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和去了大長公主府。

沒想到這次卻見到了意料之外的兩個人。從甫一回京，便一直沒有面的大伯謝國公、三叔長興侯，此刻都聚在大長公主府裏面，像是相約而來。

謝家人都有一副好相貌，大伯謝琦、三叔謝瑾在相貌上有七的相似，同樣的劍眉星目、髯飄飄，皆是難得一見的男子。

見到謝晏和進來，謝國公和長興侯皆是出了一臉的慈之。一點也不像是離家三年的侄剛剛回京，卻借口公務繁忙、避而不見的長輩。

謝晏和並不怨恨這兩個人。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只不過放在親人上，稍嫌涼薄了一些。

「侄給大伯請安，給三叔請安。」謝晏和向兄弟二人一一見禮。

「晏和越長越漂亮了。大伯險些沒有認出來。」謝琦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親切些。

他事先並沒有準備給這個侄的見面禮，只好將腰間的一枚玉佩摘下，放在下人端著的托盤上。

謝瑾這個三弟倒是比自己的大哥心細些，早就猜到謝晏和會來母親府裏面，連忙將準備好的封紅放了上去。

這點東西，謝晏和還沒有看在眼中，恭敬地說道：「大伯、三叔，侄已經是大人了，哪裏好像時那樣，跟長輩討禮。」

謝晏和八歲時，雍王已經做了皇帝。那時，既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又是未來太子妃，每逢年節，回到大長公主府，闔府上下都將捧在了手心裏。

如今，伯父謝琦甚至忘了準備給的見面禮。人冷暖，不外如是。

「長輩賜，不敢辭。他二人給你的東西，你拿著就是了。」

大長公主朝著孫招了招手，讓謝晏和坐到邊來。

「祖母聽說……昨日傍晚，太子到了侯府拜訪。晏和，太子是因為何事尋你？」

大長公主帝之尊，又到了這把年紀，說話並不喜歡繞彎子，哪怕是在孫面前，依然選擇開門見山。

謝晏和垂下眼睛，餘里掃過大伯和三叔高高豎起的耳朵，明眸里飛快地閃過一嘲諷之，細聲說道：「回祖母的話，太子殿下是來恭賀兄長升任安西大都護的，只是略坐了一坐，就走了。」

「是嗎？」大長公主低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對謝晏和的回答相信了幾分。

「晏和，祖母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若是不準備嫁進東宮，還是離太子遠一些，本宮已經和李家換過庚帖了。」

大長公主幾年前就看出來了，太子對這個孫始終無意，若不是皇帝在頭上，早就取消婚事了。

更何況，太子那裏，還有一個心的表妹，孫這個時候進了東宮，不僅只能從妻變妾，搭上謝家的清譽不說，還會惡了太子。

一旦皇帝百年之後，太子登位，謝家一定會被清算。

大長公主在宮中浸已久，幾經沉浮，看得尤其徹。這正是幾年前就不願意孫做太子妃的原因。

在宮裏，一個無寵的人，哪怕尊貴如皇后，下場也絕不會好到哪裏去。

謝晏和沒想到自己的祖母竟然已經和李家換過庚帖了，面一僵，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

「母親，您好糊塗！」大長公主的一席話宛如一道晴天霹靂，將謝國公整個人都劈傻了！

謝國公在短暫的愣神之後，很快便回過神來，他甚至比謝晏和這個當事人還要著急。

謝國公連珠炮一般地說道：「母親，侄兒現在手底下有兵馬，侄又有帝寵，放眼京城，有幾人能和將明一樣，年紀輕輕就居高位的。侄更是可以自由出皇宮。陛下可不只太子一個兒子，以我們謝家的人脈，若是選擇扶持三皇子上位，未必不能事！」

大長公主聞言，目深深地看了大兒子一眼。

就在謝琦被大長公主目里的力看的心懷忐忑時，大長公主目一轉，向了自己的三兒子，喜怒不辨地說道：「老三，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謝琦突然被自己的母親點到名字，他暗暗吐了一口濁氣，目直直迎向坐在上首的大長公主，神態里出幾分不服之。

謝琦道：「母親，兒子知道您的求穩之心。可是大哥說得未嘗沒有道理。我們謝家世代簪纓，樹大深，哪裏比不上那個靠著人的帶關係爬起來的陳家？！太子殿下卻從未將我們謝家放在眼中，如此奇恥大辱，我們若是一味忍耐，只會憑白讓世人恥笑。」

大長公主眼中浮現出對兄弟二人深深的失。

自古以來皇權之爭從來都是流無數，一旦落敗，抄家滅族不過是一夕之間。大長公主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怕了，不想再經歷一場碎心斷腸的白髮人送黑髮人！

更何況，這兩個兒子志大才疏，比起老二來，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太子羽翼已，他們兩個又拿什麼去斗！

僅憑謝家那份虛無縹緲的清名嗎？！何其天真！又何其愚蠢！

大長公主一陣心灰意冷，懶得再和這兩個兒子多費舌，冷冷地說道：「本宮已經和李家換了庚帖，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難道你們兄弟要讓本宮做那言而無信之人！」

謝國公噎了一噎。

他眼角餘掃過安靜地坐在大長公主邊的。目微垂，那張潔白如梨花的容上，纖長、卷翹的睫羽投下兩片扇形的影，得像是一幅畫。

除了太子那個眼瞎的，這樣的人兒，有讓任何男人心的資本。

謝國公心底生出巨大的不甘，他不滿地說道：「侄玉之質，那李木不過是邊陲之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武夫，哪裏配得上侄的人才。大不了，兒子從族中挑一個謝家的遠支之嫁過去，那也是他李家高攀了。」

謝晏和萬沒想到，自己的大伯竟然連李木姓甚名誰都打聽清楚了，一時覺得有些好笑。

謝晏和原本還以為，在叔伯面前，自己這個侄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沒想到，大伯和三叔所圖甚大，倒是自己小瞧了他們。

「混賬東西！你們兄弟兩個立刻給本宮死了這條心。若是讓本宮知道，你們暗地裏敢打三皇子的主意，休要怪本宮不念母子之！」

大長公主抓起羅漢榻上的金鑲紅翡獅子祥雲雙頭如意，狠狠擲在地上。

沉重的如意落在謝國公腳邊，發出一聲沉悶的悶響。

大長公主面對兒子終究是心了，這一柄鑲金嵌寶的如意若是在謝國公的上砸實了，只怕謝瑾即刻就要臥榻。

「母親息怒！」

大長公主在府中積威已久，哪怕現在因為年紀大了脾氣變好了許多，但是餘威猶在，謝瑾連同謝琦兩個連忙誠惶誠恐地跪地請罪。

大長公主冷哼了一聲，威嚴的目向邊的孫：「晏和，你呢？你也想嫁給三皇子嗎？」

謝晏和不意這把火竟然燒到了自己上，從頭至尾，只是個看客而已。

謝晏和微微垂著的明眸閃過一濃濃的譏誚。

強行下心頭那任由他人擺佈的怨憤和不甘，一臉乖巧地說道：「孫全聽祖母安排。」

大長公主臉上出一欣，不由對著兩個兒子呵斥道：「一把年紀了，還沒有你們的侄懂事。」

謝晏和抿著角，安靜地坐在大長公主邊，彷彿一個形人。

伯父和叔父有母親的偏，自然有恃無恐，而，什麼都沒有。

若是父親和母親尚在人世……謝晏和緩緩垂下眼睫，遮去了眼底瀰漫的那點水汽。

「殿下，有旨意。」馮從花廳外面步履匆匆地走進來，附在大長公主耳邊說道，「天使已經到了正院了。」

話音方落，廳外便傳來馮英帶著幾分喜氣的聲音：「大長公主殿下，大喜呀！」

馮英一臉樂呵呵的笑容，在嬤嬤的領路下，抱著一卷明黃的聖旨進了屋。

「來人，快擺香案。」大長公主雖然不知喜從何來，仍是趕忙吩咐邊的。

「那倒不必了。」

馮英跟花廳的謝國公和長興侯二人極其簡短地打了一聲招呼，隨後一臉恭敬地對著謝晏和拱了拱手：「縣主金安，陛下特意吩咐了，您接旨時免了您的拜禮。」

馮英說著打開聖旨：「大長公主接旨。」

馮英宣讀完旨意，含笑跟大長公主道了一聲恭喜：「大長公主殿下，以後靖平侯的膝下，兩位小公子就要尊稱一聲開國縣男了。」

「陛下皇恩浩。」大長公主連忙謝恩，恭恭敬敬地接過聖旨，奉在香案上。

做完這一切，大長公主充滿警告的目暗中掃了兩個兒子一眼，功將二人臉上的喜了下去，這才微笑著說道：「莊姑姑。」

莊姑姑聞言屈了屈膝，給馮英遞上去一個綉工的荷包。

馮英客氣了一番，這才將荷包收到袖中。他將視線轉向謝晏和，極其恭謙地說道：「縣主，陛下宣您進宮。」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態，哪裏還有半分前紅人的傲氣。

謝晏和聞言，貝齒扣住紅，正思忖著該如何拒絕，便聽謝國公一臉驚喜地說道：「應該的！應該的！陛下如此恩遇謝家，臣等願為陛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謝琦激之下，不僅搶了侄的話頭，更是把親娘方才的警告完全拋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