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佯怒回應,「張英達,不許你詆毀我乾娘。」
嗯,好乾閨的人設不能倒,旁邊還忤著一個豎起耳朵的羅嬤嬤,所以說話都會極注意。
但盛怒中的張英達卻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忍不住譏諷了一句,「你可別忘了,若不是那老虔婆,你也不會被賣到解家去,那解家……」
羅嬤嬤聽到這話就不高興了,正準備開口斥責眼前這半大年。
哪知道常曦比更快開口,「張英達,我知道你恨趙婆給盧老爺牽線,讓你爹把你娘給典出去了,但你恨歸恨,別把我扯進去混為一談,趙婆再不好,那也是我乾娘,你明白嗎?」
一邊說一邊暗地裏給張英達使眼,大丈夫能屈能,犯不著此時逞口舌之勇。
「況且老人家現在慘遭橫死,我們就更要口下留德。」
換言之,跟死人沒有什麼好計較的,當然這是枱面上的說辭。
張英達本來是怒不可遏的,但常曦暗地裏傳達的信息他還是接收到了,看了眼跟著轎子走的一直瞪眼看他的解家嬤嬤,他這才找回了理智,終於記起常曦是認了趙婆當乾娘的,並且常曦還是要返回解家繼續過日子的。
古代乾親也是當親戚的,所以也不怪常曦會在明面上維護趙婆那死老虔婆,至於解家,自然也是這個道理。
他的口無遮攔很可能會給招禍。
「是我說話太沖了,你別放在心上。」
此時,他的眼角瞄了下那一臉嚴厲的解家嬤嬤,果然這老僕婦沒再瞪視他,雖然同樣也沒給他好臉看,但眼裏卻閃過一抹同之,顯然是了常氏剛才那番話的影響。
原來示弱也是能得到好的,他漸漸領悟了一些為人世的道理。
常曦聽到張英達冷靜下來后找補的話,臉這才和緩了一些,「你能明白就好,」頓了頓,「當然,我也能理解你的憤怒,但你娘的不幸,關鍵還在你爹的上,他才是始作俑者,若是他不願,誰慫恿牽線都沒用。」
趙婆是可恨,但更可恨的是把妻子典出去的男人。
張英達的爹是如此,許大郎也是如此,一想到害死原的元兇,心裏殺意洶湧,許大郎一定不能得到好死。
張英達握手中的拳頭,常曦話里的道理,他都懂,只不過那個人是他爹,他又不得,恨又恨不得,只能把所有的恨都傾泄到趙婆的上,都怪這個死老虔婆,他的家才散了。
常曦注意到他握起來的拳頭,知道這樣的半大年一時間是轉不過彎來的,孝之一字在古代有很重的份量,遂也不怪他接不了殘酷的真相。
沒催促,也沒再看向張英達,而是繼續觀察街道的變化,此時轎子走進了另一條街道,這裏沒有林立的商鋪,而是住著城市平民,顯然是快要到許家所在的那條巷子,趙婆的家也不遠了。
沒多久,就看到了趙婆開的雜貨鋪,只見鋪子關著門,門上著白紙,平常喜歡在雜貨鋪前聚集的人,現在一個也沒看到,顯然大家都嫌晦氣,不肯再來。
冷笑一聲,看來趙婆家這雜貨鋪也開不了多久,沒了經濟收的趙家人,或許可以用上一用,在心裏默默盤算著,這顆棋子該怎麼擺才好。
張英達看了眼趙婆家中門前掛著的白幡,握著的拳頭這才慢慢鬆開,他了下乾涸的,掩下眼裏的恨意,輕輕開口,「你說的,我都省得了。」所以,我不會衝行事的。
正準備出轎子的常曦聽到這聲低低的回話,這才把目看向張英達,這麼快就能轉過彎來,這張英達倒是個可塑之材。
至於張英達心裏是否有恨,這個不管,要報仇,也得有實力。
「你明白就好。」
張英達聞言,這才抬頭看向常曦,一撞進的眸子裏,他瞬間讀懂了刻意讓他看懂的意思。
常曦自然地轉開目看向趙婆的家門口,眼裏開始蓄淚,準備等下開演的大戲。
解家轎子的到來,早已吸引了不街坊鄰居過來圍觀,立即有人認出了常曦。
開始還不敢認,畢竟常曦哪怕穿著素衫,但那料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買得起的貨,還有頭上閃著銀的銀飾,那也不是普通人能消費得起的。
後來,還是有人大膽地喊出來,「你是許家的常氏?」
常曦淚眼婆娑地看向喊話的人,這人是附近的長舌婦,在常三娥的記憶里看過此人,於是應了一聲,「大嬸,是我。」
那被稱為大嬸的碩人推開人群,一雙小眼睛上下打量常曦,興道:「常氏,你在解家是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我的乖乖,這裳能值多錢……」
一旁的小桃看到這碩的人想要手去常曦的衫,頓時手一擋,「別用你的手我們常娘子。」
常曦哪會由這人到自己?早已不聲地往後退了兩三步。
「我一下又不會壞。」那碩的人咕噥了一句,但不敢得罪解家的下人,這回收斂了許多,收起自己的嫉妒之心,看向常曦好奇地道,「對了,常氏,你回來幹什麼?你婆母在家,要不要我去通知……」
「乾娘沒了,我來給老人家上一注香。」常曦裝小白花般抹了下眼淚,對於通知朱氏什麼的話置之不理。
周圍人聞言,先是面面相覷,因為趙婆是橫死的,街坊鄰居都嫌晦氣,並沒有人想到家給上香,但沒想到趙婆卻收了個好乾閨,居然還惦記著給上香,頓時,不得要誇一番常曦有有義。
趙婆的兒子看到有轎子停在自家門前時,就趕出來查看,結果看到一富貴的常曦正在眾人的簇擁下準備進門,他忙誕著笑臉上前點頭哈腰,一口一聲妹子地迎接常曦。
這妮子長得好,他以前暗地裏試過勾搭,可惜這人不解風,他連小手都不到,後來老娘發現了警告他,不許他打常氏的主意,畢竟兔子不吃窩邊草,要他別惹禍上,趙家還得在這一帶過下去。
常曦一邊裝悲傷一邊暗暗打量趙婆這個兒子,名字約記得是趙大,長得看似人模人樣,但氣質吊兒啷噹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嘛,趙婆能養出什麼好兒子來?
約記得他還覬覦過原,只不過原單純得很,什麼也沒看出來,要不然早就不會到趙婆這雜貨鋪子來打發時間了。
「妹子,還是你有義記得我娘,唉,我娘死得好慘啊……」趙大努力出幾滴淚來。
對於老娘的死,他才不在乎呢,當初他勸老娘把那一百兩銀子給自己保管時,老娘死活不同意,老怕他拿錢去揮霍掉,為了這個,母子倆吵了不下十幾個回合。
這下好了吧,被賊人捅了十幾刀喪了命。
喪命就算了,最終一百兩銀子也沒保住,想來都窩心得很。
常曦哭得更悲切了一些,勸了趙大節哀順變的話之後,這才問道,「乾娘停靈在哪裏?」
趙家就這麼大,如今已經到了正堂,不但沒見到棺材,就連牌位也沒有,這趙大對於親娘的死還真是敷衍,不知道趙婆在天之靈會有何想。
趙大這才記起因為天熱不便停,加上老娘是橫死的,並不能葬進趙家祖墳里,遂昨日就隨便找了埋了了事,想著也不會有人到家裏來祭拜,所以他連牌位都沒擺出來。
「在這,在這……」趙婆的兒媳婦區氏忙舉著牌位衝出來,用袖子了,這才擺到一旁的供桌上。
做完這一切,拉著常曦的手哭道,「妹子啊,我婆母去得冤啊,之前還念叨著找個日子去解家看看你過得好不好,哪知道最後卻是沒能去,可憐到死都還惦記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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