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啦!」
獄卒用鐵敲著鐵欄桿,一間間牢房敲過去,突兀的聲音在安靜的監獄里響起,
阿媛抬起頭,一碗味道怪異的飯從隙中塞了進來,起端過來一看,白飯上面蓋著青菜,飯和菜都已經餿掉了。
放下碗,坐回稻草上。
「你不吃?」對面的人問。
阿媛搖搖頭:「這種東西吃了會生病的。」
「病了好還是死了好?」那人又反問。
阿媛瞥了一眼飯菜,仍舊不肯去。雖然有過差點兒被死的經歷,但就算是那個時候也沒有吃過這樣餿掉的飯菜,實在是太糟踐人了。
「你不吃給我吃。」那人手,手臂上一片黑,長著一些暗瘡之類的東西。
阿媛抬眸看:「這是我的午飯。」
「你不是說不吃?」那人不耐煩的說道,見阿媛沒有,催促道,「趕的,免得糟蹋東西!」
阿媛默默嘆了一口氣,起握著碗的沿口,了到了對面。
那人笑了起來,手端過碗:「這就對了嗎,臨死之前做件好事下輩子好投胎啊!」
阿媛眼皮一跳,回去的作有些吃遲鈍。
那人快速地了幾口飯,似乎並不覺得飯餿,一邊吃飯還一邊盤著跟阿媛聊天:「丫頭,你是犯了什麼事兒進來的?」
「殺人。」阿媛抱著膝蓋,埋頭。
「喲,看不出來啊,你還有這本事啊!」那人笑嘻嘻地說道。
見阿媛沒有應答,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不過這年頭也說不準,看我吧,這麼個和善的人還不是忍不住剁了我那死鬼丈夫,殺個把人算得了啥啊!」
「你也殺了人?」阿媛抬頭。
「是啊,這是死牢,你不知道?」那人一邊飯一邊說著。
「那……你在這裡待了多久?」阿媛問。
「六七個月?」那人想了想,然後起挪開牆邊的稻草,出一串用石頭劃出的白的印子,著手指頭數了數,道,「哦,是有八個多月了……」
「這麼久?」
「也快了,秋後斬,算算日子也就兩個月後的事兒了。」那人輕鬆的說道。
「你不怕死?」
那人擱下筷子,盯著阿媛問:「那你覺得這樣的日子能過幾天?」
阿媛沉默不語。
「看你這樣子,不到半個月鐵定瘋。」用筷子把飯粒中摻雜的石子兒夾了出來甩在一邊,「上次也是個年輕姑娘,判了流放,還沒等啟程就一頭磕死在牆上了,我想想啊……好像就是在你這間,你看看左邊的牆角是不是有快漬?」
阿媛側頭,果然,在左邊的牆角上有塊黑乎乎的地方,似乎是漬幹了之後的模樣。
「你也別怕,住在這片兒的都得死,也圖不上什麼吉不吉利了!」
阿媛抱了胳膊,似乎覺得四面風,突然冷了起來。
「對了,你殺的是誰啊?」那人隨口問道。
阿媛被嚇得不輕,心裡正不痛快,也想嚇嚇,邊實話實說了:「城西大營里的大將軍。」
「噗——」果然,那人一口飯噴了出來。
阿媛心裡舒暢了許多,就許膈應人,難不自己就不會了?
「你你你……你膽子夠大啊!」
「彼此彼此。」
那人敬畏地瞧了一眼,訥訥地道:「這裡還剩半碗飯,不如你墊墊肚子?」
阿媛開額前的碎發,出乾淨白皙的臉蛋兒:「謝謝,我不。」
……
「陸將軍,殺害大將軍的兇手落網了!」
城西大營里,陸斐正在校場練兵,突然一名士兵匆忙趕來報告道。
校場里練拳腳的士兵都停了下來,似乎是在豎著耳朵聽。
陸斐掃了一眼這名士兵,眼神里冷意十足。
」將、將軍……」
「裡面說。」陸斐隨意地將□□/架子上,長一邁,朝帳篷裡面走去。
通報的士兵不敢再多話,埋頭跟了上去。
「說說過程。」陸斐扯下巾了手,坐在桌案面前。
「殺害大將軍的兇手的確是廚房消失的那名洗碗工,廚房的鄒嬸可以作證,事發當天金大人曾召見過,將帶到了大將軍面前。這一點,金大人也可以作證。」士兵道。
「殺人機是什麼?」
士兵低頭,有些難以啟齒:「回將軍,大將軍是在床鋪上被簪子刺中了大脈,故而……」
陸斐抬手,示意自己明白了。
「現在這名兇手被關押在大牢,已認罪畫押,靜候將軍置。」士兵道。
「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
士兵前腳一走,後腳衛洪就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因果報應,我就說了他有一天會死在床事上,果真如此。」衛洪冷笑道。
陸斐雙手握在前,一臉深思。
「接下來怎麼辦?王爺命你總理此事,你是否要去地牢里提審犯人?」衛洪問道。
「還問什麼?自己也已經招認了。」陸斐往後一倒,靠在椅背上。
「那你就判秋後斬了?」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的事。」
衛洪卻有些同這名子,忍不住為分辨幾句:「也是急之下做錯了事,再說,這件事的兒還是在大將軍自己上,他不去招惹是非人家怎麼會對痛下殺手?」
「你這是在為辯白?」陸斐好笑的看著他,「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這一急,前方的戰事都到了影響。本來陳王那邊已經退避三舍了,現在聽聞咱們部有變,好不容易被拔了牙齒的老虎又開始跳了起來。」
「那也不能怪啊……說來也可憐的,聽說還是個未親的大姑娘,連個后也沒有。」衛洪嘆道,「要是就這樣死了,以後連給供碗飯上柱香的人都沒有啊。」
「你什麼時候這樣啰啰嗦嗦了?」陸斐不耐煩地說道。
「我確實認為冤枉。」衛洪坦的說道,「人家安安穩穩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就因為大將軍的招惹就殺了人,這不是天降橫禍?」
「這話,你若是敢在王爺面前說我倒是會敬佩你。」陸斐冷冷一笑,「跟我說無用。」
衛洪口一悶,被堵在了原地。
罷了罷了,都是那姑娘的命不好,要是為了來惹怒陸子明實在是不劃算。
揚州府的府衙大大堂,府尹升座,師爺立在一邊宣讀判決書。
「……趙氏子,以下犯上,殺害朝廷員,其心可誅,念其主投案自首,關押期間認罪態度良好,特赦其罪不累及家人,趙氏本人秋後斬!」
判決書一宣讀完,師爺便拿出了印泥給阿媛簽字畫押。
「趙氏,畫押吧。」
阿媛跪在大堂中間,脊背得筆直,提筆簽上自己的名字,撂下筆按下手印。
「將趙氏帶下去。」師爺收了判決書,抬了抬下。
兩側的捕快將阿媛帶起,一左一右地護著往地牢走。
正座上的府尹了下,滿意的點頭:「這趙氏倒是爽快,費了本府不功夫啊。」
師爺上前,笑著道:「那是,自知難逃一死,何必折騰。」
「看也可憐,畢竟是將死之人了,最後的日子好好照顧照顧吧。」府尹自覺仁厚的說道。
「大人仁慈,趙氏就算是到了曹地府也會念大人的恩的!」師爺頷首低腰地拍著馬屁。
「退堂!」
阿媛被送回監牢,牢頭給解開了腳鏈,說:「府尹大人特地吩咐要好好照看你一程,你安心待著,時候一到,劊子手的刀磨快點兒一刀就得!」
阿媛仍舊沉默,激的話說不出來,悔恨的話更無法啟齒。
「不識好歹。」牢頭擺了擺頭,起鎖上鐵門離開。
他一走,對面的人就爬了起來,著欄桿問:「死刑?」
「嗯。」
「那巧了,說不定咱們能一天上路呢。」
阿媛抬頭看了一眼,然後了子,背對著坐著。
「哎,你不想說說話嗎?哭幾聲也啊,別憋著,憋著容易壞事兒。」
阿媛雙手堵住耳朵,埋頭將臉捂在膝蓋上。
那人嘆了一口氣,終於識趣地不再煩。
「鄭大哥,你跟我說句實話,阿媛姐到底去哪兒了!」這一天,虎子又將鄭總鏢頭堵在了衚衕口。
「我不是告訴你自有打算,你問這麼多幹什麼啊。」鄭總鏢頭無奈道。
「沒見著我實在不放心。」虎子皺眉,「這幾天我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覺有不好的事發生……」
「別自己嚇唬自己,有什麼事兒啊!聽話,趕回去,你家裡的人現在都靠著你呢。」鄭總鏢頭心裡也苦,卻還要勸著虎子,這也算是履行了他最後答應阿媛的承諾。
虎子見從他這裡得不到什麼消息,只得愁眉鎖地離開。
「這小子也是個好的啊……」鄭總鏢頭看他落寞離開的背影,長長的嘆。可如今做到這一步,先是看著阿媛進監牢,又幫著誆虎子,怎麼倒覺得他才最像裡外不是人的那個?
……
監牢里的日子讓人分不清時間的長短,每日糊裡糊塗的就這樣過了。
天氣漸漸轉涼,霜降后的第十日已定為死囚們被斬的日子。時間逐漸靠近,死牢里的氣氛愈加低沉,牢里每日都有發了瘋的人大喊大,結局要麼是被獄卒們慘毆一頓,要麼是自己拿腦袋往牆上撞個大窟窿,下場便是橫著出去。
「怕死嗎?」阿媛對面的人問。
「怕。」可的心早已平靜了下來,興許是還沒有把腦袋到刀子下,所以始終對死亡的恐懼有限。
「我這輩子值了,就算死了也心甘願。」對面的人盤著笑嘻嘻地說道。
阿媛早已習慣了每日與自己閑聊幾句,見興緻又來了,又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手刃夫□□的舉是如何痛快。
「我這輩子,綾羅綢緞穿過,大酒大吃過,什麼世面都不在話下,值了!」一拍大,的說道。
阿媛抬眸看,也許是日子近了,連一貫平靜的人也開始激了起來。
「只不過,你倒是可惜了……」搖了搖頭,似乎很是惋惜,「男人都沒睡過,你說你投胎人有啥用?」
阿媛:「……」
「要是在外面,姐一定給你介紹個相貌堂堂的男子,雖然他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該的咱們也得先了,不然不是白做了一場人?」皮子極為利索,雙手一,開自己面前的頭髮,「你看我,年輕時候也是頂漂亮的,雖然嫁錯了郎,但起碼也嫁了一回……」
阿媛抱膝仰頭,不作聲。
「你看你,估計都沒和男人親過……」對面的人口若懸河,將起男之事來似乎很有心得,豎起搭上胳膊,「姐跟你說啊,我這個人眼奇準,不然也發現不了我男人在外面人……」
「親過。」
人說得唾沫橫飛,冷不丁地被打斷,自己還有點兒愣神:「啥?你說啥?」
阿媛抬頭看著頭頂上黑乎乎的天花板,雙臂環膝,眼神深幽。從對面的角度看過去,這樣的面容恬淡又從容,讓人忍不住沉靜了下來。
這樣的人兒,真是……可惜了。聒噪的人盯著看,心裡還不忘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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