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如此,兩人算是談妥了。
一安靜下來,耳邊只余車軲轆轉的聲響,話說開心裡有了底后,蕓娘覺得倒比之前安穩了許多,至他已了解了自己的出,知道將來會面臨什麼。
他沒嫌棄,還能娶,很激,以後定會在其他方面多補償他一些,多關心他一些......
數了一下,今兒場子上,他都得罪了哪些人。
蕭家肯定是首當其衝,那個被他一球砸在地上的公子爺,好像姓劉,還有對他使暗腳的那人,范,還是李......
將來這些人若是想要為難他,無論結果如何,都會站在他這一邊,落難之時的求娶之恩,不會忘。
想得太認真,蕓娘不覺已拳,僵直著脖子,乍看都像是一副視死如歸。
裴安掃了一眼,沒忍住,低笑出聲。
王蕓一瞬醒了神。
上回在渡口,也聽到了他的一聲笑,但待轉過頭時,他臉上已沒了笑意。
這回倒是見了個正著。
只見剛才他上的那嚴肅勁兒全然不見了蹤影,笑意實打實地掛在他臉上,角往上揚起,含了笑意的眸子,直勾勾地迎上獃獃的目。
很。
從來不知,一個男人笑起來,也能用上笑靨如花這樣的辭藻。
心神突然又被攪。
愈發想不明白,他這樣的姿容,尚公主都綽綽有餘,手到擒來的榮華富貴躺著都能,為何不辭辛苦,不惜背負罵名,去做一名臣。
當然真要去尚公主了,也沒什麼事了。
裴安自然不知腦袋裡冒出來的荒唐念頭,見神呆愣又漲紅了臉,也沒再盯著瞧,目落下,安道,「沒你想的那麼慘。」
至接下來的這一段日子,暫時太平。
「你也沒那麼差。」比他最初預想得要好許多。
說完,不待消化那話的意思,裴安已拂起了邊上的車簾,沖義吩咐道,「停。」
此尚在宮中,人,等出了宮后,人多眼雜,不好換乘。
王蕓還沒明白他說的那兩句話是何意,坐下馬車一頓,已穩穩停住。
今日一別,兩人再見面,估計得到親當日了,離開之前王蕓匆匆對他道了一聲,「裴公子保重,萬事小心一些。」
裴安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點頭應了一聲,「嗯。」
又道,「你也是。」
—
王蕓離開后,馬車繼續往前,裴安這才開始去褪自己的鞋。
腳後跟一道明顯的刀痕,已經凝固。
劉二公子。
行。
什麼氣量大,那都是誆人的,實則他記仇,且有仇必報。腦子裡留存下來的一張一張面孔,他至今都還記得清清楚楚,他會一一討回來,加倍奉還。
劉家,蕭侯爺的帶關係之一。
他還沒想好理由去尋他,他倒是自己送上了門。
馬車回到國公府,已是下午,義去張羅飯菜,裴安先去了書房,不久后,便收到了史臺遞過來的消息。
「今日養心殿酒宴結束后,皇上召了林大人進宮。」
從渡口回來,裴安放了史臺一日假,一人進宮請罪后,林讓的良心便一直於極度不安,得到皇上的宣召時,並不知道皇上只罰了裴安一年俸祿的消息,只覺得鬆了一口氣,到了書房,還未等皇上開口,自個兒先磕起了頭,替裴安求,「陛下,秦閣老一事,實屬意外,並非裴大人一人之過,陛下若要問罪,臣也有罪,實在是前來襲擊的刺客太多,且手個個賽過史臺的侍衛,再加之,上游開閘,渡口突然漲起了水,若非裴大人機智,令大伙兒在渡口多呆一日,此時我等,早已葬於江河。」
他們這一路遭遇了什麼,皇上自然清楚。
聽到他磕頭的響聲,皇上看著都替他疼,眉目一挑,「真死了?」
林讓不知道他問的這話到底是何意,愣了一下,以為是陛下還心懷僥倖,不敢欺瞞,如實稟報,「請陛下節哀。」
「你親眼見到的?」
林讓再次磕頭,「臣親眼目睹,也是臣親自打撈起了他老人家,臣和陛下一樣,也不願相信秦閣老就這麼去了,竭盡全力施救,可泡,泡的時辰實在太長,無力回天。」
皇上遲遲沒有應,似乎是太難過了,也沒再問他,招手讓他出了宮。
林讓一出來,史臺那邊便傳來了消息。
皇上多疑,秦閣老之死,自己說了不算,得他親自確認,面目全非,辨認不出來,便找到作證之人。
意外之中的事,裴安反而安心了不,確認是真的死了,他才能安心。
奔波了幾日,腳上又有傷,用完飯後,裴安先去沐浴,上的袍子解下來,冷不丁地便到了那枚玉佩。
翠的祖母綠,上佳,從被養出來的綠上看,應該是傳承了好幾代。
先前思緒千轉,如今看到這玉,又才回到了最初,今兒他讓上馬車來,一開始似乎只是想問問這塊玉佩......
倒是同自己扯得遠。
義已經備好了水,等了他半天沒見他進來,出來一瞧,便見他盯著玉佩在看。
他記得,這玉是三娘子給主子的,不由打趣道,「主子,可看出名堂了。」
還能有什麼名堂。
裴安盯了義一眼,將其放在了一邊,正好有事吩咐,「這幾日騰出空,幫著張羅一下婚事,聘禮早些備好。」
「是,主子放心。」
這事還真不用他愁,老夫人和明嬸子,早就開始忙乎了,剛才他過去了一趟,見那屋子裡堆滿了花樣,綢緞......都沒腳下的地兒了。
國公府如今的人丁,只剩下了世子爺一人,將來也就這麼一個孫媳婦兒,可不寶貝得。
裴安走去凈房,洗漱完出來,找義包紮好腳踝上的傷口后,歪在榻上,歇息了一陣,天黑時,衛銘回來了。
一進來便先關了門,走到他旁,稟報道,「主子,人已給了韓副堂主。」
裴安已經醒了,坐在案前寫摺子,聽完問了一句,「怎麼樣。」
衛銘答無礙,「喝了幾口水,上有幾傷。」
裴安抬頭,「還在罵?」
衛銘笑了一下,「說肚子漲,嗓子痛,路上倒是消停了。」
那老東西,剛被帶回國公府,一個晚上,一張可是沒有半點歇息,罵了一整夜都不嫌累,吵得一院子的人都沒睡。
這回倒終於堵住了他的。
心不錯,裴安跟著笑了一下,將已擬好的彈劾摺子,放在了案頭,吩咐衛銘,「今兒晚上你去城門守著,但凡姓劉的,一個都不能放出去。」
今日球場上,劉二估計是一時了蕭世子教唆,才犯了傻,回去之後,劉家一權衡必定會慌。
劉大人腦子要是糊塗點,會去找蕭侯爺作為庇佑。聰明的話,今兒夜裡就應該會收拾細,先將一家老小送出城外。
可無論是哪樣,他劉家這回都跑不掉。
—
當日在球場上所發生的事,明轉個就傳到了皇上耳朵,幾乎掌握了整個場子上的第一手消息,說起來,繪聲繪,頗有生趣。
皇上被逗樂了,「三娘子真進了球?」
「進了,今兒和裴大人在球場上,可算是賺足了眼球,出了一把好風頭,場子上的公子哥兒小娘子,怕是比他們長輩還激,恨不得兩人立馬婚,連王公公都說,這樣的一對璧人兒,實乃天賜。」
皇上回頭看向一旁傻笑的王恩,毫不留地道,「他懂哪門子的。」
王恩躬,忙收斂住了笑容,「陛下說得是。」
「你說,劉家二公子怎麼了?」皇上轉回了明剛才的話里,「他被裴大人砸了?」
明點頭,「嗯,被裴大人搜出來鞋子里藏了刀子,球場上估計讓裴大人吃了暗虧,結束后被截住,裴大人當場將刀子搜出來,倒是大言不慚,揚言明兒就要收拾他們劉家,狂妄至極。」
皇上倒沒覺得有何不妥,「年輕氣盛,狂妄點不好嗎,換做是你,被人使了這般暗招,你當如何?」
「還用說,肯定先被父皇拉去喂狗。」
皇上不可否認地笑了一下,慈地看著,「人啊,就是要有缺點,才能讓人瞧著安心,那周挑不出一條錯的,樣樣都完之人,反倒讓人發怵。」
當初的裴恆,可不就是人人敬之,能文能武,至忠至孝,樣樣都挑不出錯,活得像天上的神仙,他這個凡人反而庸俗,如今他兒子倒是個有有的正常人,有七六慾,還懂得迂迴。
裴恆當年對自己有過恩,他兒子真要有了出息,替朝廷效了忠,他定也不會虧待他。
裴家是好了,可如今的蕭鶴......怎麼走著走著,也歸到了那條路上。
都想做個好人,是不是壞人就該留著給他這個皇帝來做?
皇上忍不住發了牢,「你看蕭侯爺,這兩年朕是一天天看著長進,瞧到他的面,朕都有些慚愧,每回聽他說話,朕都要揣測半天,想著會不會被他揪住話柄,又想著,他是不是還有什麼其他弦外之音,朕累得慌。」
此言一出,旁的王恩,明心頭均也有了掂量。
秦閣老沒了,朝中議和派的兩勢力,明顯倒向了另外一邊,失了均衡。
史臺大夫要派上用場了。
宮中的每一步,每個人,都被他算計得清清楚楚,那呢?
明眸微微波了一下,轉過,替皇上輕捶起了肩膀,「父皇可不能累壞了,兒將來還得靠你撐腰呢。」
皇上回過頭寵溺地看著,「誰敢欺負了你?朕非了他皮,你可是跟著朕死裡逃生,好不容易留下一條命,哎,你要是個男兒多......」
要是個男兒,估計也不會活下來。
十幾年前,他皇室趙家一族,被策反的一隻叛軍攻皇宮,所到之趕盡殺絕,父皇被誅殺在大殿之上,所幸他提前得了消息,帶上府中家眷,連夜一路往南跑。
可途中還是被叛賊趕上,一番廝殺,一家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死得七七八八,是他的府兵拚死才保住了他,將他推到了船上。
到了臨安之後,他邊就剩下了這麼一個兒。
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如今回憶起來,都覺背心一陣陣發涼,所以,比起虎視眈眈的北國,他最痛恨叛賊。
平日里那些人耍點小心思,他閉隻眼也就過去了,誰要敢對他生出半點異心,無論是誰,他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其之。
但北國人,他也不能不防,之前北國一直喜歡金銀財寶,他每年都在派人上供,半月前,北國卻突然提出了議親。
且還指明了要他的至親骨。
他能有什麼至親骨能拿出來議親的?唯一的兒子剛滿十歲,他斷不可能讓他去娶一個北國人,引狼室。
放眼去,只有明。
可明是他的心頭,他捨不得啊。
記得逃難的那會兒,才兩歲吧,彷佛知道自己在遭難一般,娘抱在懷裡,不哭也不鬧,省了不心。後來所有的人都誇,命里自帶富貴。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皇上眼裡帶了一意,面慈祥地拍了一下的手,嘆息道,「兒也好,有父皇在,你放心,沒人敢欺負了你。」
南國公主的份擺在這,將來無論是去了哪兒,都不會被欺負。
明沒再說話,眸子的慢慢地暗淡下來,替皇上錘了一陣肩膀后,便起辭別,一出來,太已經偏了西。
抬頭一,藍天白雲,風和日麗。
盛世太平下,一切都很好。
可這份好,卻越看越堵心,突然生出了一衝,真想將眼前的這一切攪他個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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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蕓到了家后,一切又恢復如初。
午食用完,便一人坐在了圓凳上神遊,還在想裴安最後說的那兩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青玉替分析,「姑爺說的可能是實話。」
王蕓疑地看向。
「你想啊,姑爺是國公府的獨苗,他能讓自己當真於危險之中?主子不是說了他囂張得很嗎,無論是哪個朝代,都是有本事的人才會囂張,他要沒那個本錢,他敢嗎,萬一出個事,國公府豈不是......」
青玉及時閉,沒往下說。
既然要親,國公府的況,王蕓自然也去刨了底。
當年健康大,皇宮被逆賊攻陷,各地節度使蠢蠢,只有鎮守臨安的裴家得知消息后,冒著腹背敵的危險,帶了一隊人馬,單騎過兩江,將逃難的皇室脈端王迎來了臨安。
端王登基,便是當今的皇上,後設臨安為都城,至此的天下,才得以太平。
而裴恆救駕有功,皇上心懷激,娶了裴恆的妹妹裴氏為皇后,再封裴恆為國公爺。
當年的裴家可謂風無限。
可惜好景不長,兩年後,裴氏突然得病薨了,本以為國公府就算不靠皇后,憑他國公爺救駕的功勞,和在臨安紮的本事,怎麼也不會到影響,誰知道皇后裴氏一去,國公夫人跟著染了惡疾,先後只差兩日一道歸了西,國公爺痛心之下,一把火燎了院子,將自個兒也葬在了裡面。
沒出一年,國公府二爺馴馬時,從馬背上摔下來傷了臟腑,當場人就沒了。
三爺同人飲酒,宿醉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發現時,都了。
短短半年,昔日的國公府只剩了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嫗和一個十歲的孩,徹底沒了氣候。
而之所以國公府還留著名號,是因陛下念及當年國公爺救駕的功勞,不僅沒有收回府邸,裴安世子爺的爵位也還作數。
要說他沒有背景,可這般一想想,皇上不就是他的背景?
他這般張揚,甚至被世人安上了一個臣的名聲,連府上的大爺大夫人都知道,能不傳到皇上的耳朵?
皇上放任不管,還給了他一個史臺大夫的職位。
可不就是讓他顯擺的。
王蕓豁然一捂,困在腦子裡的疑雲,終於揭開了,不由看著青玉,誇道,「你可真有才。」
青玉:......
可那句『你也沒那麼差』又是何意。
青玉翻了個白眼,「就您今兒懟蕭娘子的那番話,您要算是笨,是不會說話的主兒,那奴婢和連穎就兒沒長。」青玉揣著笑看,繼續貧道,「主子,旁人都是不得被人誇,怎麼到了您這兒,承認自個兒優秀就這麼難?您在奴婢心裡,就跟一顆大樹一樣,奴婢就等著攀你的高枝兒,奴婢覺得您完全不必愁這些,當下您最應該考慮的是,傳宗接代。」
蕓娘:......
「主子您看啊,國公府相當於只剩下了世子爺一個種子,苗子不多,那種子一旦找到了能生發芽的地兒,自然要瘋狂的播種。」
蕓娘眼皮子一跳。
也不是沒想過,可......蕓娘臉一紅,湊上去問道,「那依你只見,得生多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