提與龔拓,他淡淡一笑,並不迴應。 他的無雙自來溫順乖巧,如今這樣小心,不過是因爲家中爲他議親,她生出了些不安的小心思,太在意他罷了。好吃好住的,他不信她會走。 出使番邦前,他差人往她房裏送了不少東西,也算安撫。 半載之後,龔拓回來卻發現房中已空,家人告知,無雙已被人贖身帶走。 成親日,無雙一身火紅嫁衣站在空蕩蕩的喜堂,沒有賓客,更沒有她未來夫婿。 主座男人手捧一盞茶,丰神如玉一如往昔,淡淡望着她。 她雙腳忍不住後退,因爲氣恨而雙眼泛紅:世子,奴已經是自由身。 龔拓盯着那張嬌豔臉蛋兒,還記着手上捏住那截細腰的觸感,聞言氣笑:是嗎? 他養她這麼些年,出落成如今的模樣,可不是爲了便宜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