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海宜市。
老天爺似乎給整座城市灑了滿滿一把辣椒,配著高溫,烘烤出個炙熱火辣的夏天。
寫字樓里的空調就沒停過,這鬼天氣全靠空調續命。辦公室里一片忙碌景象,突然,一道聲音劃破了這熱火朝天的氛圍——
「沈芙,黎總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辦公室里靜默了一瞬。
最角落工位上的孩抬起了頭,淺淺應了聲「好」,長相稚年輕得過分,看外表像是個初中生。但表又平淡且,乍一眼看上去,總讓人忍不住在心裏糾結一下的實際年齡。
沈芙加快速度和對面的客戶通好,然後才起,來到老闆辦公室門外停住腳步,輕叩了兩下門扉。
「進來。」黎世峰抬起頭,見是沈芙,臉立馬變得嚴肅,「我不是讓你馬上過來嗎?怎麼遲到了這麼久?」
沈芙解釋:「剛在和客戶流,不方便……」
「行了,不用狡辯了。」黎世峰打斷了的話,「今天讓你過來是通知你一聲,你試用期的表現不合格,等這個月結束,你可以直接走了。」
並不意外的結果。
沈芙心想道。
上個月剛從大學畢業出來,之前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錯過了校招,只好隨便找了間互聯網小公司職想著先過渡一下。
剛進來的時候還好,然而一周之後,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抱團孤立了。
當然,也不是完全無跡可尋。
沈芙從黎世峰辦公室出來,便看見黎世峰的兒黎可指揮著幾個員工去樓下搬東西上來。黎可瞥了一眼,走進辦公室拍了拍手,大聲道:「各位工作辛苦了,停下來歇會兒吧,下午茶我請客。」
辦公室立馬歡呼起來,大家紛紛上去拿茶和巾卷,沒一會兒就把幾大箱子給分乾淨了。
人手一份,除了沈芙。
沈芙不清楚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這位大小姐,也懶得去探究原因。反正也快要滾蛋了,思考這些只會給自己徒增煩惱,浪費時間。
五點半一到。
沈芙準時關電腦,下班,跑路。
剛走下樓梯,沈芙手機微微震了一下,是閨貝思萱發來的微信:[你下班了嗎?]
沈芙:[剛走。]
那頭立刻撥了個語音通話過來,沈芙接了,下一秒貝思萱咋咋呼呼的聲音一腦地灌進耳朵里:「親的!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多慘,我被一個傻家長給跑到學校指著鼻子罵了一通,就因為我佈置的作業他不會做!說我幹嘛要給孩子佈置這麼難的作業!氣死我了!」
沈芙迷:「其他孩子都會做,他孩子不會做是他孩子的問題,這也能怪你?」
「不是,你理解錯了。」貝思萱罵罵咧咧道,「全班孩子都會做,他孩子也會做,是那個家長不會做,所以覺得我佈置的作業難度太高不適合初中生!」
沈芙:「……什麼傻。」
倒完苦水,貝思萱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你最近怎麼樣?那個老闆兒還在刁難你嗎?」
說到自己,沈芙頓了一下,「還好,很快就能解了。」
貝思萱:「誒?!」
沈芙:「試用期沒過。」
「這拎不清的傻公司不呆也好!」貝思萱說,「嗚嗚嗚嗚我也好想直接撂擔子不幹啊,可是我又怕下一份工作更窒息,而且現在大環境這麼差,我怕我辭職了就找不到工作了。哎!我要是能馬上暴富就好了!我想當富婆!不想當打工人了嗚嗚嗚嗚嗚嗚!」
突然一道驚雷。
沈芙抬頭一看,方才還晴空萬里的天空不知何時佈滿了烏雲,沉甸甸地彷彿要塌下來一樣。
另一頭的貝思萱也聽到了靜:「這是連老天爺都在為貧窮的我們而落淚嗎?你帶傘了嗎?」
沈芙:「沒。」
貝思萱:「那你趕回去吧,不然等下下雨——」
話剛說到一半,大雨直接傾盆而下。
沈芙:「……」
貝思萱:「……」
看著這瓢潑大雨,沈芙有些頭疼。
「這雨好恐怖啊。」貝思萱后怕道,「你還是喊衛嘉銳來接一下你吧,這麼大雨,傘也招架不住啊……唉,主任找我,我先掛了。」
衛嘉銳是沈芙的男朋友。
掛了通話,沈芙著手機在公司樓下站了好一會兒,指尖抵著屏幕劃拉了半年,才從聊天列表裏翻出備註名為『衛嘉銳』的人。
不知不覺,他們居然已經這麼長時間沒有說過話了。
上一次聊天還停留在十天前,衛嘉銳說等他拿到第一筆工資,要給沈芙買蘿蔔丁口紅。沈芙當時回了個小兔子的表包,然後兩人就再沒聯繫。
沈芙不是個喜歡麻煩他人的人,然而碩大雨珠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獷有力,就算是躲在屋檐下,也有水珠濺到沈芙的長邊沿。
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給衛嘉銳發了句話:[你現在有空嗎?我下班了,沒有帶傘,方便的話可不可以麻煩你過來接我一下?]
一秒、兩秒……
一分零一、一分零二……
一直默念數到十一分鐘二十三秒,衛嘉銳才終於有了回復。
衛嘉銳:[抱歉啊,我今天要加班,你打車回去吧。]
沈芙低頭看著這一行字,心裏沒有一波瀾。
本來就沒有抱有希,自然也不會失。
大雨把困在了這一方小天地里,旁邊就是一家福利彩票店。想到剛才貝思萱說的話,鬼使神差的,沈芙走了進去,買了一張面值五元的刮刮樂。
三分鐘后走了出來,全上下沒什麼變化,只是兜里了五塊錢。
真是魔怔了。
沈芙譴責自己,居然也會有想著這些東西的一天。
比起指買彩票中大獎,還是好好準備投簡歷找下一份工作吧。
雨天計程車很搶手,網約車也約不上。沈芙躲在這個狹窄到無人注意的角落想著等雨小一點再走好了。
這一等就是半小時,雨勢毫沒有要變小的跡象。
而就在這時,一輛悉的車子闖了的視線。
雨勢很大。
但沈芙還是一眼認出,這是衛嘉銳的車,他父母送他的畢業禮。當時衛嘉銳還特地向沈芙炫耀過,並開車帶去海邊兜風。
接著,衛嘉銳從車上下來,舉著傘走到寫字樓門口,摟住了一個生。
高跟鞋,包,長捲髮。
是黎可。
這一刻,所有疑團都解開了。
沈芙終於明白,為什麼黎可會針對自己,為什麼衛嘉銳最近對的態度如此冷淡……本以為毫不相關的兩件事,就這麼突兀地串聯了起來。
換做別的孩,目擊到男友劈現場,估計就直接衝上去對峙了。
而沈芙,只是舉起手機,把兩人依偎在一起黏黏糊糊的模樣給清晰完整地錄了下來,然後給衛嘉銳發去三個字。
[分手吧。]
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沒有委屈,沒有失,沒有氣憤。
沈芙一直就是這麼個與世無爭的格,就像當時衛嘉銳追追的轟轟烈烈人盡皆知,也只是平靜地答應。這段淡如白開水,就算沒有這個事,估計過段時間他們也要分手的。
當然沈芙也不可能就這麼讓衛嘉銳地和白富在一起。
稍微剪輯了一下剛才拍攝的視頻,重點突出兩個中心人,再將自己和衛嘉銳的一些聊天記錄截圖下來,發了條朋友圈宣告自己分手。
衛嘉銳和是大學同學,兩人共同好友沒有一百也有五十。
做完這些事,沈芙熄滅屏幕,不去理會朋友圈裏自己掀起的腥風雨。
雨依舊很大,但沈芙失去了等它變小的耐心。
大步邁雨中,急促的雨點很快將全都打了,從頭到腳一寸也沒放過。沈芙旁若無人地在雨中的城市裏行走著,到一前所未有的愜意和自在。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倏然,一道鳴笛聲囂張地把拉回了現實之中。
有輛車子在不遠停下。
沈芙眨眨眼,雨水打了的視線,但依然能辨認出,這是輛一看就很貴的勞斯萊斯。
對車不興趣,知道這個也是因為衛嘉銳。衛嘉銳和在一起的時候經常給畫餅,說等以後賺大錢就買輛勞斯萊斯帶著自駕游兜遍全國。
好在就沒相信過男人的。
而現在,衛嘉銳的「大餅」靜靜停在沈芙前,過了好一會兒,車門突然開了。
沈芙看不清駕駛座上的人,雨太大了,只看到一個不太清晰的廓,修長瘦削。
正尋思著自己應該也沒擋著這車的路吧,下一秒,沈芙看到一隻白皙骨節分明的手在車門側邊撥弄了一下,彈出一把長柄傘。那隻好看的手出這把傘,漫不經心地往的方向一拋。
長柄傘順著拋線正正好落在沈芙腳下。
沈芙:「???」
接著,這輛勞斯萊斯像是生怕衝上去道謝似的,油門踩到最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開雨幕,消失在沈芙的視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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