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洋和鐘建國回來的路上,問鐘建國家里的事。鐘建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劉洋對鐘建國的態度滿意,也沒忘記鐘建國結過婚,還有三個孩子,怕老男人鐘建國騙他們家宋招娣,走到院里沖他娘使個眼,盯點。
楊氏擔心兩個睡晌午覺的孫子突然醒來,不好去堂屋,干脆搬個凳子坐在偏房門口,眼睛往屋里看,耳朵聽著堂屋里的況。
宋招娣把大姐夫劉洋忽悠走,坐到鐘建國對面,著鐘建國,落落大方,沒有毫扭。
鐘建國莫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一時又想不出哪里奇怪,便說:“你好,我鐘建國。”
“俺宋招娣。”宋招娣道,“俺姐夫剛才已經跟你說了。”
鐘建國頷首:“是的。你好,宋同志。”
“你好,鐘同志。”宋招娣道,“俺姐夫還跟你說啥了?”
鐘建國心想,你姐夫說你爹娘去上工了,家里只有你和他娘,旁的一句沒說,倒是把我家的事打聽個七七八八:“我們倆就隨便聊聊,也沒說什麼。”
“那你想知道啥?”劉靈沒相過親,原主也沒相過親,以致于全新的宋招娣不知道這個時代的人相親的時候該說些什麼,“無論你問啥,俺知道的都告訴你。”
楊氏眉頭皺,招娣咋一口一個俺?早些日子還天天教他們把“俺”改“我”。還啥都告訴鐘建國?這丫頭莫不是又哭傻了。
“招娣啊,先人家鐘同志喝口水。”楊氏拄著拐杖站起來,沖宋招娣使個眼,給我過來。
宋招娣佯裝沒看懂楊氏的警告,“嬸子,俺正在跟鐘同志說話,有啥事咱待會兒再說哈。”
“沒關系。”鐘建國扭頭問,“嬸子,要做什麼,我幫你。”
楊氏擺手:“你坐著就好,別起來了。俺就是看招娣一句接一句,也不容你喝口水,想提醒別不懂事。”
“沒事,我不。”鐘建國笑道,“您不怪我下午才過來就行了。”
宋招娣:“你咋來這麼晚?”
鐘建國呼吸一窒,訕訕道:“東邊也有個宋村,我以為是那邊,到那邊才知道小宋村在西邊,走錯路耽擱了。”
“這麼說來你還沒吃飯?”宋招娣問。
鐘建國:“平時晌午吃的晚,這會兒還不甚。”
“俺晌午做的玉米窩頭,你不嫌棄的話,俺去給你拿。”宋招娣道。
鐘建國早上七點多一點去車站,坐了將近三個小時車才到紅崖鎮。紅崖鎮沒有往鄉下去的汽車,鐘建國只能走著過來。偏偏走岔道,快一點了才到小宋村。轉這麼一大圈,說不是假,是還沒到前后背的地步。
鐘建國很想說他不嫌棄。可他初次登門,弄個下午才到,來到就在宋家吃飯的話,怎麼看都不像樣,咽口口水,言不由衷道:“不用,我真不。”
宋招娣瞥了他一眼,當真不彈:“那俺就不去了。俺聽表姨說你是校?”
鐘建國說出口就后悔自己假客氣,聞言楞了一下:“我繼母是這麼跟你說的?”
“是的。”宋招娣盯著鐘建國,不錯過他臉上任何表,信口胡謅,“還說你每月的工資有一百八,還是個大學生軍,可厲害了。”
鐘建國張了張:“……還說什麼?”
“難道騙俺?”宋招娣臉驟變,佯裝要生氣。
鐘建國:“也不算騙。我有兩年沒回過家,只給大哥去過幾封信,繼母不清楚我的況。兩年前上面就已經取消軍銜制。”
“那你不是軍?”宋招娣眼神一閃,中間還有這麼一段變故啊。
宋招娣若是嫁給他,工資的事也瞞不住。鐘建國實話實說:“我是個團長,算上軍齡補每月有一百三十多塊錢。軍隊還有別的補,比如油和糧食,有時候還有魚和布,什麼富裕補什麼,這些都不算在工資上。”
“這麼好?”宋招娣當真驚訝,“表姨沒騙俺。”
鐘建國很確定他大哥不會跟繼母趙銀說他的事,趙銀不知道他如今已是團長,跟宋家這麼說顯然故意夸大其詞忽悠宋家。可是鐘建國想不明白,宋母是趙銀的親表妹,宋招娣是外甥,為何要騙自家親戚?
“我繼母只跟你說這麼多?”鐘建國繼續問。
宋招娣點頭,半真半假道:“表姨說你的條件特別好,俺嫁給你不會吃苦。俺以前還不信,現在信了。”
鐘建國莫名松了一口氣:“這麼說來你愿意,愿意跟我家?”
“愿意啊。”鐘建國此行是給孩子找媽,并不是給自己媳婦,宋招娣必須讓鐘建國對放下戒心。故意表現的土里土氣,鐘建國也沒出一不耐,宋招娣頓時確定,這人不錯。時代容不下不婚主義者,到這麼一位好脾氣,前途無量的男人,宋招娣必須愿意。
聽著宋招娣滿跑火車的楊氏再也坐不住,大聲喊:“招娣,婚姻大事得父母做主,你爹娘還沒同意!”
“嬸子,俺娘說,嫁漢嫁漢,穿吃飯。”宋招娣道,“鐘同志工資高,不會讓俺凍著著。俺爹娘不會反對。”
鐘建國看一眼宋招娣,很是納悶,這姑娘是不是缺心眼?結婚這麼大的事,怎麼被給說的像是去供銷社買盒火柴那麼簡單。
“宋同志,我覺得你和我的事還是得請叔和嬸子回來商議一下。”鐘建國道,“你還有沒有什麼想問的,可以直接問我。”
宋招娣想問的很多,比如三個孩子的格怎麼樣。老婆年紀輕輕,怎麼突然死了。比如他高工資,待遇好,長得也不差,還是個團長,這樣的條件很好討老婆,為何要回家找,還找他最厭惡的繼母的外甥等等。
“你打媳婦嗎?”宋招娣思索片刻問道。
楊氏條件反般扶墻。
鐘建國的手一抖,險些把嶄新的瓷缸子扔到地上,不敢置信地問:“打媳婦?”
“對啊。”宋招娣只看鐘建國震驚的樣子,就能確定鐘建國從未跟他死去的老婆過手,“俺聽說軍爺的脾氣很大,不就拿媳婦撒氣。鐘同志,你先頭的那個媳婦——”
鐘建國連忙說:“沒有的事。我從不打人,這一點你盡管放心。”
宋招娣的雙肩一塌,看起來當真放松下來。鐘建國懸著的心落到實,就聽到,“那你的工資上嗎?”
“什麼?”鐘建國沒聽明白。
宋招娣:“俺以后嫁給你,你不把工資給俺,俺吃啥?那邊又沒有俺的地,俺也沒法種稻谷。”
楊氏見狀,拄著拐杖快步顛到堂屋里,解釋道:“鐘同志,俺家招娣不是貪你的工資。可是工資的事你也得給俺們說清楚,你不說清楚,俺不許招娣跟你去那個什麼申城。”
“等等,申城?”鐘建國皺眉,“去申城?”問出口猛然想到,“我繼母跟你說我在申城?”
宋招娣疑:“難道又不是?”這個趙銀,還有沒有一句真話了。
“我兩年前就已經調往翁洲島。”鐘建國道,“東海艦隊的主力都搬到翁洲島,聽上面的意思以后都在翁洲島,不會再回申城。”
楊氏從未聽說過翁洲島,轉向宋招娣:“那是哪兒啊?”
宋招娣真想裝不知道:“俺聽村里來的大學生說過,在江南甬城那邊?”
“是的。翁洲島屬于甬城市管轄。”鐘建國瞧著楊氏臉變了,心中開始打鼓,轉向宋招娣,“你是認為我在申城當兵,才答應我繼母?”
宋招娣:“當然不是。俺剛才已經說俺娘說嫁漢嫁漢,穿吃飯,俺是見你是城里人,條件好,才答應跟你見面。”
三個孩子沒人照看的時候,鐘建國就考慮清楚,將來的媳婦即便不識字,只要會做飯,肯干活,能照看好三個孩子,長相一般,個頭一般,他也認了。
今天見著宋招娣本人,鐘建國注意到瘦瘦高高,長得還好,很是意外。宋招娣張口閉口“俺”個沒完,鐘建國也沒嫌棄。
隨后跟宋招娣聊天,見不憨不傻,知道給他倒水,問他有沒有吃飯,鐘建國就開始琢磨怎麼跟爹娘商議早點扯證。畢竟他只有一周假。
萬萬沒想到,宋招娣比他還干脆,恐怕他不知道圖他什麼,解釋的一清二楚。饒是鐘建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宋招娣,“嬸子,依我看我和宋同志的事,還是得請嬸子和叔回來。”其實鐘建國更想問,這姑娘是不是缺心肺。
“必須的。”宋招娣救了楊氏母子,在宋家大姐嫁給劉洋之前,楊氏最疼宋招娣,不舍得當著外人的面數落自家孩子,就跟宋招娣說,“去喊你爹娘。”
宋招娣站起來,看到去幫請假的大姐夫進來,眼中一喜:“大姐夫,去喊爹娘,他們快點回來。”
“咋了?”劉洋問。
楊氏回頭道:“你去就快去,哪來那麼多廢話,趕的。”
劉洋見他娘臉不對,拔就跑。
宋母和宋父正在稻田里拔草,瞧見婿氣吁吁,連忙問:“出啥事了?”
“表姨家來人了。”地里有很多人,劉洋不好大張旗鼓的說鐘建國來了,便跟他丈母娘和老丈人使個眼。
兩人跟小隊長說一聲就往家去。
宋母邊走邊問:“那個鐘建國咋樣?”
“單看長相和高就比王得貴強,更別說還是個大學生。”劉洋說著,頗為可惜道,“就是結過婚,還帶仨孩子。”
宋父:“鐘建國那麼好的條件,在申城那種跟帝都差不多的大城市里都不多見,他要是沒孩子,咱招娣是帝都大學畢業,也不見得能到咱家招娣。”
“有你這麼埋汰自家閨的麼?”宋母不高興。
宋父:“俺說的是實話。”
“你還說?”宋母瞪眼。
劉洋連忙打圓場:“爹,娘,俺瞧著招娣對鐘建國很滿意。剛才還跟俺說不去上課,好好跟他嘮嘮,俺覺得這事能。”
“聽你的意思他鐘建國帶著仨孩子,也能配得上咱家招娣?”宋母問。
劉洋想點頭,可是一想到丈母娘剛才護著妻妹的模樣,話到邊咽了回去:“勉強配得上咱家招娣。”
宋父瞥他一眼,慫蛋!
劉洋裝作沒看見,越過老丈人,走到丈母娘邊,“娘,俺問過鐘建國能在家呆多久,他說過幾天回去,招娣這事咋辦呢?”
“過幾天就走,啥意思?”宋母忙問。
劉洋:“鐘建國是軍人,還沒有退伍,他雖然沒說幾天,俺知道不會超過十天。要是再打仗,他有可能明天就得回去。”
“還要打仗?”宋母說著,心里一哆嗦,“不行,俺不同意招娣嫁給鐘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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