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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視角》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海都郊外。

 微雨夾雜寒風, 清除小隊臨時搭建的白帳篷像棟危樓,在風雨中飄飄搖搖。

 老法醫不是第一次接這樣的工作。

 清除小隊,一個神又詭異的組織。他們同樣隸屬于方, 但他們每天的工作是什麼,總部設在哪里, 為什麼時不時會出現一些奇怪的害者尸、卻沒有在社會上引起輿論。老法醫通通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接清除小隊的工作有個特點,害者死在哪兒,就必須在哪里解剖。

 主要是解剖腦袋。

 這很不合理。

 正常兇殺案的死者都是在現場簡單檢查后,尸運送到警局,在專門的法醫室里解剖。清除小隊的不一樣,必須現場解剖腦袋。

 白帳篷, 老法醫收起手刀:“窒息亡, 頸部勒痕不明顯, 力面較廣, 應該是被一種很的材質勒死的,比如一條巾。尸懸在半空中……”

 頓了頓,老法醫不去想這種違反理常識的現象到底為何發生, 他繼續道:“那柳條應該是死后被風吹著,纏到死者脖子上的。尸是單純地懸浮在半空中的。至于脖子上的斷裂口……”

 嗯, 也不用管為什麼這傷口一直自復原,必須兩個年男人花很大力氣才能掰開。

 “這道斷裂口是死后造的, 作用于尸上時,死者已經死亡一個小時左右。”

 老法醫總結道:“以上就是死者的死因。”

 帳篷雀無聲。

 老法醫看著死者的頭頂, 正想著這次怎麼沒人說把死者腦袋現場剖開看看, 一道冷厲的聲便響起:“解剖頭顱。”

 老法醫抬頭看了眼。

 是那個銀灰頭發的年輕人。

 他好像聽說這人是死者的妻子,結果說剖尸就剖尸, 沒有一點猶豫。之前他解剖尸檢查死因的時候,這人還一直在旁邊看著,面無表,不見一悲傷。

 ——大概兩人早就沒了,方才這麼鐵石心腸。

 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帳篷頂,很快,王的頭顱被解剖開來。

 清除小隊的隊員立刻拿起一個黑檢測儀,對著王雪白的腦花掃描探測。

 過了五分鐘。

 “報告隊長,沒有邏輯因子的蹤跡,是正常死亡!”

 用戶的死亡一共分為三種,正常死亡、邏輯崩潰和邏輯失控。

 正常死亡,用戶的大腦里不會有任何邏輯因子殘留,他的邏輯鏈隨著主人一起消散了。

 邏輯崩潰,空氣中可能會有邏輯因子溢散,嚴重時候還會產生邏輯風暴。比如白院子,他死后就產生邏輯風暴,把蕭矜予和眼鏡男卷了進去。

 至于邏輯失控,本不需要檢測,用戶本會變污染者,邏輯鏈則依舊攀附在他上,等污染到新目標后,有可能轉移到新的軀里。

 辨別正常死亡和邏輯崩潰只有一個方法:解剖用戶的腦袋,查看里面是否有邏輯因子殘留。

 不能轉移尸,因為大腦里殘留的邏輯因子在運送途中可能散落到空氣里。

 王是正常死亡的。

 也就是說,他被邏輯鏈殺死了,但是他的邏輯鏈并沒有崩潰或失控。

 帳篷里,灰發人看了床上的王一眼。過了會兒,平靜道:“帶回清除小隊。”

 ***

 海都市區,咖啡店。

 徐啟接到自家隊長的電話,他迅速地將自己這邊的發現通報上去,包括蕭矜予縝的分析推理。然而電話里,隊長語氣淡淡的,并沒有太大起伏,只是簡單說了句:“把人帶回小隊。”

 人?

 哦,是說張海象。

 徐啟掛了電話,冷笑道:“你里就他媽沒一句真話!不承認沒關系,我已經派人去污染區搜尋王泰的尸了。還有過去這些天里,在海都市失聯的用戶。等證據擺在你眼前,我看你說不說!”

 張海象臉難看,一言不發。

 “把他押到車上!”

 吩咐隊員把徐啟押出咖啡店,徐啟這才看向蕭矜予和趙狠。他和趙狠是就相識,只是互相笑了笑打了聲招呼。接著,他認真地看著蕭矜予,微微鞠躬:“蕭先生,非常謝。你能來海都市就很謝了,還幫了這麼大忙。”

 蕭矜予:“沒關系。”

 想了想,他問:“你們把他帶回去后,打算怎麼做。”

 徐啟:“先去找王泰的尸,查查最近海都市有哪些用戶失蹤。”

 當蕭矜予質問張海象還殺過那幾個人時,徐啟先是一怔,隨即他便明白了蕭矜予的意思。

 張海象的行為太大膽了!

 如果不是百分百確定王必死,他不會不來咖啡店放污染

 他非常篤定,王活不過12號晚上0點。

 這樣極度的自信不可能沒有緣由,只有一個解釋:他非常了解珍珠項鏈的殺人手段。

 他很清楚發珍珠項鏈的“因”,也知道珍珠項鏈殺人的過程,包括對象多久以后會死。

 能這麼詳細地了解珍珠項鏈的殺人手段,他一定早就用這條項鏈殺過人。

 而且,不止殺了一個。

 否則不會了解得這麼深刻。

 “如果案有進展,可以告訴我麼?”

 徐啟一愣,看向說話的青年。

 明亮的燈下,蕭矜予微微蹙眉,左眼與眉梢間的那顆小痣在燈下晃著,他神鎮靜,解釋道:“這算是我第一次參與用戶的任務,我想知道王被害的真相以及這條項鏈真正的作用。還有,我也差點死在他的手上。”他瞥了眼張海象。

 徐啟理解地點頭:“好,有消息我會告知你的,蕭先生,真的謝謝。”又扭頭對趙狠說:“謝了兄弟,最近太忙,下次有空請你喝酒。”

 趙狠:“嘿嘿,行!”

 隊長下了命令,徐啟和隊員很快將張海象押到車上,送往小隊總部。

 咖啡店,還留了幾個警|察和隊員搜查現場,做最后的清理掃尾工作,防止線索。

 雖然張海象殺害王的事幾乎板上釘釘,但是這件案子還有至兩個疑點。

 第一,張海象到底是故意殺死王,還是只想殺人越貨賺筆錢,恰巧殺到王頭上;

 第二,張海象的邏輯鏈雖然很強,但有一個致命的限制,必須在廁所中使用。王泰邀請他去污染區做任務,邏輯上似乎有些問題。

 第一個問題,蕭矜予更傾向于是殺人越貨,巧殺了王。

 殺了王對張海象沒有好,還平白添了一個可怕的敵人,除非他和王有私仇。這個需要小隊后續調查。

 第二個問題,蕭矜予則認為,張海象對自己的邏輯鏈有所瞞,或者他的這個“廁所”的定義,和尋常人想的不一樣。

 什麼廁所?

 需要有四面墻,一些便。還是說,只有一個馬桶,也廁所?

 如果是后者,那張海象隨帶個塑料馬桶,是不是就可以在50%度的地方隨便使用邏輯鏈了?

 這個問題也同樣需要清除小隊實驗認證。

 除此以外,還有王的尸,也就是那個詭異的斷裂面……

 王的死和脖子上的斷口無關,可是為什麼他死后,脖子上卻被人弄出了一個切口?

 這也是蕭矜予最想知道的事。

 然而,這些都不可能一天完。蕭矜予也沒法再手這起案子了。

 太顯眼了。

 蕭矜予和王毫無關系,只是中都市清除小隊隊長的委托來幫忙。他可以好奇,但不能過分關注參與。

 對蕭矜予和趙狠來說,他們來海都市的任務已經圓滿結束了。

 不該再有多余的關注。

 趙狠買了車票,再次確定蕭矜予不一起回中都市,他將自己的電話給了蕭矜予:“有需要隨時打電話。”

 蕭矜予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好。”

 認識了兩天,趙狠一直沒和蕭矜予換聯系方式,蕭矜予也沒多說。

 用戶之間的社關系似乎和普通人不一樣,他還需要慢慢琢磨。就像之前在長街地鐵站遇到的齊思敏和李小同,這兩人毫不保留地告訴了他一個屬于邏輯鏈的世界,但是并沒有留下聯系方式,也沒有再聯絡他的意思。

 邏輯鏈相互吸引,但用戶好像不怎麼喜歡朋友。

 “思考是孤獨的。”

 蕭矜予一頓,看向一旁。

 咖啡店的門口,趙狠已經離開。他找到最近的地鐵站,決定坐地鐵前往車站。

 一時間,除了后店里還在忙碌的隊員和警|察,那座干枯荒蕪的小花圃前,臺階上,只剩下蕭矜予和宿九州。

 這位總怪氣的黑先生拿著一把長柄黑傘,站在屋檐下,側目著蕭矜予。

 “保持思考。”他笑著,一字一頓,輕緩而和地念道:“……蕭、矜、予。”

 蕭矜予。

 這三個字被男人念出一種異樣而奇異的曖昧。

 然而著男人明亮深邃的眸子,蕭矜予并沒有覺得,這種偽裝曖昧和好愫,和興致所向有一點關系。

 宿九州的表現也沒出乎蕭矜予的意料,沒再多說,他撐開傘,啪嗒,便邁連綿的雨幕。

 “你知道邏輯因子是什麼樣嗎?”

 腳步停住,宿九州撐著傘,轉抬頭,向臺階上的青年。

 秀氣清冷的眉眼靜靜地垂著,青年羽般的睫羽在臉頰上落出一層影,襯得淺的眼瞳多了分神。這張臉清秀卻不顯氣,站在瀟瀟暮雨中,仿佛和世間隔著一層永不接的距離。

 良久。

 宿九州笑了:“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知道?”

 蕭矜予:“是點,彩點。在空氣中飛,旋轉。”

 宿九州笑容漸漸斂去,他認真地看著這個人。

 兩人彼此對視。

 蕭矜予先開口:“那顆子彈,謝謝。”

 宿九州愣了愣,回過神,故作驚訝:“你原來是會說謝謝的?”

 蕭矜予:“……”

 這種怪氣的人但凡弱一點,肯定早被打死了。

 宿九州忍不住地笑著,他沒再多說,轉過,一道極輕的聲音和蕭條的背影,一起消失在漫天的水汽中。

 蕭矜予站在咖啡店前的臺階上有些發愣,過了許久,他念出了那個名字:“……宿九州。”

 剛才這個男人是告訴他名字了?

 用戶之間的社習慣真的很與眾不同。

 蕭矜予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對邏輯鏈本興趣。當張海象說那條珍珠項鏈能改變邏輯鏈時,他臉上始終不變的輕松隨意,第一次消失不見。

 所以蕭矜予選擇,將自己看到的邏輯鏈世界,告訴這個男人。

 蕭矜予相信,整個華夏,甚至全世界,很可能只有他一個人見過邏輯因子長什麼樣。如果有人見過,就不會只用那種簡單暴的檢測儀去探索邏輯因子。

 ——這樣也算抵消了之前的救命之恩吧?

 不過這就是用戶。

 哪怕告訴了名字,也沒想過留下聯系方式。因為還不到那個份上,也沒有必要。

 蕭矜予不由想,或許這男人明天就死了。

 用戶每年10%的死亡率不是在開玩笑,說不定轉眼就死了,那留聯系方式也沒必要。

 沒想太多,蕭矜予也撐開傘,離開咖啡店。

 朦朧的細雨從蕭矜予來到海都市后,就沒停過。天空沉冷肅,小雨寒冷骨,隨著冬天的風鉆進領袖口。咖啡店被黃警戒線圍住,蕭矜予掀開黃線,走進圍觀人群中。

 “里頭死了幾個人?”

 “有槍,得死好幾個吧。”

 “天化日還有槍?這抓住得槍斃吧。”

 沒想到謠言已經傳到這種地步,蕭矜予看了那幾個八卦的群眾一眼。忽然,他的耳邊傳來幾道極小的默念禱告聲,他順著出聲看去。

 是幾個頭戴兜帽的修

 這幾個穿著黑服的修似乎真以為咖啡店里死人了,攥著銀十字架,低頭閉眼,口中小聲念著禱告詞,給店里的“死者”禱告祈福。

 蕭矜予環顧四周。

 原來咖啡店所在這條街的街角就是一座天主教堂。

 雨好像更大了,寒意人。蕭矜予快步走出人群。

 等到離咖啡店遠了些,確定周圍沒有用戶后,蕭矜予拿出手機。

 “004。”

 等了半分鐘。

 蕭矜予:“?”

 手機屏幕一片漆黑,沒有一點靜。

 蕭矜予低聲音,湊近手機,又喊了一遍:“004,在麼?”

 ……

 “兒子?”

 “……好大兒?”

 還是沒反應。

 蕭矜予的臉倏地沉了下去。

 這是繼那次黑矛穿屏后,004第二次消失不見。然而哪怕是黑矛穿屏,004也給了預告,告訴蕭矜予自己要先跑,并說一定會回來。

 可是這次,004沒有任何征兆地消失了。

 004的本出問題了!

 沒有遲疑,蕭矜予的第一反應是,004被關押在中都市的本出事了。畢竟是個污染,上一次又被發現反常行為,現在,中都市用戶委員會終于決定對004采取措施了!

 蕭矜予趕打開長腦APP,依次點開用戶資料、任務系統和排行榜。

 都沒異樣。

 看來004本應該傷不嚴重。

 蕭矜予神凝重,他快速地走到街邊一家便利店,開始購買服、帽子。他決定明天一早就喬裝打扮,去恒銀行取東西,以最快的速度回中都市。

 他對這個突如其來的便宜兒子,接時間太短,不可能有多深的。但對方消失,一來長腦APP不能越權使用。二來……

 004好像對他沒有過惡意。如果可以,他并不希對方消失,就這樣待在手機里,也不是不可以。

 從便利店買完東西出來,蕭矜予剛走出店門,寒風裹著大雨,迎面而來,令他。時間迫,巧的是昨晚他們住的酒店離這家咖啡店近,蕭矜予沒選擇地鐵,而是步行回去。

 然而他剛走到一半,突然,海都市綿延兩天的細雨猛地下大。

 小小的明傘竟然有點撐不住這麼大的暴雨,街道兩邊的梧桐樹被豆大的雨珠打得啪嗒啪嗒落地,那詭異的雨水砸在人上,威力不下冰雹。但出手一接,就是雨水。

 街上的行人被迫放棄雨傘,各自找到屋檐躲避。

 “這什麼雨啊!去年臺風都沒下這麼大雨!”

 “太嚇人了,哪是下雨,在倒水吧。”

 蕭矜予躲在街邊電話亭里,看著亭子外鋪天蓋地而來的雨水,皺起眉頭。他拿出手機,看著上面的數字,詫異自語:“零下六度也能下這麼大雨?”

 【爸爸,這不是雨。】

 蕭矜予一驚:“004!”

 【誒爸爸,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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