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東把小明送回家，這才發現龍龍和傻三兒用小強的小推車，已經裝了兩車貨回來。

顧正東把小明放到床上，囑咐他不許下地。

“還有多東西？”顧正東問龍龍。

“再有一車吧。”龍龍累得滿頭大汗。

“我自己去，你們在家。”顧正東心疼兒子了。

傻三兒看看龍龍，看看顧正東，追上來。顧正東發現傻三兒人實在，干活一點也不懶，雖然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可是出力一點也不，他決定多給傻三開點工錢。

這家也是三十包堆兒，東西不，肯定是能賺的。

顧正東心里有數，順手把他院子里的垃圾也給清了，就差給掃院子了。

“你別弄了，我們自己來就行，你這也不容易。孩子沒事兒吧？”這家的老太太也是熱心腸的，倒了兩杯水遞過來。

顧正東忙半天，得嗓子都冒煙了，這可是甘霖，大口喝下去，還是甜的。

“蜂水，去火。”老太太笑瞇瞇地說。

“謝謝。”顧正東發現，這世上還是好人多，還都讓他遇到了。

王大娘推門進來，拎著一大袋包子，還是熱的。

“小顧啊，這是我今天蒸的菜包子，你又送孩子去醫院，又拉貨的，肯定沒時間做飯了，拿回去墊一口吧。”

“您真是費心了！”顧正東想不到晚飯都有人惦記，這種覺幸福的。

他帶著傻三兒把東西拉回去，天已經黑了。沒等進院就聞到一陣香氣，應該是龍龍在炒菜。

顧正東不由得暗笑，龍龍這孩子逗，心眼是真多，這是看家里條件好轉，也舍得買豆油了。

可是他進院一瞧，龍龍和小強在給廢品分類呢，連小明都弄個矮板凳在幫忙。

原來做飯的是白，油也是拿來的，裝在酒瓶子里，足有半斤。炒的是大辣椒干豆腐，一陣辣味竄起來，屋里屋外的人都咳嗽起來。

聽到顧正東的聲音，白回頭笑道，“我那還做了粥，了吧？”

“白大娘，讓你幫著帶小小就夠辛苦的了，你這還給我們做飯！”顧正東過意不去了。

“這啥話？我這一天閑得難，小小又是省心孩子，哪里用得著我帶？跟你們混，這一天天的可開心了。再說我也沒從你這兒拿東西，扯平了。”白說著把菜盛出來，擺上桌，又去盛粥。

顧正東滿頭滿臉的灰，忙打水出去洗了兩回，才把臉給弄干凈。

他一抬頭見傻三兒站在門口，有點不知所措，這是不知道還用不用他了。

“龍龍，你跟傻三兒說，在這兒吃完飯再回去，我一天再給他加兩個塊錢。”顧正東說著掏出兩塊錢遞給龍龍，他發現龍龍有辦法跟傻三兒通。

龍龍痛快地答應一聲，跟到傻三兒邊，比畫半天，傻三兒呵呵樂了，接過錢跟著他走進院子。

顧正東又打了一大盆水，讓傻三兒也洗臉洗手。

這一洗才發現，這又是個多年不洗澡的，這張臉洗出來，竟然比龍龍還白，跟上的黑一比，都有點嚇人。

顧正東不由得暗嘆一聲，都是可憐的人。

資金回籠必須跟上，他吃完飯就去裝車，先把分出來能賣的理一部分。

大剛好像就等著他來呢，門都沒關，坐在門口的破椅子上煙聽書。遠遠就聽到田連元的破鑼嗓子在說白眉大俠。

顧正東輕車路，卸車上秤，不用大剛指揮，流程就走完了。

大剛算賬都是心算，連計算和算盤都不用，隨口報數，開始顧正東還覺得他都是懵的，后來留心自己計了一下，驚奇地發現，竟然一分不差，想不到大剛還是個數學天才。

這一車貨賣了88塊3，其中那一袋銅水子就賣了二十多，顧正東不傻，沒把古籍拿過來，那可不是賣廢品的，以后可以拿出去當藏品賣。

大剛厚乎乎的大手掌，已經在捻票子，一張一張數了，遞過一沓。

顧正東瞧著有點不對勁，88塊3應該是有零有整，這全是十元的大團結，這是大方勁兒上來了，又多給了一塊七？

可是這一數，又不對了，不是九張票子，是十張。

“哥們，給多了。”顧正東想也不想，出一張還回去。

“不多，給小明買點吃的。”大剛眼皮都不掠。

顧正東沒想到，這家伙耳目如此靈敏，怎麼什麼都知道？

見他不再多問，顧正東只好把錢收下。

這一趟他是自己來的，沒帶孩子。都累了，也不知道這樣下去還能扛幾天，雖然有傻三兒幫忙，可真到了高峰期，他肯定頂不住。

回家的路，雖然蹬的是空車，可是顧正東全的力氣都泄了，只覺得腳下有千斤重，蹬一下都要使盡力氣。

路燈已經亮起來，他的影被拉長又推短，他突然很想一個人。

林悄悄，曾經是他生命的一道，可惜被他弄丟了。

他們是小學同學，林悄悄的家境也不太好，父母是做小生意的，為了要個兒子，一口氣生了五個兒。

林悄悄是老五，從小就瘦瘦的，安靜得像不存在，名如其人，總是悄悄的。

他們第一次見面，林正東只有十歲，正是討狗嫌的年紀，打架閑，把老師氣到吐，全班男生生都算上，沒有一個愿意跟他同桌的。

林悄悄是后轉學過來的，老師把指到唯一的空位。

顧正東咧一笑，心里已經有一百個計劃讓這個新同桌出糗了。

可是林悄悄走過來，像一只小心翼翼的貓，坐在他的邊，緩緩轉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落到他的上。

顧正東覺得一陣電流通過，他不懂那是什麼覺，就是說不出的難，又好像很舒服，想喊，嗓子卻被掐住了。

他的眼中涌上淚來，他爸爸打他時，碗口的子都打斷了，也沒見他流過一次淚。

可是現在眼淚卻不聽使喚了。

多年后，他才懂，那。

但是，林悄悄已經從他的生命中永遠消失了。

像的名字，走得也是無聲無息。

“看那小子！他過得到滋潤！”

顧正東的三車突然被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