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未亮，沈芷寧就聽得祖母派來伺候的范嬤嬤麻利地開始叮囑丫鬟，拿臉巾、面盆，繼而喊起床。

迷糊之中被穿上了，梳好了妝，到了祖母的東側屋聞到食的香味才算醒了神。

紫檀八仙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早點，有一一綻開的『鬼蓬頭』，松木籠所盛的小湯包，看著極為鬆綿的棗泥糕……

許嬤嬤拿起一西施紫砂壺泡了杯松蘿茶，遞至沈芷寧面前，慈祥笑道：「姑娘吃吧，這是文杏園的稍麥，那是品陸軒的淮餃，姑娘嘗嘗，老夫人怕姑娘在永壽堂吃不慣，都是今兒一大早差人去外頭買回來的，姑娘吃幾口再喝一杯松蘿茶，聽說還是吳州時興的茶呢。」

許嬤嬤說著，用公筷夾了一湯包放沈芷寧的湯勺。

沈芷寧聽著，一陣暖意從心中湧上來，朝沈老夫人與許嬤嬤甜笑了一下，又小心翼翼拿起湯勺，將湯包咬了一小口，吸著裏面濃郁的湯。

眼睛一亮：「好吃！」

「老奴就說吧，二梅軒那家茶肆到底是開了多年了，聽聞不公子小姐常派小廝去買，定是符合我們姑娘口味的。」許嬤嬤看沈芷寧吃著湯包一鼓一鼓的臉頰，笑道。

沈老夫人嗯了一聲，多看了一會兒沈芷寧，才開始用早點，吃了幾口慢聲道：「明日讓底下人再買，孩子還在長，自是要多吃點。」

從永壽堂吃飽喝足，便要去西園的玲瓏館，沈芷寧在許嬤嬤的叮囑下，帶著雲珠一道前去。

快到玲瓏館時，沈芷寧對雲珠道：「待會兒我進去了，你便迴文韻院，燒幾樣好菜與補品來，午時再帶來。」

待雲珠應下后，沈芷寧進了玲瓏館。

館已有不子在，有些三三兩兩聚於館中庭院假山談笑，有些在廊檐下走，更多的則已經坐進了學堂里。

沈芷寧踏進了學堂，方一進去，不人就停止了說話，坐於前三排左側的沈玉蓉一見沈芷寧，提聲嘲諷道：「五姐姐來了，五姐姐昨日可真是風，這從未上過學塾，卻一舉拿下魁首，厲害。」

說著，便手鼓掌，偌大的學堂，偏生就沈玉蓉起了這零星的掌聲，尷尬至極。

沈芷寧沒理會，徑直走到最後留給的唯一一張桌案，而桌案上的各冊書籍已被人弄得七八糟。

學堂眾人雖似乎表面在說著話，但還是關注著沈芷寧那邊，看什麼反應，誰知人家什麼反應都沒有，就當沒事發生一般，淡然地坐了下來。

不哭不鬧，不見任何波瀾。

好生定，看看能撐多久。

沈芷寧就這般坐在自己的桌案前，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外頭的人都坐了進來，最後進來的是沈嘉婉還有一瘦高的子，沈嘉婉輕掃了一眼，無任何反應，徑直坐在了自己的位上，而那位瘦高子則是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也不知道哪裏得罪這號人了。

未過多久，玲瓏館的陸先生進來了，陸先生是子，自詩書飽讀，不輸男子。一進來便開始給眾人講了西園書塾的一些事宜。

比如上的什麼課，進的什麼學，總的來說便是四書五經六藝，外加一些雜學，與男子無異。

比如什麼時候休沐等等，也都一一告知。

講完后，陸先生便開始上課，先上的是《尚書》，講的容前世李先生都與沈芷寧細細講過了，但也沒有懈怠，還是細聽。

兩堂課後，陸先生拿出一冊《道德經》，這並非屬於進學容，不人對此不甚了解。

陸先生也未多講，只取了裏面一句話：「天地不仁，以萬為芻狗。」

「不知各位，能否與我講講，對此句如何理解？」

這話一落，學堂響起輕微的竊竊私語聲，隨後沈嘉婉旁的子巧笑著拉了一把，沈嘉婉躲開，輕笑道：「別鬧。」

隨後，沈嘉婉還是起道：「回先生的話，以我的理解，芻狗乃祭祀所用之稻草狗，此話之意，莫非是，天地不仁道，將世間萬都視為祭祀所用之芻狗，也意為天道無，此乃天地聖人之漠視，對萬之踐踏？不過也僅為我個人理解，還請先生指教。」

陸先生聽罷，笑著點點頭，未多說什麼，讓沈嘉婉坐下，隨後道：「還有誰想說一說？」

「先生，沈芷寧是今年玲瓏閣魁首，想必才斐然，學生對頗為敬佩，想聽一聽的見解，也好教一番。」沈嘉婉邊的瘦高子便是紀薇，調笑著對陸先生道。

這話落地，學堂所有皆回頭看沈芷寧，沈玉蓉眼中止不住的竊喜。

沈芷寧倒是心裏早有準備，這些人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放過，有個空子就想讓出醜，只是能不能得逞要另說了。

緩緩起，慢聲回道：「回先生的話，前面我與大姐姐想法一致。」

紀薇嗤笑一聲，就知道沒點真才實學，盡學著嘉婉說話。

「只是這延之意，我倒覺著並無踐踏漠視之意，不仁為大仁，無乃大，應是天地將萬視為芻狗，貴賤皆同，是萬平等之意；芻狗用之供之，不用棄之，乃不重要之，便無所謂仁，無所謂不仁，乃道法之自然，任其變化而已。」

「你在胡說什麼？」

「怎麼可能是這個意思？什麼貴賤皆同，照你這麼說，難道是我們在座這些人和外頭那些個低賤乞兒是相等的？」紀薇立刻起道，「簡直是胡言語。」

「好了，紀薇，坐下！」陸先生皺眉道，又仔細思考了一番沈芷寧說的話，道，「沈五姑娘的想法當真是新穎，說來我一直研讀此籍，也未讀出個所以然來，今日沈五姑娘這一番話倒是提點我了。」

紀薇的臉一下子變了。

眾人聽了，開始竊竊私語，這可是教們的陸先生，今兒竟然說沈芷寧提點。

陸先生還沉浸在沈芷寧說的這番話中，想了好一會兒，最後到沈芷寧邊，拍了拍的肩膀，聲道：「說得好。」

這與方才對沈嘉婉回答的態度不同。

待下課後，沈嘉婉立刻出了學堂，紀薇隨之出去，還有幾個子。正是要吃午飯的時候，沈芷寧準備一下也出了學堂。

剛出學堂，走至廊檐下，就差點被一塊石頭砸了。

「沈芷寧，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人家姊妹就算不和，也不會鬧到枱面上，你倒好，偏生來禍害自己姊妹。」

「我聽說你從未上過書塾，嘉婉自打進書塾以來一直是名列前茅，你與同參加學試，卻是你搶了魁首，說出去，又有哪幾個信？也不知道陸先生怎麼就被你騙了過去，還替你解釋！」

「再說今日，你說的那些什麼平等的話，本就是故弄玄虛，陸先生倒是被你糊弄到了，你倒是把這些話去街上說一說，你敢嗎？我怕是府立馬來拿人，說你散播瘋言瘋語當街斬殺也不是不可能吧！也是嘉婉忍著你讓著你，不與你計較，但我可看不下去你的這些做派！」

紀薇在庭院中間道，想著方才嘉婉於無人略帶委屈的臉，還一直說無事，沒關係，芷寧也是的妹妹，聽著，便氣不打一出來。

定要為嘉婉出了這一口惡氣。

此時學堂眾人皆已出來，紛紛在四周觀著。

沈芷寧聽了紀薇的這番話笑了，回道：「你口口聲聲一個搶，怎的這榜首是我大姐姐的囊中之？必是得才是道理，我得便不行，你又口口聲聲說我故弄玄虛，你別忘了今日可是你點我起來回答，並非我本願。你這人奇怪得很，合你心意你高興了，不合你心意你便要破口大罵，那這天底下的事得圍著你轉才行？」

紀薇被這話氣得滿臉通紅，一個箭步上前，剛要開口謾罵沈芷寧，就見玲瓏館門口有一小廝進來。

那小廝恭恭敬敬地走到沈嘉婉面前，小心翼翼道：「沈大姑娘，我們世子爺請了酒樓的大廚做了些小菜送到西園來了，邀姑娘一道去用飯。」

「這還吃得下嗎？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也不知道你們世子爺怎麼搞的。」紀薇馬上道。

那小廝一瞧這周遭的況，各家小姐都且圍著，而沈大姑娘的面不好，連忙道：「姑娘莫急，小的現在就去請世子爺過來。」

紀薇聽了這話，冷笑著對沈芷寧道：「有的你苦頭吃。」

沈芷寧心底嘆氣。

或許昨日祖母還是說輕了，這哪是什麼恃強凌弱的地，這本就是把當仇人看啊，沈芷寧偏頭看向沈嘉婉。

面容淡雅，在沈芷寧看向時，眼中笑意略起，但很快消失不見。

那小廝速度也是快，不過一會兒，沈芷寧就見裴延世走進了玲瓏閣。

他個子頗高大，其冷的子配以常年養尊優，一走進來，周遭人的氣勢便矮了一截，不子見他，竊竊私語都低了聲。

他先走到沈嘉婉旁，好生好氣地安，隨後看向沈芷寧，緩慢挲著指間的碧玉扳指，眼神鬱道：「沈五姑娘，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當著所有人面，爬出這玲瓏閣，二是向嘉婉磕頭認錯，說你再也不敢了，之後你可用你的雙走出去，只是以後再走進這西園，我便讓人打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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