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02章
傅家對兒郎要求嚴苛,可對于兒卻要寬縱許多。
是以傅瑤自小到大,幾乎沒過什麼拘束,也不需要想太多,大都是怎麼高興怎麼來。
與旁的閨秀相比,缺了那麼點“心眼”,直到如今姜從寧挑明之后,方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孫思思是覺著,特地從江南趕回來,是為了爭搶這宮的機會。
“可皇上不是才……十五嗎?”傅瑤頓了頓,“比我還要小一歲呢。”
不單單是,今日到宮中來的一眾閨秀,年紀大半都是要比新帝長些的。
“若是尋常人家,自是不必急著議親,可這到底是皇家。”姜從寧無奈地看了一眼,低聲道,“聽人說,當初皇上十三登基時,太后便有意讓娘家侄宮為后,只是被太傅借故下罷了。”
如今這位皇上,生母不過是掖庭宮,生下他沒多久后便過世了,先帝也并未將這個兒子放在眼里。直到燕云兵禍后,謝遲與太后推他登上了皇位,眾人方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位。
京城那半年,傅瑤在家中為祖母侍疾,誰也不會同講這些,后來回江南后就更是對此一無所知。姜從寧對上那清澈懵懂的眼神,便忍不住多說了幾句:“秦雙儀一個侯府嫡,若非是為了后位,又豈會到如今十八尚未婚配?”
傅瑤托著腮,慨道:“竟是這樣。”
向來不喜拘束,對宮更是半點興趣都沒有,若早知回來會攤上這麼一件事,倒不如在江南多留些時日。
傅家祖籍江南,長姐嫁的是余杭縣令,先前隨著祖母回鄉去探親,住了一年有余。江南水鄉的風景很好,日子過得閑適自在,若非是爹娘隔三差五地催,傅瑤是不愿回來的。
“方才太后對你另眼相待,多問了幾句,”姜從寧提醒道,“孫思思八是因著這個緣故,忍不住酸了兩句。”
傅瑤怔了怔,沉默下來。
倒是不在乎孫思思那些人是如何想的,但卻在乎太后是否真有那個意思,更在意自己爹娘是如何打算的?來時母親說讓不要掐尖頭,如今想來應當是不愿宮的……
“我知道以你的,必然是不愿宮的。只是你如今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可有什麼打算?”姜從寧打趣道,“在江南這麼久,可曾遇著心儀之人?”
傅瑤回過神來,暫且將心中的顧慮放在一旁,笑著搖了搖頭。
在江南這一年多,倒也的確有人想要同議親,只不過都被長姐給直接攔下了,唯一一個問到面前的是郡守家的公子。那位岑公子相貌才學都很好,論及家世也算是門當戶對,傅瑤看出來長姐有意撮合這門親事,自己也曾猶豫過,但最終卻還是沒應。
心中始終惦念著時在長安街上的驚鴻一面,再看旁人便總覺得差點意思,就算明知是不可即的妄念,也未曾奢過什麼,卻仍就沒辦法忘懷。
傅瑤是不喜拘束,姜從寧則是家中另有打算,皆不想宮,故而用過午膳之后便湊在一閑聊,講著分別這一年多來的趣事,并未打算去太后那邊湊趣。
眼見著同宮殿那兩位出了門,姜從寧搖頭道:“秦雙儀的后位十拿九穩,以那恃強的子,又有太后撐腰,一同宮的誰能討了好去?若要我說,合該有多遠躲多遠才好。”
傅瑤從盤中拿了個青果慢悠悠地啃著,點頭道:“是啊。”
秦雙儀是侯府嫡,生得花容月貌,家中自小生慣養,出了門眾人也都是眾星拱月似的捧著,便難免盛氣凌人。傅瑤子好說話,與大多數人都能聊得起來,但對這位卻是敬而遠之。
“你不在京中興許不知道,秦雙儀如今是愈發地……”姜從寧頓了頓,又道,“其實若不是謝姑娘年紀的確大了些,哪里得到?”
傅瑤愣了愣,意識到口中這位“謝姑娘”指的是謝朝云。
謝朝云是謝遲的嫡妹,當年謝家出事后,謝遲被發配邊關,則被罰掖庭為婢。一直到謝遲回京掌權之后,方才了奴籍離了宮。
“謝姑娘可曾婚配?”傅瑤遲疑道。
“不曾呢,”姜從寧低聲道,“太傅位高權重,這兩年來倒也有人想要求娶,好借機攀親,但卻都被回絕了。”
謝朝云在宮中蹉跎數年,如今已經二十有余,早就過了適婚的年紀。
“早前也曾有人揣測,說是謝太傅想要讓宮,好借此……”
“怎會?”傅瑤下意識反駁了句,連聲,連聲音都不自覺地抬高了些。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大自在地咳了聲,垂下眼睫看著手中的果子,小聲道,“他如今可只有這麼一個親了,應當不會將親妹妹當做爭權奪利的工。”
“這可說不準,你總是將人想得太好了些。”姜從寧笑了聲,“不過如今看來,他應當是沒這個打算,畢竟謝姑娘與皇上的年紀的確差得多了些。”
傅瑤聽出來,這是覺著謝遲是因自家妹妹年紀太大著實不合適,方才作罷,若不然八要送謝朝云宮。
不止姜從寧,應當大多數人都是這麼想的。
若真如此行事,謝朝云生下皇子后,便能徹底穩固謝家地位。這樣劃算的“生意”,怎麼看都像是謝遲這個一手遮天的權臣做得出來的事。
傅瑤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但好在還是理智占了上風,抿了抿,并未多言。
畢竟是沒有立場說這些的。
倒是姜從寧看出的不對勁來,疑道:“怎麼了?”
“沒什麼。”傅瑤出個笑容來,若無其事地岔開了話題,轉而又講起了自己在江南時的趣事。
雖說太后先前發了話,讓眾人不必拘謹,想到花園逛也都可以,但也沒幾個人當真敢這麼做。午后,不是去長樂宮陪太后閑聊湊趣,就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各自的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興許是這些日子舟車勞頓未能好好歇息的緣故,也興許是話說得太多的緣故,傅瑤到了晚間只覺著嗓子作痛,雖已經喝了不水,聲音卻也開始有些啞。
姜從寧看出的不適來,遲疑道:“可要讓人請太醫來看看?”
傅瑤連忙擺了擺手,小聲說:“不妨事,明日興許就好了。”
宮中多有不便,更何況這次進宮這麼多些人盯著,若真是請了太醫來,回頭還不知要傳什麼樣子。寧愿自己忍一忍,也不想勞師眾。
姜從寧心中明白的顧慮,也沒多勸,只是叮囑道:“早些歇息吧。晚間風大,記得關門窗,仔細著涼。”
銀朱服侍著早早歇下。可驟然換了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傅瑤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只能盯著床帳上墜著的流蘇發愣,一直到天際泛白,才總算是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夜間輾轉反側的時候,傅瑤便覺著況不妙,第二日一大早被銀朱給醒的時候,只覺著嗓子疼得厲害,腦子更是昏昏沉沉的。
若是在家中,八就倒頭繼續睡了,可如今這是在宮中,只能強撐著起梳洗。
傅瑤原想著,等到用過早飯之后再回來瞇一會兒,卻不料才放下湯匙,長樂宮那邊便有人傳了話來,說是太后娘娘請諸位閨秀到那里去看畫。
傅瑤扶了扶額,心下嘆了口氣,但隨即起笑道:“走吧。”
的嗓子已經啞了,說話時便格外簡短些,姜從寧知道不舒服,一路上也未曾多言。
及至到了長樂宮,只見眾人齊齊地等候在院中,雀無聲,看著那神模樣,倒像是如臨大敵似的。
傅瑤正疑著,便見著正殿出來個年。
他的量與容貌都未長開,便顯得格外蒼白瘦弱,乍一看,像是都撐不起上那華麗繁復的袍。
眼見著周遭的閨秀們嘩啦啦地跪了一地,傅瑤下意識地跟著跪了下去,隨即明白過來,眼前這位就是大周如今的皇上。
此時的長樂宮可謂是人如云,霓裳錦繡的擺鋪開來,如同春日艷的鮮花,就連傅瑤方才進門時都不由得贊嘆了句養眼。
可這年卻一眼都沒看,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就好像們這些人不存在似的。
傅瑤想起昨日與姜從寧閑聊之時聽來的話——
此次立后選妃,雖說是為了皇上,可他實際上是半點都不上手的,最終結果全然是由太后與謝遲來決定。
雖說坐在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可天下皆知他是個沒任何實權的傀儡,還夾在太后與謝遲中間被來回拉扯,想必是極不痛快的。
謝遲……傅瑤一想起他來,心中便難免橫生波瀾。
如今大多數人都覺得,謝遲是個弄權的佞,一手遮天惡跡斑斑,私下提及之時沒幾句好話。
種種事跡仿佛都印證了這一點,但傅瑤心中卻還是沒辦法全然相信,更沒法像旁人那樣去指摘他。
“想什麼呢?”姜從寧見傅瑤發愣,扯了扯的袖,小聲道,“太后娘娘還等著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