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務所的私聊頻道里，趙原嘖嘖嘆道：“失去理的男人真是卑微啊。”

阮長風又下：“我只能說《無間道》是部好電影。”

他說的是偉仔在街上和前友相認的橋段，極其戲劇化，今日化用一回，效果驚艷。

小米看著和初久別重逢的男人，他把思思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整個人都沉浸的幸福的輝中，小米幾乎有點可憐他。

“如果是你們兩個遇到這種況，妻子懷孕了，初友卻帶著孩子找上門來，會怎麼理？”

趙原急忙說：“我母胎solo的。”

阮長風沉默不語。

小米臉上流出悲憫的神：“今晚，現在，就是何夜辰幸福的頂點了。”

接下來，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不可能這麼開心了。

小米獨自走開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把時間留給那三個人。

就讓他們……這一晚上的歡愉吧。

把所有的世俗與道德的約束都拋在腦后，父親和兒子的相，讓相的人親吻彼此，讓久別重逢的甜沖淡所有的辛酸往事……

讓他吧。

這樣的夜晚，這樣心策劃的快樂和驚喜，萬般放下、只爭朝夕的自在，再也不會有了。

臨近圣誕節的時候，江微收到了一盒禮。

第一反應是何夜辰，這半個月來大小禮不斷，江微想起他當年也是這樣，明明只是讓他去幫忙帶杯茶，他能回來捧一束玫瑰和項鏈……一腦全給。

工作忙，何夜辰每到飯點必打電話過來喊吃飯，有時候會幫外賣。不用值班的日子，他會來接下班，又接了思思，回家一起做晚餐。飯后一起做家務，然后手拉手下樓散步。

就像一對平凡的夫妻，一起度過了十多年婚姻生活的樣子。

很飽滿，很充實的，只是他始終不能留下來過夜，晚上十點一到，他必須跳上車離開，回到自己真正的家。

辛德瑞拉好歹還能堅持到十二點呢。

他在的時候，濃意，鮮花著錦；他離開之后，盛宴散去，才是生活的真相。

拆開包裝后，卻眼前這盒禮并非來自“灰先生”。

那是一雙白的小羊皮靴，平底，簡潔，附著一張卡片。

悉的三個字：對不起。

當時隨口一句氣話，他居然記下了。

江微在辦公室就換上了，意料之中地妥帖，與的尺碼腳型嚴合。

真是個工整細到極點的人，和這雙鞋的做工相似。

江微心中一暖，覺得這雙鞋愈發舒服，簡直不忍心下來。

可偏有人要來破壞的好心。

“呦，殺人犯也穿新鞋啦？”江微都不用抬頭，就知道來的是張芬芬士。

張士四十多歲，穿著樸素，前掛著一個銀質的十字架。顴骨高，下頜尖銳，素面朝天，篤信基督。

算是婦產科的老朋友了，隔三差五就要手持圣經，在門口走廊上教化眾生，勸說來墮胎的苦海回。

基督教義不許婦墮胎，好言規勸也就罷了，但這位連威脅帶恐嚇，鬼話連篇，堅持墮胎后的孩子會變嬰靈，一輩子跟在母親后。

江微又不是靠業績吃飯的，真被張士勸回去幾個，還樂得清閑。

但張芬芬士明顯是想從源頭掐斷墮胎這種惡行。

不被人指著鼻子罵作殺人犯，死后要下阿鼻地獄也就算了，手期間闖進來驚擾病患，江微只有保安把人攆出去。

兩人的矛盾原本沒有那麼深，之前張芬芬一向還是規勸病人居多，偶爾跟在江微后，碎碎念些《圣經》教義。

但張士有次勸說一個年輕孩無果，跟著闖進來的時候，江微正好把胎兒取出來。因為月份有些大了，形狀看上去頗為完整，臉上能看清眉目，居然還能細弱地掙扎。

張士親眼目睹了江微在那塊上捅了一刀。

搐了兩下，不彈了。

當時的尖聲整層樓都能聽見：“你還說——這不是殺人！！”

江微當時還能耐著子和解釋：“這個胎兒的心肺功能發育不全，如果放任他暴在外面，要幾個小時才能慢慢憋死……這個過程非常痛苦的。”

張士只是尖：“他是活的，他還是活的啊！你這是要下地獄的！”

手臺的上的患者也失聲痛哭起來，當時的場面一度非常混。

這件事之后，婦產科把手室挪到了科室最里面的房間，要經過兩道門才能到達。

張芬芬士自此，就和江微杠上了。

“流人者必被人流！江微，你沒看到你上趴著的嬰兒的靈麼？他們在吸你的！”

張士這次有備而來，換了種特別驚悚的說法。

江微雖然質疑嬰靈應該是佛家的說法，但大家三觀不同，有些問題是實在沒必要討論，江微連抬頭都欠奉，直接打電話了保安。

為自己的輕慢付出了代價。

當天下班，一腳走出醫院門診部大門，江微就被冷水潑了一頭一臉。

“殺人者，讓圣水洗滌你的罪過吧！”

被圣水淋頭的江微：“……”

張芬芬的理論儲備又富了不，一手拽住江微，試圖從《圣經》舊約里引用條文證明“胎兒擁有生命”的偉大命題。

“我腑臟的深是你造的；我在母親腹中，你就一直覆庇我……我還是胚胎的時候，你的眼睛就看見我了。我上未有一形，我百造的日子都已經記在你的冊上了……”

人來人往的地方，很快圍觀群眾就聚了起來。

那盆還不是一般的水，還加了圣鹽、圣灰、圣葡萄酒，咒力超強。江微努力睜開眼，把圣樹葉從額前拿掉。看到圍觀群眾冷漠的鏡頭，苦笑。

要打架麼……還真是不擅長呢……

行醫這些年，醫鬧還沒遇到過，先和極端宗教分子大戰五百回合？

不過在國的同學更頭疼這個問題，這樣想會釋然一點。

保安正在向這邊趕過來，江微卻隔著人群，看到了何夜辰。

他來接下班，站著車前，握拳，卻不能靠近。

這里的相機鏡頭……太多了。

就像他這段時間，無論送多禮，都沒有堂堂正正署過名。

這提醒，他們的關系是不容于世的，不可張揚。

曹氏集團的總裁，不能被人拍到，在醫院門口維護一個醫生。

何夜辰清楚看到，正在被撕扯的人，不去反擊，視線卻穿過人群落在自己上，蒼白的臉上出一個無奈的笑。

是不是應該結束這段婚外？何夜辰心里冒出這個念頭——他是沒辦法給江微幸福的吧？他連明正大地維護都做不到。

不不不……阿微，請忍耐，布局已經快要完了，我們很快就能手牽手走進下。何夜辰，在那之前，你必須忍耐。

可看著自己的今生摯被人當眾辱，你還算男人麼？

何夜辰覺得靈魂都被劈了兩半。

卻自己了起來。

不能忍……不能忍啊！

親眼目睹江微被傷害的樣子，簡直像是把心放在地上踐踏。

明天會怎樣……很重要麼？如果現在不能保護江微，他以后又如何互周全？

他不能再逃避了。

待何夜辰終于鼓足勇氣邁開步子，卻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那人一個健步上前，出手快如閃電，先卸了張芬芬一邊的胳膊。人吃痛尖，再無力抓江微。

直到被溫暖的羽絨服包起來，江微才遲鈍地出聲：“……向晚？”

向晚把月桂的枝葉從頭上摘下來，低聲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又是對不起……真正對不起我的人哪里是你？

向晚又把羽絨服的帽子拉起來，給江微戴上：“病才好不久，千萬別復發才好。”

“你也是，把服都給我了。”江微說：“別仗著年輕作踐子……”

“行啦，我倆都一樣，快去車里吧。”向晚笑著說：“我送你回家。”

“那個的……”這次的車總算停進停車位了，向晚把空調開到最大，邊倒車邊問江微：“會嚴肅理吧？”

應該算鬧事？由于沒造什麼嚴重后果，估計問題不大。江微心想，但何夜辰還在那里……

曹氏可是中心醫院的大東。

理結果就無法預測了。

車里，向晚繼續發揚沒話找話的傳統：“江醫生，鞋很漂亮。”

“我都搞不清楚你在夸誰了……”

“當時看到這雙，就覺得你穿一定很合適。”向晚說：“果然好看。”

“什麼牌子的？我在包裝上也沒找到。”江微說：“最好別太貴。”

“是選了款式，在工作室定制的。”向晚輕笑：“圈子里時興的玩法。”

江微約聽說過，這樣高端定制的鞋子，是會給客戶做腳模的，聯想到這雙鞋確到毫厘的尺碼……江微的臉紅了。

的腳模……向晚如何能知道得這麼準確，江微簡直不好意思細想下去。

江微的家很近，是個有些年頭的小區，開車不過十分鐘也就到了。

見開始羽絨服，向晚連忙制止：“別，你穿回去吧。”

“不行，”江微開始拉拉鏈：“你到你家大門口還要走好長一段路呢。”

向晚突然手，按在江微的手上：“給我一個再見你的機會吧？”

桃花眼，含目。最是溫多。

到江微的僵，向晚又很快收回了手：“我會和門房借一件大的。”

“你上次借的傘還了沒啊？”江微笑道。

曖昧的氣氛一掃而空，最終還是下了向晚的羽絨服，小跑著上樓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